《戏春》白夜华

5、第 5 章

　　五爷是这城中最富有的人。他的各种生意可以说遍布了绝大多数的省份，在江南也有着好几家绸庄，并且兼管着一些茶道上的生意。要说他各路奔波本该是个大忙人，可是自从一年前来到长安后却再不曾去往它处。自己只打理着城中的各项事务，其他的便都交给旁人去管理了。他常去梨欢馆听铃的戏，也正是因此，原本只是稍微有点小名气的铃忽然之间就名声大噪，并且成了梨欢馆里的头牌。
　　也曾有人对他打趣道：“既然这么喜欢，怎么不干脆将他赎了出来放在身边，何苦还总往那梨欢馆跑？”
　　五爷只是带了些许无奈地笑笑：“我的妻子是个好女人，我不忍看她伤心。何况......那人也是不愿的。”
　　后来便不再有人这么问他了。以前听完戏后买了铃的人也渐渐地不再出钱，到后来铃便只陪五爷一个人了。虽然每次总有人抱怨那么几句，但五爷的财力和人品摆在那里，又有谁会傻到因为一个戏子而跟五爷过不去呢？
　　梨欢馆里依旧如往常一般人满为患。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丝毫不会影响那些达官贵人们的消遣。
　　依旧是那间素雅的房间，木质的桌椅，精巧的图案，唯一变了的是窗边那个瓷瓶里插着的几枝桃花。不再如往日那般美艳，花瓣的边缘已经渐渐枯黄失了色泽，有几个花苞仍然紧紧闭着，看样子是没机会盛开了。铃依偎在五爷怀里，怔怔地望着那几枝桃花出神。五爷用手臂搂着他的腰，将头往前靠在他的肩上，侧过脸来在他脸上啄了一下，轻轻开口问：“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铃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也没想什么，只是那几枝桃花早该换过了，怎么竟忘了呢。”顿了顿又道：“你看那花，开得再艳丽也不过那么几日，若是无人看，却又有什么意思？这世间茫茫众生，又是为了什么？”
　　“铃......”五爷轻叹一声，拥着他的手紧了紧：“杀了那人后，你却将如何自处？”
　　铃的眼中有极为尖锐的光闪过，声音也随之变得冰冷起来：“我活到现在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杀了他！我早已经死在了五岁那年，以后如何，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许你再这么说！”冲口而出的话显得急切又严厉，停了一会儿，五爷复又将头继续靠在铃的肩上：“你啊，就是太过偏执了。我现在就可以委托隐月里的人，你又何必非要如此待自己？”
　　“五爷的心意铃自是知道的，只是，只有这件事情不行。如果那样的话，我欠你的就实在太多了，而报了仇之后的我，怕是一辈子也还不清的。”铃感受着身后人温暖的胸膛，声音不再冰冷，很少见的带了几分歉意，语气却是坚决的：“五爷你对我有大恩，只是我不会违背自己一贯的心意，终是要有愧于你了。”
　　五爷在他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以后再不提这事便罢了。只是你要记住，你从不曾欠我的。”
　　铃的眼中有什么闪了闪，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来吻了五爷，温柔而绵长的。待两人分开，五爷依旧将他紧紧拥在怀里，像护着一件易碎的珍宝。房间里是安静的，窗外的灯火通明，偶尔可隐约听见什么人的说话声，模模糊糊的散在浓浓的夜色里。
　　五爷在心里想了想到底是有些介意的，便开口问道：“上次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铃怔了一下，知道他是在问那日莫奕的事，施施然开口：“也没什么，那日他帮我掩护了一下，我便应了他一件事。你知道，我是最不愿欠人人情的。”
　　“掩护？你去那府上了？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怎么到了现在反倒心急了？你又不会武功，一个不小心你就......”
　　“正是因为等了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终于知道凶手是谁了，我才要去看一看，看看那个杀了我全家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铃的语气也跟着激烈起来，尖利的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恨意。他看着五爷，眼神终于渐渐平静下来：“我虽不会武功，轻功还是好的，就算被发现了，总也是逃得掉的。”有那么一丝不甘。梨欢馆的领事是不可能让他们习武的，当时也是领事忽然觉得会点轻功，自己唱戏时的动作或许会别有一股韵味，才默许了。如果自己会武的话，自己会武的话......！
　　“什么叫作总也逃得掉的？这次你要不是刚巧碰到白云山庄的人，要不是那个少庄主刚巧愿意帮你，你却道后果会怎样？！”五爷也有点急了，自己最奈何不得的就是眼前这人总是如此得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看。
　　铃听出五爷话里的意思，平复了自己的心境后，轻轻地开口：“再也不会了。”是的，再也不会了，等到下次，那人只能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隐月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任务中失败过。
　　“那个莫奕......怎么样？”五爷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虽然铃没有说，但当日自己却是注意到了的，铃看着那人的眼里有着什么，是和他看别人时不一样的。哪怕是看着自己，亦不曾出现过。
　　铃默然不语，不想五爷会突然这么问自己，停顿了片刻才勾了勾嘴角笑道：“有什么怎么样的？不过见了两次面，一个出生于好人家的少爷罢了。”
　　“是吗？”五爷不置可否，铃也不再申辩。
　　“只是我看他却是对你有情。”五爷重又开口：“你不愿跟我，我亦不能让你跟我。若是那莫奕......”低沉缓慢的调子拖延出几许遗憾与叹息。
　　“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过不了几日便也就忘了。”铃淡淡地开口，阻止了五爷继续说下去。脑中回想起莫奕当时说的话，轻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一时冲昏了头脑罢了，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把自己忘了也说不定。轻轻叹了口气，似要将心中的各种心绪除去，双手勾住了五爷的颈项：“我们不谈这些了吧？”
　　五爷看着他的脸，点了点头：“也是，便不谈了吧。”
　　吻上那人柔软的唇，温暖的气息似乎有着平复人心的作用。铃倒在床上，感受着身上那人温柔的抚摸，暗叹自己终是欠了这个人太多。等到明年春天，一切就都可以了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