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冲突迭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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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玉姑姑，皇上在养心殿暖阁内备了晚膳，就等着您呢。”
首先要交代的是，康熙驾崩后，侍侯了他一辈子的李德全也告老还乡，现在顶替李德全御前总管位置的是胤禛当年在潜邸的贴身侍卫裴立，也是现在正在跟我说话的人。
其次要交代的是──我现在在宫中的身份──所有的下人都喊我玉姑姑，不论年纪比我大还是小，而事实上，以我如今35岁的年龄，宫中再找不到比我更老的下人了。
但是没有人敢把我当下人看待，这要归功于康熙临终前那一系列让人费解的行为──先是将离宫将近十三年的我召回宫中，再让我亲自传遗言，最后还莫名其妙赐我一把上邪剑允许我配剑于朝堂，这些意味着什么，连我都未完全想明白，那些不知内情的宫婢下人自然更加惶恐，所以虽然胤禛没有吩咐什么，但是没有人会怀疑我在宫中的地位。
“知道了。”我朝养心殿走去，康熙驾崩后胤禛并没有在乾清宫住，而是搬去了环境相对幽静的养心殿，
一进门，就听到胤祥的笑声，那笑声里有些许压抑着的生疏，不知道屋内的兄弟俩──胤禛和胤祥，有没有发现？
“四妹──”胤祥的笑脸在我这里，从来就是没有任何间隙的，
“你回来了，快坐吧，皇上和我就等你呢。”
我没有看坐在上座的胤禛，也不请安──回宫后除了康熙驾崩那天传谕令时为了控制当时混乱的局势向他行过礼，之后我再没有向他行礼，直到现在，我总也无法把自己再和这个皇宫联系起来，打从心底排斥这里的一切，礼教、规矩等等等等。
径直走到胤祥旁边坐下，我朝他笑道，
“三哥，恭喜你。”这次回来的不仅仅是怡姝和他，还有他们两岁的儿子弘昱，他们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改日去你府里看看怡姝和弘昱。”
“怡姝可盼着你呢。”胤祥淡笑着看向我，
“二哥和二嫂呢？你们昨天回京后我也没时间去看望。”想起二哥和黛槐，不由得想起在苏州的那些年，过去的记忆历历在目。
“他们都很好，他们的女儿婉然也三岁了。” 胤祥笑笑，问我道，“倒是你和五弟，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这三年你们到底去哪儿了？五弟呢？”
我想装作不经意地笑，任那笑容云淡风清，笑那时的凉薄淡然，可是脑海里突然闪现出的那张熟悉的脸孔，当年那个小男孩抱着我的腿喊我姐姐的声音，还有他替我挨下那一枪时未说完的话：
“你是明德，非常重要，不可缺少的──”
这些都清晰得不容磨灭。
“他死了！”我轻轻摇头，神色不由得黯淡下来，明德，明德啊，还记得那时大家在黄泉路上，你说你欠我的终究要还，那我欠你的呢？
“死了？”胤祥身形微怔，看向我，眼睛里有着惊讶，抑或是难以接受，
“是的。”我点点头，“死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三哥你回京了，那扫叶山房呢？谁在打理？”我先打破了沉闷的气氛，扫叶山房是澈一手创办的，那里有我们作为夫妻一起努力的见证，三年前去西北的时候我将它交给胤祥打理，现在也实在很难不去关注它。
“放心吧，已经交给合适的人接手了。” 胤祥自沉默中回神，恢复笑道，
他的话让我微微一愣，交给合适的人接手了──也就是说，他不打算再回去了，我怔怔看向他，将他满脸的不明所以看在眼里，蓦地明白过来，不想回来的，只有我一个而已！是啊，这里才是他的家，这里有他最敬重的皇帝四哥，所以他回来了，他不会再回苏州了，我突然有种想逃的感觉，想离开这里，真的，我感觉我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怎么了？”胤祥关切地问，伸手过来欲拉我，
“没什么。”我反应极快地起身躲开，站起来的时候带倒了坐着的凳子，巨大的声响吓了我一跳，
“十三弟你还不明白么？”凉凉的声音淡淡响起，“她人在宫中，心却不在这里。”
我猛转头看向坐在膳桌前的胤禛，是被他说中了心事，所以恼怒了吗？或许，是被他冷淡的语气激怒了。他说我的心不在这里，可是他不知道原因吗？一开始，不是他亲手将我推开的吗？
“皇上你说得没有错，”我突然笑起来，面上冷冷的，“所以，我请求离宫！”
他目光如炬紧紧注视我，我倔强地迎视，其实我们不需要维持表面上的和平相处，这些平静只不过是假象，明明他就对我有怨责，明明我阻止了他派去质押十四的侍卫；明明我也要质问他，质问他为什么要暗地里做这些事！既然心根本不平，又何必做戏？！
“玉儿！”胤祥急喊一声站起来，很快又痛苦地坐下去，
“腿不便就好好坐着，站起来干吗？” 实在无法忽视他的痛苦，我没好气地吼道，
“好了，别说混话了，”他笑着打破僵局，“皇上和我等了你一晚上，打算我们一家人好好一起吃个团圆饭，你看饭菜都凉了，别再闹别扭了，啊。”
见他拉我，我只好坐下，心里却堵得慌。
刚一坐下，就听见外面传来通报：
“禀皇上，年妃求见。”
“传她进来。” 听到胤禛的声音，我突然想笑，说什么一家人一起吃团圆饭，原来他的家人，包括年曼如！是啊，我傻了么？年曼如是他的妃子，是他名正言顺的家人，我呢？我什么都不是！那我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既然皇上的家人到齐了，那我先告辞！”我站起身，准备离去，
“站住！”胤禛隐忍怒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悚然，我停下脚步，但不是因为害怕。
“你到底是哪里不痛快，你把话说清楚？！”
“好，既然皇上要我说，我就说。”我回头，冷声道，“今天白天在景山上，你明明已经放过了十四爷，为什么却要暗地里派人去捉拿他进宫？！”
“你终于肯说实话了吗？”他的声音骤冷，“一进门你就找不痛快，原来是因为十四弟！”
“是！”
“为什么？为什么要袒护十四弟？甚至不惜为他割手掌发毒誓？！”
我割手掌发毒誓固然是为了让十四冷静下来让他免受责罚，可是，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为了证实康熙临终前的确是说传位于他，如果不是为了让他继承大统名正言顺，，我又何需发如此毒誓？我又何必夹在他和十四之间为难！
“我就是要维护他！”我倔强地喊道，“十四爷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为什么对他下手？他做错了什么？你没有理由凭什么抓他？”
“你是说朕心狠手辣不讲道理？！”
“是！”从他口中听到的“朕”，非常刺耳，非常刺耳，我还没明白这种刺耳的感觉因何而来，耳边的巨响使我一惊，看到胤禛盛怒下捶向桌面的手已经流血了，下人们更是惊慌失措跑进来跪了一地，搀扶着年曼如进来的下人也吓得直哆嗦，
“好，好，” 胤禛气极，声音有些颤抖，“既然你说朕心狠手辣，那朕就真正做给你看！”
我死死咬唇，心里很明白他的意思，他在威胁我！他在拿十四威胁我！
“确定要那么做之前，请先放我出宫。”我不会受他威胁，如果他真要在我面前对十四动手，我可以选择不看，不是吗？今天，或许我不该跟他发脾气，或许我应该象现在眼前的年曼如那样对他温声细语的安慰关心，我跟他赌气，根本只会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可是，我就是这样了，我从来就是这样一个人，温柔我做不来，也不会勉强自己！
“这里，就这么不堪吗？！你连呆都不愿意呆？！”年曼如未能平息他的怒火，我的话使他的隐忍到了极限，“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愿意回来？！”
“是，我根本不愿意回来。”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感觉已经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我笑了声，看向他，“我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夫君，这里根本不是我想呆的地方。”
“朕有生之年，你休想离开这里！”他发狠道，
“你没有权力这么做！”愤怒使我口不择言，
“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你别忘了，是你亲口传的皇阿玛的谕令，朕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天下没有朕做不到的事情！”
我死死盯住他，愤怒使我气红了脸，
“你以为皇上还会让你离宫吗？”脑中回想起十四的话，那时我是怎么想的来着──
只要我想离开，没人可以阻止我！
“玉儿！”十三死死抓住我阻止了我说下去，手臂被他捏得生痛，
“干什么？”我大喊着，想推开他，却顾及他的腿而不敢太用力，
“姐姐，你不要再惹皇上生气了，皇上做什么也是因为关心姐姐啊。”
年曼如挺着大肚子走过来，神色里的关心和担忧逼真得差点感动了我，可她偏偏不该叫我“姐姐”，她不知道她叫这一声姐姐，在我听来多么刺耳和讽刺吗？姐姐！我和胤禛，早就一刀两断！我和他，早就没有任何牵连！过去我不愿意成为他的百分之一，现在我依旧不愿意成为他的百分之一，将来，也不会是他的百分之一！
或许真的是邪体附身了吧，那一瞬间，我竟起了邪念，在我看到年曼如隆起的肚腹时，我竟有种残害她腹中生命的念头，看到我狠决神色的同时，觉察到不对劲的年曼如大叫一声 “救命”反身朝胤禛跑去，
“啊，”胸口一阵剧痛使我弯腰蹲下去，等我回神过来时，我已经被自己吓得一身冷汗,屋内的人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我咬牙站起身，飞快跑了出去……
（二）
事实上我并没有跑出去多远就被侍卫拦了下来，在紫禁城内，没有皇上赐的牙牌，根本连皇宫的门都出不去，其实我手里拿着上邪剑，想要硬闯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惊慌中也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闹下去了，再闹的话，真的不可收拾了。
“玉儿，”身后传来胤祥的声音，我努力克制还是难以止住身体的颤抖，甚至牙关也开始哆嗦起来，十一月的风干劣得仿佛要在身上割无数个口子，我拉紧衣服，一定是太冷了，安慰着自己。
“你进去的时候没有看到吗？桌旁四哥为你准备的疗伤药，担心你白天割伤的手，回来就一直在等你，你心里别扭，也不能胡乱冤枉四哥啊！”听胤祥的声音，似乎是生气了，
我使劲纠住胸前的衣襟蹲在地上，身体越发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额上冷汗涔涔。
“你怎么了？”看出了我的不对劲，胤祥的声音隐隐有些担忧，他来到我面前蹲下，看到我痛苦的神情，他一下子慌了，
“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半晌咬牙吐出几个字来，眼泪也开始不听话地涌出。天，为什么刚才我竟想伤害一个孕妇？为什么我会有如此邪恶的念头？为什么一回到这里来，我这么容易就失控了？是不是在西北的这三年里，我杀的人太多太多了，所以才会走火入魔？
澈，我心里喊着，眼泪流得更凶了，如果不是在紧要关头脑海中闪现出他温和淡笑的脸庞，如果不是因为想起他使心莫名地狠狠蛰痛了下，或许这会儿我已经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来了。
“连三哥也骂我──”我一咧嘴就开始哭起来，
“别哭了，我不是骂你，喂，你──”胤祥手忙脚乱地哄着越哭越伤心的我，看他这个样子，其实我很想笑，但不知道为什么面上却越哭越凶，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以后再也不骂你了，好吧？”
“这么大的人了，别让侍卫们看笑话了，啊，听话。”
我抬眼看向门口的众侍卫，个个脸上要笑不敢笑忍笑的神情，脸上一热，我胡乱抹了眼泪从地上站起来，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了，只好傻笑着。
跟着胤祥转身要回去的时候，我拦下了守在养心殿外的众侍卫中的一人，
“请问──”我有些疑惑，“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回玉姑姑，应该没有。”那侍卫的脸色平静得让人起疑，
“玉儿，你干什么？”胤祥的声音并没有阻止我的行动，我伸右手手掌蒙上那侍卫的脸，仅仅留了他一双眼睛，那侍卫微动了下想躲避，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微微蹙眉，紧紧盯住他露在外面的眼睛，似曾相识，真的似曾相识！到底是谁？在哪里见过？
“你又在胡闹了！”胤祥不悦地拉下我的手扯着我就往回走去，
“啊！”走到半路，我大叫一声，转身往回跑去，门口哪里有那侍卫的影子！
“竟是他！”我懊恼地喊道，刚才没有想起来让他给跑了，再想找到他只怕困难了──不过，我转念一想，他是养心殿的侍卫，也就是说他是胤禛的人了！
“你认识他？”胤祥这才意识到我不是胡闹了，
“十年前我在苏州不是遇到过蒙面刺客吗？”我看向胤祥，“当时我不是说了那些蒙面人是两批人吗？一批是欲行刺我的刺客，而另一批却是在保护我。”
胤祥点点头示意我说下去，
“后来查实其中一批是顺风门的蓝彩凤派去的刺客，而另一批，我们一直都查不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听我说完，胤祥明白过来，
“那侍卫──”
“嗯，那救我的蒙面人的头领，就是刚才那侍卫！”我点点头，十年前虽然看得不清楚，但是他的眼神给我留下了印象，所以刚才在门口才觉得他似曾相识。
“交给我吧，我去帮你查。”胤祥微微颔首，那若有所思的神情，还真有那么回事儿，怎么说来着，高深，得道高僧！对了，想到这里，我不禁莞尔。
“这脸变得还真快！刚才哭得鼻涕连连，这会儿在这里傻笑个什么劲儿？”胤祥略带宠溺的责备声让我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不用查了。”我笑着转身往回走，不用查了，我都明白了，这个时候才真正知道，我在江南的那十多年，其实并不是一个人，其实有很多人在背后关心我，我的一举一动，恐怕并没有躲过宫里的这些精明的人啊，先皇康熙、新帝雍──正！
作者有话说
第153章 冲突迭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