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二十三章（修）玲珑难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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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时候，南宫遥依然有些困倦。或许是昨天的遭遇过于惊险，导致她做了一夜的梦，梦里都是当年和韩非一起在咸阳的经历。
虽然无论梦境还是往事她都不愿回忆，然而身体上的疲惫感并不能就此压制。南宫遥闭着眼睛缓缓叹了口气，继而，想起来，自己是在李斯的私宅过的夜。
同一屋檐下还住着大秦的长公子。
一念至此，南宫遥瞬间清醒了过来。
……
撑着伞走出大门时，南宫遥才真正觉得自己劫后余生。宵禁刚解除，人烟稀少，雨落如丝，天地安宁得仿佛在逐渐褪去色彩，模糊成一片片朦胧的影。
然后，听到了另一道脚步声。
南宫遥回过神，下意识止步，循声抬眼，看到了同样撑伞而来的深青色身影。
长眉入鬓，目光恒定，徐徐化开的长街屋宇。
实不相瞒，南宫遥的第一反应，是转身溜回李斯的私宅。
满脑子都是惹了祸之后被家长抓包的心虚。
但对上了伏念平静的眼神，听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沉稳脚步声，南宫遥便无法转身，无法后退，无法移开视线。
心底的一丝贪念在喧嚣雨声里蔓延成了爬山虎，郁郁青青，缠住五脏六腑。
昨晚是李斯为她解的围，可现在，南宫遥隐约意识到，被伏念领回去才算是终结。
于是稍稍分了一下神，觉得李斯办事还挺周到。
“昨晚没睡好吗？”
一个恍惚，伏念人已经停在跟前，大概是看出她魂不守舍，而且脸色确实不大好，忍不住皱了皱眉——居然没提起旁人。
南宫遥也下意识地轻蹙眉心，下一刻视线偏开，展颜一笑：“是不大习惯。”
伏念默了默，道：“回去之后先好好休息。”说完便转身朝前走。南宫遥和他并肩而行，本来下意识要应声，话到嘴边，突然记起自己是回了小圣贤庄又带着连博追着姜爰下的山，那么所谓“回去”指的……
“师兄，”她不动声色，“你看既然都出来了，不如我们顺路去有间客栈一趟，给子谦他们带点早点回去？”
伏念脚下微顿，而后轻点了一下头，说：“嗯，随你。”
瞥了一眼身侧，正好能看清南宫遥在一怔后迅速亮起来的目光，染了笑意，如玉生辉。
伏念收回视线，心底划过浅浅一声叹息。
……
虽然说南宫遥提出带早点的主意只是为了试探伏念的意向，但话既然说出去了，总不能出尔反尔。
李斯的私宅离有间客栈有一段距离，伏念和南宫遥走到半途时，雨已经停了，两人收了伞在街上缓缓而行，暂时将烦心事抛在脑后，心中难得平静。
直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进入他们的视野——体态丰腴，大红配大绿。
两人同时一僵，不约而同地避了避，而后相视一眼，在各自眼中看到了一丝庆幸……南宫遥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我觉得这条路上有点拥挤，不如换条路走？”
伏念点头：“也好。”
然而正当他们准备沿着另一条路离开时，南宫遥又瞥见了街道另一头的某个人，看方向，如果不出意外，会和公孙玲珑碰上。
她迟疑了一下，在视而不见和仗义出手之间举棋不定。伏念觉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自然也就看到了那个衣袂翩翩的……自家三师弟。
伏念的眼角不由得跳了跳。
看来，昨晚不在庄上的，不止他们。
意识到伏念有观望的意思，南宫遥也跟着找个角度打算旁观——万一张良搞不定公孙玲珑，他们再考虑考虑出手相助吧。
而这片刻功夫，张良已经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和公孙玲珑打了个照面。
他面色微僵，大清早散心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然而依然不得不调整了一下心态，好风度地打了个招呼：“公孙先生。”
公孙玲珑摇曳生姿地走到张良面前，笑容不胜娇羞：“张三先生，我们可真是有缘分，又见面了。”
每句话说到最后一个字都勾子似的语调上扬，勾得张良脑仁隐隐作痛。
“在下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公孙先生。”张良发自肺腑而又不失礼节地说。公孙玲珑脸色一僵，而后富含深意地笑了一下，道：“话说回来，子房先生怎么这么早就在城里了呢？人家前两天和李大人一起从小圣贤庄回来的时候，可是走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路，走得人家脚都快断了呢！子房先生倒是……看着神清气爽的。”
闻言，张良唇边的笑意淡去三分。他抬眼看着公孙玲珑，终于将这个待他一直热烈奔放的女子看入眼底。
——事有凑巧，他之前得到了墨家的消息，知道他们已截下从咸阳送来的黑龙卷轴，却苦于无法破解卷轴密码，便依照约定，昨天下午到有间客栈来取。不料来送卷轴的天明到了以后才发现东西不见了，随后又像记起了什么匆匆离开，只是让张良先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真是只想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而人群后，躲在角落观望的南宫遥，心中一惊。
这公孙玲珑怕真是小圣贤庄的克星，如果此时伏念和她有人出面替张良解围，一个不小心，有可能两个人要一起搭进去。
她皱了皱眉，正想上前，伏念却拉住了她。南宫遥愣了愣，想说什么时，少年清脆响亮的嗓音远远地就传了过来——“胖大妈！”
“……”南宫遥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回头一看，果然是子明那小子。
“你说谁胖大妈！！！”公孙玲珑被这杀伤力十足的三个字彻底激怒，指着眼前的混小子，气急败坏，脸都绿了，奈何子明一派天真无邪童言无忌的真诚神情，一口一句“胖大妈”不离嘴，呛得公孙玲珑早已顾不上之前对张良的试探。
眼看张良那边一阵鸡飞狗跳后顺利带着子明一起脱身，南宫遥松了口气，正想感慨一二，忽然听到伏念开口道：“子汀，公孙先生此人，如非必要，你尽量避开。”
南宫遥微怔，也不知为何，或许是刚见到对方痴缠张良的一幕，下意识回道：“她不是已经看上子房了吗？总不至于再看上我吧？”
说完才觉得不大对，一回头便看到伏念用一种隐约无奈的神情看着自己。南宫遥有些讪讪：“呃，难道她为了接近子房，来找过你？”
伏念有些一言难尽地轻叹了一声，说：“和子房无关。”
南宫遥哑然，因伏念的神情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陡然间有些不安起来。
“名家在诸子中式微已久，所以之前我们对名家并没有过多关注。”伏念解释道，“直到这次公孙先生以名家掌门的身份随丞相来访，我们才重新调查了名家最近的情况。”
南宫遥洗耳恭听，心道这其貌不扬的公孙玲珑以女子之身执掌名家本就值得好好查一查了。
“而这位公孙先生，本是赵国公卿出身。”伏念低声道。
话音刚落，南宫遥心中一跳，猛地抬头，眼中皆是惊愕。
伏念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你……幼时见过她吗？”
南宫遥回过神，听到这话，明白了伏念在担心什么。公孙玲珑和南宫遥年纪相仿，南宫遥离开赵国时也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如果公孙玲珑认出了她，并把这个消息告诉帝国那边……
“我不知道。”南宫遥揉了揉眉心。她甚至不记得赵国的公卿之中还有公孙家。
伏念沉默半晌，道：“这件事，是我疏忽了。”
南宫遥动作一顿，抬头，不出意外地在伏念脸上看到了自责。
她想起来，小圣贤庄的情报网一直是由伏念把控。
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有些焦躁的情绪忽然冷却了下来。南宫遥盯着伏念蹙起的眉心，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细腻的指尖点在眉心，还带着些微潮气，一丝凉意，揉开皱起的眉。
恍然间有什么在眼前飞速闪过，泛黄的记忆掀起一角又归于混沌，两人都走了一下神。
南宫遥轻笑着收回手，道：“师兄你着什么急啊？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没想起来。再说，名家的路数这么清奇，我们一时疏忽也情有可原。而且现在我不是已经知道了？以后我避开她就好。”
伏念默默听着，不接话。
南宫遥顿了顿，记起先前去找张良的时候正面遇到过公孙玲珑的事情，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说出来。
“如果师兄还是担心，我可以离开桑海。”南宫遥说。
这句话让伏念瞬间从忧虑中抽离出来。他看向南宫遥，深沉目光掩住复杂情绪，只是轻摇了一下头，说：“不。不必。”
没有多作解释，而南宫遥心知肚明，眼下与当年不同，只有桑海的局势尚在小圣贤庄的可控范围中，倘若哪天她离开，情况必然比现在更为严峻。
南宫遥控制着不去臆想可能的境地，也没有继续提起话题，只是看了看刚才公孙玲珑的方向，说：“师兄，我看公孙先生虽然在儿女情长上有些不理智，但既然是名家掌门，恐怕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南宫遥回忆了一下刚才对方的举止，猜测道，“一大早就出现在集市，有没有可能是另有所图？子房应该不至于被她跟踪到这里，难道……她在监视这一带？”
伏念若有所思，沉吟道：“不好说。”
是监视还是见人，背后有谁的手笔，现在不好定论——但派人在这里盯几天，总能看出点什么。
南宫遥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在那附近的有间客栈，叹了口气：“唉，这么看来，今天的早点算是飞了。”
思绪被打断，伏念瞥了她一眼，诚心提议说：“你要是真心想要，可以回庄上去。”
闻言，南宫遥面色一僵，随即迅速收敛了遗憾的神情，正色道：“师兄说笑了，我怎么能抛下你独自回去享受美食呢？还是快去姜家吧，不然去晚了连姜家的早饭说不定都赶不上了。”说，像是怕伏念反悔，转了身径直朝前走。
伏念无言地看了一眼分明还早的天色，跟上了南宫遥。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第二十三章（修）玲珑难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