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人头》浊酒生

31、叁拾

　　叁拾

　　朱正秀躲得远远的，望着自院中出去的一行人，快要把一口牙都给咬碎了。她恨死了清柏与竹真人，更恨的是那个自小镇上找来的大夫。早知道清槐不会帮她，她何苦要花力气把他救活？

　　她更恨的是阮寒州，可想起他的时候，恨意中却又带着一丝甜。她心知阮寒州的绝情，所以才想要唬得清槐去与之一战。可她又时时盼着，盼着阮寒州能真心爱她一分。他便是九分都是虚情假意，只要有这一分的真，她也认了。

　　她先前以为，阮寒州肯带着她到此处来，心中还是念着她的好的。因而打理阮寒州拎回来的那具活尸，也是百倍的用心。可待得一觉过去，阮寒州与那一干人俱是不知去向，只留了个重伤垂死的男人在堂里，叫她如何能不怨？她原想杀了那男人泄愤，许是天可怜见，竟叫她认出，这是竹真人的末徒，与她幼时一道玩过的清槐。竹真人弟子虽然不多，但无一不是当世一流的高手。便是这个末徒，若是能为她所用，也足以让她报复阮寒州了。

　　她兄妹二人，朱正豪好那些舞刀弄剑的事，功夫也算不错。加之他性格豪放，江湖朋友极多。可自己却独爱易容并药毒一道，功夫是半点也没有的，认识的也只是那么几个人罢了。她本想装装可怜，哄清槐与她做个打手，才把自己扮成了这般模样。可现在看来，她也不必做此妄念。指望别人，倒不如指望自己了。

　　待得看到竹真人一行人走得影子也没了，她才摸进了自己的房间，寻了那些特制的药水来与自己抹掉脸上的易容。她这边自做盘算，竹真人那一路，却也正把这恶妇的旧事一一讲开听了。

　　清柏与化名燕二的阮寒州倒是旧识。自老鬼破门而去之后，清柏惦记他，边想着替他四处去寻些好酒来，以备他有朝一日能闻着酒香回来。一日偶自山林中过，被阮寒州叫住，阮寒州请他喝酒，清柏发觉他手中的酒却是比别处的名酿还要好上许多，便打起了索酒的主意，一来二去，却是成了故交。这一桩，竹真人是知晓的。而且阮寒州当时表现得极为有侠气，是以对他颇有好感。

　　“我只知道他是燕老头，因为我见着他的时候，他的确是个老头嘛！”清柏气呼呼道，骂了阮寒州几句仍是不解气。看他那副模样，竹真人好言安慰了几句，叫他自行先走了。

　　“那朱正秀却当真是好狠毒的心肠，少时我也曾见她与兄长极亲，却是没想到她当日出手却是毫不顾念兄妹之情。那毒酒灌下去，不出一刻朱正豪便七窍流血，没了生气。”说道此处，竹真人只摇摇头，叹息两声，不胜唏嘘。

　　老鬼听到此处，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他先只道朱正秀是哄骗与他，却不知道她颠倒黑白到了如此地步。她既然肯和阮寒州来乡间小院住着，想必他二人的关系，也绝非她自己所说那般。恐怕她对那阮寒州，却是有情的。只因自己的哥哥挡了路，她索性将他杀了。

　　他想着朱正秀，心中犹自叹息。又想着，情之一字果真害人不浅。便是那实打实的血亲，也能毫不留情，朱正秀一个弱质女流，动起手来却并不比起当日行伍出身的肖凛寒差上多少。若非老天垂怜，恐怕他如今也和朱正豪一般，早早的入了地府了。要说先前他还觉着活着无甚趣味，但见了竹真人，却又叫他觉得，能活下来，便是天大的运气。

　　思及此处，他却又想起了肖凛寒先前的那般异状。犹豫了片刻，还是细细说给了竹真人听。阿七在旁边自顾自的走着，看也不往这边看一看。

　　竹真人听了，沉吟许久，却仍是只得摇头叹道：“我也曾听闻过蛊术之诡妙，便是那控尸之术我也是见过的。可听你说肖凛寒行为动作皆如活人一般，这却又和我所见过的不大相同。且看他行为，他恐怕已然异于常人，言语之中着实没有多少可信之处。”

　　说了这一茬，竹真人却是一把抓住老鬼的手，低声质问道：“你却与我说说，你这口疾又是怎么回事。你莫要唬我，便是因厉害毒物失了声音，可说话却是你自幼学会的，如何因着中了毒，便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这其中的缘由，老鬼却并不想告诉他。

　　他只微微侧开头，想着怎么撇过去，这是一边的阿七却忽然开口道：“阮寒州的名号，这几年我却也是听过的。虽算不上独步武林，却也是一方豪雄。这胭脂骨与他而言，有，是锦上添花，无，倒也无甚大碍。况且听你所说，他原本是只是想找阮燕亭为肖凛寒续命，并不知晓鸿尘之事。这其中恐怕别有蹊跷。”

　　听他这样说，老鬼倒想起了那些个与胭脂骨相关的旧传闻。其中有一桩便是，当日与胭脂骨一道现世的，有三枚头颅。除胭脂骨外，一颗入了宫中，一颗却是不知所踪。如今看来，这传言怕是真的。可他也见过鸿尘续接胭脂骨的手段了，那尸首续了断首之后，仍是一具冰冷的尸首，和肖凛寒的模样全然不同。况且看肖凛寒的模样，也并非是续接的断首。这却又是为何？若他真是剩下那两颗人头中的一颗，却又是哪一颗呢？

　　他心中好似有了一丝头绪，但总也抓不住。待得再要细想，胸口的旧伤却痛了起来。若想一探其中究竟，怕是还得找到肖凛寒与阮寒州才行。而且，以肖凛寒如今模样，自己带着伤，并没有多少胜算。

　　自己同肖凛寒之间的恩怨，却还要自己亲手了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