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白韵笛

1、遇见的是你，是我

　　车流不息，太阳毒辣辣照着地面，站在街口的女孩眉目清秀，不时用手揩去鼻尖上的汗珠。

　　“怎么还不来。”苏因握着手机一次次看着亮光的屏幕，闺蜜叶梓派他的新婚老公当一次司机送苏因去面试，可半小时过去还不见人影。

　　手机震动，叶梓发来的短信：车停在在街口，他戴着墨镜穿西服。

　　左右张望，自己正处街口，左右两辆黑车被光衬着发亮，有些看不清车牌，凭着上次搭车的记忆，苏因快速向右边那辆跑，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嗯，果然戴着墨镜，穿西服，是他没错。

　　“你...”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堵了回去，胳膊被高频率摇晃，“快快我们快走，面试要来不及了。”

　　“去林氏，咱们快点好吗？”语气夹杂着乞求，却始终没有仔细看他一眼。

　　车内男人无言，鼻间划过一股气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正是堵车时候，幽亮黑车一点点挪动，苏因低着头不停看表，“怎么办，要迟到了。”

　　“这面试对你很重要？”男人胳膊搭在车窗框支着头。

　　苏因白了他一眼，“当然，我要是能得到这份工作就不愁吃穿了。”

　　邓格坐在车里等了大半个钟头还没见到苏因，拨了电话打过去。

　　“小因，你在哪？”
　　“你是？”苏因纳闷。
　　“我是邓格，不是在街口等你吗，你在哪？”

　　苏因慌张转头看开车人，这不是邓格！忙把手机钱包护好塞进包里紧紧抓着，瞪着他，“你谁啊！”

　　男人不看她，只是嘴角出现了弧度，把车停在路边，抬手摘了墨镜，“终于发现你上错了车？”

　　面前男人一脸玩味，就这样直勾勾盯着苏因，而让人不得不说的是，一个男人还能长得这么清秀。

　　“你怎么不早说！”苏因不满的嘟嘴，“真是故意的。”

　　做了这么丢人的事除了自己找个台阶下还能怎么办，要不跟他合个影？握个手总可以吧！苏因的想法天马行空，正酝酿着给他展示一张迷倒众生的灿烂笑脸。

　　“既然搭错了，就下车。”林轩把头转了回去，手搭在方向盘上语气平淡。

　　被他一语击中，现在只能捧着受伤的一小颗心亲亲摸摸的安抚。

　　不经意低头瞥到手表，一下慌了神，“不好意思啊，我真的迟到了，你能不能带我去？”

　　“不行。”抬起手用大指摩挲下巴，“我不是公车司机，何况，你也没给钱。”

　　女人气结，开了车门下车去路边打车，只见男人开车调头从她面前绝尘而去。

　　气得直跺脚，一双眼眯成细缝，对着他的方向低声咒骂，“混蛋。”

　　*

　　“林总，面试现在开始吗？”秘书甜声从电话传来。

　　“等我去了再开始，这次我要亲自选人。”

　　“是。”

　　林轩刚刚进电梯，看着苏因风尘仆仆跑进大门，不动声色的转身。

　　“林总，他们到了。”秘书尾随着林轩进了办公室。

　　动作利落把西服脱掉搭在皮椅上，音色低沉，“开始。”

　　苏因大步跑向电梯却被人叫住，前台小姐微微颔首，“小姐，有预约吗？”

　　“我是来面试的。”礼貌点头对前台小姐解释。

　　“小姐不好意思，面试已经开始您不能再进去了。”

　　“真的不好意思，我路上堵车。”苏因满脸歉意，双手合十嘴里不停求情，“拜托你了行不行？”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迟到了就不能再进去了。”前台女人有些不耐烦。

　　不顾那么多，丢下一句“抱歉”，转身就往楼上跑，身后两个保安用力追赶。

　　苏因猛地推开门，看到满屋子一脸惊愕的人。

　　保安慌了神，两个身高力壮的男人低着头不敢吭声，“林总抱歉，我们没拦住她。”

　　秘书凌厉发声，“要你们做什么，连个丫头都拦不住！。”

　　“你们两个出去吧。”办公桌前的男人坐在皮椅上，背对门口。

　　“是。”

　　苏因整了整头发，“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知道什么是时间吗？”秘书身材前凸后翘站在桌边，一脸不屑。

　　苏因不说话，手指交错打着圈，打从那个男人半路扔下她开始，她就做好了丧气而归的准备，既来则安，那就试试。

　　“开始吧。”林轩把椅子转回来，饶有趣味的看着苏因。

　　大惊，是他？

　　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他居然是林氏的人。

　　正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男人开口，声音冷而沉，“你已经迟到，再不开始就真的没机会了。”

　　撇撇嘴向前走了两步，郑重弯腰鞠躬。

　　“开始之前，我想说对不起，不是有意要迟到的。”

　　“我知道。”林轩接了话。

　　苏因不看他，只是低头看自己的脚尖，“请原谅。”

　　“没关系。”

　　林轩翻着手底的最后一份简历，照片上的苏因笑得明媚。

　　“现在，我问你问题，如实回答。”林轩抬眼，“要是有人鲁莽上错了你的车，他这时又有急事，你该怎么办？”

　　这是什么问题，满屋子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苏因猛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遇上他不漏痕迹的笑。

　　清了清嗓子，嗓音婉转，“我会把他送去他要到的地方，而不是半路丢下他，害他迟到。”

　　最后的几个字说得铿锵有力，紧张气氛下微微细喘，美目圆瞪。

　　“你就不怕他是坏人？”林轩继续追问。

　　“我这种人，一没钱二没色，开的车也肯定不是好车，他图我什么？”

　　这话说得让林轩语塞，简历上的个人履历虽简单，字里行间也能看出这丫头能力不弱。

　　他就这么注视着她，不知长久之后缘分未尽，却咫尺天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本认为是不经历者编造的噱头，可以后的多时，林轩清楚，这特殊的感情真真实实的印证在自身。

　　咳嗽一声，把简历放在桌角，林轩靠在椅背，“回去等通知，三天后出结果。”

　　*

　　趴在桌子上满脸怨恨，恨恨的咬着吸管，一直不满抱怨，“完了完了。”

　　叶梓是个短发清爽女子，做事爽快利落，少有女人的优柔寡断。按苏因的话来说，能遇到邓格，叶梓真是幸运。

　　“你也不是完全没错，神经粗大叫我怎么说你。”叶梓轻轻搅动杯子里的咖啡。

　　忽的把头埋进臂弯里，“这可怎么办，一定不行的。”

　　“男人心眼不会这么小，他要是为了这点小事公报私仇，也不可能坐在那个位置。”

　　苏因重重叹了口气，鼓着嘴一脸幽怨看着叶梓，嘟嘟囔囔的问：“你怎么知道。”

　　“站在别人的位置考虑。”白皙的手掐着苏因下巴左右细看，“你怎么年龄见长脑子不长。”

　　轻拍下她的手，“去去，别烦我。”

　　叶梓笑得开心，“别纳闷了，一份工作而已。”

　　苏因托着腮，声音闷闷的没精神，“你倒是轻松，我的温饱还解决不了。”

　　“有什么大不了，我养你。”

　　摇头摆手急急忙忙说：“安心做你的邓太太吧，我想早点当干妈！”

　　苏因最喜欢的就是别人家的乖小孩，奶声奶气的叫“妈妈”，小脸嫩嫩的能掐出水来，如果可以把这一小坨紧紧抱在怀里，心都会融化的。

　　*

　　傍晚。

　　灯火阑珊，看着一座座高楼里灯光星点，这是回家吃饭的时间，苏因一个人慢悠悠行走在路边。

　　灰色挎包肩带被苏因揪得很长，松垮的背在肩上，围巾在脖子上绕了好几圈，一阵风吹过来，双臂紧紧交叉抱着自己。

　　房租早已到期无家可归，叶梓家又不能常去，毕竟她和邓格刚刚结婚，就算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赖着不走。

　　可是，今晚又该去哪。

　　找了个路边花坛坐在边上，翻着包里为数不多的东西，想找些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都没有，零碎的票子掖在背包里层，叹息一声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两手揣进兜里暖着，一双清亮乌黑的眼睛看着来往的人，都是要回家的吧？

　　天气干冷，鼻子冻得通红，苏因满脸怨念，好歹是大学毕业的文化人，怎么能落得如此下场，温饱住宿都解决不了。

　　从小在养父母家长大，他们对苏因并不好，所以读大学的时候就开始独立，想尽办法与那个家脱离关系。

　　蹭蹭鼻子打了个喷嚏，觉得全身燥热毫无凉意。想站起来走走，因为太冷，坐的时间又久，双腿僵硬，踉跄倒地。

　　结结实实摔了一跤苏因捂着脚踝快要哭出来，是撕裂般的疼。

　　苏因听见面前有急刹车的声音，后来是脚步声，也顾不得那么多，准备撑着地站起来。

　　脚步声越发靠近，身体一轻被那人扶了起来。慌忙看他，那人却面无表情。

　　“你没事吧，还能走吗。”林轩淡淡开口。

　　苏因反应本就慢，面对突然出现的男超人，更是一时迟钝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等她回答，林轩扶着苏因就往前走，刚走了两步，苏因喊疼。

　　他蹲下来抬起她的脚仔细揉，“疼吗？”林轩没抬头，一下一下轻轻揉着她的脚踝。

　　“还好。”

　　“站起来试试。”小心翼翼把她扶起来，“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对他礼貌点头，“谢谢。”

　　转身扶着树用一只脚一颠一颠地走，林轩跟在她后面说：“还是我送你吧，你家在哪？”

　　苏因摇摇头，“真的不用，我不疼了。”

　　“天黑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林轩正色道。

　　苏因不愿让他知道自己无家可归，这样恐怕更让自己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我家离这里不远。”胡乱指了个地方给他。

　　林轩无奈，撇眉，“那边是公园。”

　　“不用你管。”

　　“我有车，我载你回去。”

　　提到车苏因就一肚子火，要不是他那么小气，也不至于让她像土匪一样在公司里横冲直撞，脸面丢尽。

　　声音提高了不少，“车车车，你还提车？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迟到！一个大男人把女孩子丢在路边不管你很爽吧？现在装什么好人！”

　　突然的发火让林轩一惊，“什么叫装好人，你这人难道分不清好歹？”

　　冷哼一声，“你架子大，我劳烦不起你。”

　　“无理取闹。”林轩说罢就走，苏因回头怒目，大声：“是啊，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样吃饱穿暖什么都有，随便耍人！你...”

　　骂声突然截止，林轩也停了脚步，回头见苏因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快步奔去拉起她，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苏因的脸，“醒醒，醒醒！”

　　微眯着眼，看着林轩，用手推他，“走开。”

　　“你是不是冷？”林轩碰到她的手，大概都已经冻僵了。

　　“我热，热。”她双颊微红，软瘫在林轩怀里，含糊不清的说。

　　腾出手来，用手背搭在她额头上感受温度，一句一句轻声劝她，像对小孩一样，“你发烧了，听话，我带你去医院。”

　　打横抱起她轻放在车座上，一路飙车赶到医院。

　　*

　　冰凉针头穿进温热的皮肤，苏因闭着眼皱了眉却没醒，护士整理完转身要走，被林轩叫住，“她有没有事？”

　　“以后要注意保暖，睡醒了就没事了。”护士推着车走出去。

　　林轩皱着眉眼神复杂，抬腕看表，天色已晚，坐在走廊长椅上拨通她的电话。

　　“我今晚有事，不能去了。”林轩放低声音，对着电话说。

　　“我等了你三个小时。”对方情绪很激动，“你一句不来就把我打发了？把我当什么！”

　　眼神深邃没有一点情绪的变化，淡淡的说了声“抱歉”就挂断了电话。

　　靠在墙角点了根烟，雾笼了满脸，光稀稀落落透过烟映在只余一侧的俊脸，看不清表情。

　　当初我落魄，你弃我不顾反攀了高枝，如今我事业有成你就这般纠缠，可真讽刺我那些年浪费的感情。

　　即便还是偶尔想起当年的幸福，可是我早已不属于你，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深深吸了一口烟，唐心，如今我不是从前的我，而你对我的目的，也已不如前。手机屏幕一次次亮起，曾经看一下就会让他心动不已的名字反复出现，可现在是真正做到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打开短信，林轩神情突变，跑去护士站拜托护士照顾好苏因，大步流星的离开医院。

　　*

　　海风徐徐，浪声一波接着一波从未间断，坐高高栏杆的女人发丝凌乱，满脸哀伤。

　　当林轩赶到的时候，唐心正坐在栏杆上，而脚下，是看似平静的海。

　　“这样有意思吗”一步步靠近她，眼神凌厉。

　　女人把飘扬的长发拢在耳后，侧着脸说：“我不知道。”

　　唐心满脸苦涩，是刚哭过。

　　林轩脚步停下，一字一顿，“别再这样，对你我都不好。”

　　说罢转身决绝而去，身后女人声音凄厉，“你离开我我真的会死。”

　　男人停了脚步，“当初你走的时候，我不也是这样哀求吗。”

　　两人目光相对，各怀心事。

　　“我一事无成，你借口家里的缘故跟我分手，转身跟了宋氏老板，怎么？被甩了，而我又有了事业，你回来了？”

　　一句一句拼成的记忆反复回荡在唐心脑海，弃我不顾弃我不顾弃我不顾。

　　“放手吧，各自寻个解脱。”

　　欲走，身后一声闷响，唐心不见了，林轩冲去栏杆旁往下看，只能看到溅起的浪花和不断涌出的气泡。

　　想都没想就翻过栏杆跳入大海。

　　拖拽着全身湿透的女人，不停拍打她的脸，“唐心，你别吓我，唐心。”

　　一遍遍唤她的名字，两手用力挤压她的腹部，可丝毫没有反应。

　　手捏她的鼻子，吸了一口气对上了六年朝思暮想的唇。终于，等到你回来了，可我，再也不爱你了。

　　嘴里猛的吐出一口水，林轩赶忙把她扶起来轻拍后背。

　　“我...”女人眼神迷离，想开口解释什么，被林轩抢了先，“别说了，先回家吧。”

　　唐心趴在林轩背上，宽阔的肩膀，她久违了六年。

　　贪恋他身上的味道，脸贴在他背上，鼻子磕得酸痛却还不离开，任凭眼泪漫了满脸。

　　林轩就这样背着唐心一路到家，管家远远跑来，一脸惊讶，“唐小姐！”

　　“我先带她进去换衣服。”向管家打了招呼，牵着唐心的手上楼。

　　家里人都知道唐心，林轩这几年把事业做得很大，床头的照片换了很多，唯一不让别人碰的就是这位唐小姐的照片。

　　洗完澡正坐在床边擦拭着湿发，林轩进来把自己的睡衣给她，轻声道：“我家没有女人衣服，先穿我的，早点睡吧。”

　　“等等，先别走。”唐心小跑赶上来，从背后拥着林轩，“对不起。”

　　他不做声，唐心接着说下去，“以前的事是我不对。”

　　“早点睡吧。”林轩冷着脸，轻挥下去唐心在自己胳膊上紧紧抓着的手。

　　“可不可以陪陪我。”她眼睛里的泪，是当年他最不忍看到的，“最后一次。”

　　唐心在床上轻闭双眼，林轩坐在床旁的凳子上看着他这么多年来日思夜想的人，可心里惦记的是那个还在医院昏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