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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修)子邻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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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因为姜爰身上有什么事情是伏念和颜路不想告诉南宫遥的,这两个人也不至于拐弯抹角地推着南宫遥去荀况那里讨说法。
瞧着大喇喇杵在这儿喝茶的南宫遥,颜路心下无奈之余,却也不打算先开口——不管怎么说,伏念在这里呢。
而伏念眼角跳了跳,暗自感叹了一句“时运不济”之后,依旧神情镇定地说道:“无繇,你先回去吧。”颜路稍一扬眉,还没来记得说什么,南宫遥已经替他做了回应:“别,还是留下吧。免得二师兄想知道什么又不好意思向大师兄开口,只好来‘问’我这个小师妹——你说对吧,二、师、兄?!”南宫遥笑得眉眼弯弯。
颜路默了默,继而,轻叹一声,道:“汀儿。”
“嗯?”南宫遥尾音上挑。
“子邻或许是齐国王室之后。”
……
脸色数变之后,南宫遥面无表情地问:“什么叫‘或许’?”
颜路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看向了伏念:“师兄应该也发现了吧?”闻言,伏念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看颜路,便点了头:“不错。”南宫遥微眯起眼,指节轻叩木案,语气不善:“是发现,还是知道?”
“师叔举荐子邻入小圣贤庄就读时,除了把子邻的档案交给我,告知了子邻的奇特‘病情’之外,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伏念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屋中书架旁,从一叠竹简里抽出了一份以墨水标记的,直接递给了南宫遥,同时扫了颜路一眼,“这份档案,想必无繇也已经看过了。”
颜路迎着伏念的视线,淡然从容地笑了笑。
南宫遥懒得去管他们之间的账,从伏念手中接过竹简,摊开便看了起来。
半晌后,她皱着眉从档案中抬起头来:“桑海商户姜戎之子?”顿了顿,“不应该是姜戎之女吗?”
伏念、颜路:“……”
某人抓重点的能力还是这么的……
“行了。”南宫遥“啪”地合上竹简,敲了敲木案,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老师给了你们一份明显靠不住的档案,却没有告诉你们内情,而你们发现了疑点——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推出姜爰可能是齐国王室后人的这个结论的?”南宫遥冲着伏念抬了抬下巴,“长幼有序,伏师兄先说?”
若不是眼下这么个场景,伏念其实是很想指教一下南宫遥何谓“礼让长者”的——不过么,毕竟此时情况特殊。
“一个人在失去记忆之后,会忘记过去发生的事,但在过去长期养成的习惯,则很难轻易遗忘。”伏念说道,“而作为一个商户出身的少年,子邻刚入学,就表现出极好的礼仪教养,这显然有些不合常理。”“也许是老师教的好呢?”南宫遥提出异议,荀况的严格刻板她可是领教过的,“又或者,是姜家本身的家教好呢?”
伏念看向颜路,后者则神色淡淡道:“确实不能否认存在这些可能,但……如果她表现出的是宫廷之中的礼仪呢?”
南宫遥沉默了一瞬,神情已经收敛许多:“还有呢?总不至于就凭这点吧?”
“还有《鹿鸣》①。”伏念开口。
南宫遥愣了愣:“啊?”
颜路问道:“汀儿可还记得当年我们曾为《诗经》三百篇著曲之事?”“记得。”南宫遥点头,然而依旧觉得糊涂,“这和子邻有关?”“当年公子升也参与了进来,所著之曲为小雅中的几篇,其中以《鹿鸣》最优。”伏念继续说,“而不久前我在乐课上亲耳听到子邻以七弦琴奏出了《鹿鸣》之曲。虽然不是全然相同,却深得其韵。”
“也许是别人教她的呢?毕竟庄里还是有几个听过当年公子升的《鹿鸣》的吧?”
“问题就在这里。”伏念微微一叹,“子邻说,那曲子是她随性奏出的。”
话说到这里,南宫遥已经明白过来。
《鹿鸣》之曲恐怕是姜爰在失忆前听过的。田升离开小圣贤庄返回齐国后,闲暇之余弹奏一曲不无可能。而且,《鹿鸣》选自小雅,田升所著之曲风格庄重典雅,在俗乐盛行的齐地多半流传不开,换言之,最有可能听到并记住这曲子的,就是距离田升最近的齐国王室。
退一步来说,就算姜爰不是王室后人,也不大可能是档案上所说的桑海商户之子这么简单。
“我派人调查过姜戎,他确实是桑海的商户,姜家酒庄主事。姜戎的妻子早逝,没有妾室,仅有一子,便是姜爰。不过……”伏念另取过一份朱砂标记的竹简,递了过来,“据说姜戎父子是两年前才从临淄回到桑海来的,时间在那件事之后。”
南宫遥沉着脸翻开,这次用的时间明显比之前久得多。
半晌,她抬头:“还有呢?”
伏念神色不变:“派往临淄调查的人还没有回讯。”
南宫遥转头看向颜路:“那么无繇又发现过什么?”
看到南宫遥目光灼灼,颜路不由得轻叹了一声,道:“子谦当年从齐地归来时,曾带回一截公子升的骨殖。”“什么?!”南宫遥霍然直起身体,“你们取过子邻的血②?”颜路飞快了扫了伏念一眼,随即纠正了南宫遥的话:“此事师兄并不知情。”
南宫遥怔怔地跪坐着。滴骨验亲的结果,不必颜路说出来她也猜得到——假如没有得到肯定的结果,此时也不会有眼前这一幕了。
而这件事……南宫遥确信,如果不是看出她今天憋了一肚子火不好敷衍,他们还是会打算瞒着她。
毕竟,六国王室后人所牵涉到的那个秘密,伏念等人一直都不希望南宫遥再涉足其中。
让南宫遥去问荀况也并非指望她能探听出原委——但以荀况不妄言的性格,南宫遥听到的,必然不会是假的,如此一来,子邻的身份自有荀况来替他们“解释”,同时,他们也能多得到一些情报。
然而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
颜路见南宫遥陷入沉思,便无声地向伏念递了个眼神,正要先走一步,不料脚步刚动时,南宫遥忽然一皱眉,抬头向他看来。
那眼神让颜路直觉不妙。
“不对。”她看看伏念,又看看颜路,“这件事,子房也知道吧?他又干了什么?”
颜路:“……”
伏念面无表情地站着不动,没看南宫遥也没看颜路。
南宫遥唇角一扬,手撑着木案站了起来,冲着颜路笑得温良乖驯:“刚才我就觉得奇怪,无繇一向性子淡泊,看出子邻言行有异,这合理,但滴骨验亲这种不光名不正大的事,可是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
事已至此,颜路也就……淡淡地笑着不说话。
“哎呀,算算时间,子房应该快回来了吧?”南宫遥稍稍眯起眼,唇角弧度更大,“我还真是有点想念这个三师兄了。”她伸展了一下胳膊腿脚,袖手身后,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淡淡道,“行,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们有什么要商、量的,继续。”说完,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看着大门处在昏昏暮色里扬起的尘埃,伏念和颜路对视一眼,随后,一个微笑,一个皱眉,眼神却都染上一丝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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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诗经·小雅·鹿鸣》原文如下: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②滴骨验亲:将生者的血液滴在死人的骨骸上,若血液能渗透入骨则断定生者与死者有血源关系,否则就没有。其实这个说法出现晚于秦朝,科学性和滴血验亲差不多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