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殇》乌衣匠

8、8

　　（8）
　　漫天的大火顺着风势越烧越旺，从凤怨的房间到整个碧家所在的山头都在凰歌的一曲《凤求凰》中烧成一片废墟，而侥幸不曾被大火烧死的人也皆在凰歌泣血的歌声中肝肠寸断而死，曾经盛极一时的除妖世家江南碧家就在一夜之间陨落，却没有人知道这只是源自于一个男人当年犯下的一个错误。
　　面无表情地站立在碧家山门前，凤怨抬眸将手中的一把烟灰撒在风中，白色的衣袍被狂风吹的猎猎作响，他却只是凝神静气地看那飞灰在空中飞散消失……
　　一阵急仲的脚步声响起，凤怨收回目光，回身看向身后的人，一时无语。
　　“你来了……”
　　“我来了……”
　　“除了被叫去除妖的你，碧家的人都死了。”平静地转述着这个事实，凤怨顿了顿声后又补充道，“有一半是我杀的……”
　　“……”
　　“碧梧……”
　　“……阿怨，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听到你的声音……”涩然垂下颈项，碧梧心中是说不出的沉痛和凄凉，不低头的话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要哭出声来，“你与我回碧家，就只是因为想要复仇么？”
　　我是那般的欢喜你应承与我回家，又是那般的欢喜你和我在一起了，可是我只是出门一夜，种种欢喜为何通通都如被大火烧尽一样消失不见了呢？
　　阿怨，你是否从来不曾将我的情意放在心上？
　　“凤凰一族从来都是一夫一妻，相伴而生，相伴而死，忠贞不渝。只是，后来落在人间的凤凰多了，被人世情爱牵绊的凤凰涅槃失败的便多了，最后遗留下来的竟只有我与凰歌……”幽幽叹息地侧过身看着满目苍夷的碧家山头，凤怨漆黑的眸子里深沉一片，看不出里头潜藏的悲悯与感慨，“我与凰歌自幼相处，她的性子我也是知道的，我想着纵然她平素散漫任性惯了，我总是能包容迁就她的。只是五十年前我提前涅槃，她玩心甚重的私下人间遇到了你的亲祖父，自此结下了一段这一段孽缘。她因你祖父强夺内丹而失去法力，又因你祖父背叛而伤情，回到凤凰山的第二天便涅槃失败，最后是我堕入妖道用我内丹护她才留存至今……”
　　“所以凤凰山上的凤怨女妖其实不是别人，就是被凰歌附身后出现的阿怨你么？”有些哽咽的开口，碧梧终究是忍不住眼眶潮湿的落下泪来，一时情难自控地高声质问着眼前的男人，“你究竟有多爱她才会愿意将自己的身体控制都交付于她使用，又为了护她佑她而甘愿忍受五年一次的反噬内伤，更是为了与她复仇而——”
　　未尽之语因白袍男子的回眸一笑而卡在喉咙中，碧梧怔愣地看着眼前如冬雪初融般的明净笑容，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如同第一次初见般“砰砰”作响，心下又是一酸，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我说过凤凰一族最是忠贞不渝，凰歌既然生来便是我的伴侣，护她佑她自然是我的责任，即便她心中所爱之人非我。”淡淡地从袖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精美手环，凤怨将它放在手心之处端详摩挲了半晌，低低笑了，“碧梧，我从来不觉得凤凰一族绝了有何怨怼，万物都有自己的缘法，时候到了便该有自己的归处。如若不是凰歌的执念之心太重，五十年前我就会随着她的涅槃失败而消失……”
　　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望着凤怨，碧梧的眼底不知为何竟然染上了深深的恐惧与不安，只见他指尖发颤地抚摸了一下自己右腕上的黑色手环，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如纸。
　　“这五十年来我不是没有机会带着凰歌回来这里，每一次凰歌因为按捺不住心中的怨恨发狂的时候我都会带她来这里看她当年留下的子嗣，借此来稍稍平息她心中的恨意。所以，如若我想覆灭整个碧家，不用等到今时今日。”
　　“你说凰歌她留有子嗣？！”
　　“凰歌虽是凰鸟，但她当年既然与碧浪结合，自然是留有子嗣的，这也是我们这么多年来不曾动过碧家的原因。”缓缓踏步走向已经不知该做何反应的碧梧身前，凤怨伸手将他揽入自己的怀中，而后在他耳畔轻轻落下一吻道，“碧梧，你记得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么？如若你记得，那么你就会明白为什么现在碧家所有的人都死了，唯有你还能活下来。”
　　“阿怨……”
　　“对不起，碧梧，我想我是不能陪你一生一世的……”用力抱紧怀中人之后慢慢松开，凤怨睇着一脸凄怆悲痛的碧梧，哑声低语道，“你莫要再哭了，都已经是成人了……”
　　“阿怨——！”
　　眉心的同心契约正在发出滚烫的温度，碧梧嘶喊着想要去捉凤怨的衣角，但是捉到的却是点点光沬与空气，“不要！不要消失！阿怨，我求你不要消失！我求你了！”
　　“对不起……”渐渐化成光沬的凤怨凝望着他，苍白透明的脸露出的是一个清淡恬然的笑容，“我等着你来只是想要告诉你，其实我想与你在一起，我…喜欢……”
　　“叮铃！”一声清脆的金属翠鸣声落下，碧梧痴痴的望着面前静静躺在地上的黑色手环，终于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啊——！”
　　风停了，碧家山头渐渐归于寂静，一如它千万年都不曾有过喧嚣一样，亦如它从不曾听过这样的对话一样。
　　“呜呜呜，大哥哥，我的爹爹死了，他们说他做了妖怪，祖父只好杀了他。”
　　“……是吗？”
　　“大哥哥，他们说我也是妖怪的孩子，以后也不会有人喜欢我，我再也没有人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不会的，大哥哥会陪着你。”
　　“可是大哥哥不会陪我一生一世，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这样啊，我送你一对铐链，你找一个喜欢的人将她和你铐在一起，那么你们就不会分开了。”
　　“真的吗？”
　　“真的，只要你不解开铐链，你们就会一直在一起。”
　　“太好了，我不用担心没有人和我在一起了！谢谢大哥哥！”
　　“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