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错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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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澈儿，药服过了没？”朱宸风关切地问道，没有听到回答，他微微叹口气，来到义子站定的书桌前，
“这画像──”朱宸风细细看向桌面上的画像，
“是她么？”他喃喃低问，
“嗯，”公子澈缓缓点头，语气深远，“三十一年了，当年第一次在义父房里看到你们一家人的画像，从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她的存在。”
“是，是啊。”朱宸风努力克制内心的激动，低喃，“一别三十一年了，她如今，长高，长大了吧？如果不是嫁了你，如今也该是几个孩子的娘亲了吧？”陷入思念中的朱宸风没有意识到义子在听到这话时脸上浮现的苦涩，
“说起来要感谢义父呢，如果不是你，我又如何能遇到她，还娶她为妻？”
公子澈淡淡笑后看向桌面上的画像，眼眸里深埋着的是浓烈的思念和不舍，一想起那个倔强而精明的小女人，他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丝淡笑，
三十一年了，他五岁的时候在义父的房里看到了义父画的全家福，从此迷上了画画，那时，她还是襁褓里未满周岁的婴孩吧，义父每每指着这个小女娃对自己说，她长大之后一定跟画像里她的母亲一样美丽，她长大之后一定是个温柔的女子，她长大之后一定笑颜如花，她长大后一定是聪颖智慧的，一定会……
可坚强豁达的义父总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看着画像发呆，甚至流泪，那时他不懂，每日听着义父谈及这个后来让他深爱的女人，童真的心里总是有着很多好奇，很想见到这个小女娃，于是十年后，十五岁的时候他独自一人从西宁去了杭州，在杭州城的白云观看到了十岁的她，那时义母为了不让她被康熙带进宫中，不得已将她送到白云观寄养。她那时候才十岁，脸上却有着成人才有的落寞，但偏偏又那么的倔强，即使在看到他的时候，也努力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孤独，她那时候的样子就深深印在脑海里，心里了吗？所以十多年后自己还是选择离开了西宁去杭州，是下意识想去找她吗？一开始，我和她之间就是如此的不公平啊，再见时她已经忘记了我，而她在我脑海里，却越发的清晰，越发的刻骨铭心……
“公子，军师！”有人来报，
“前线战况如何？”朱宸风迅速恢复了往日睿智平淡的神情问道，
“一切顺利，只是──”来人看向公子澈，“二王子说清军主帅王将之认识公子，可能是公子的朋友，所以差我回来问问公子。”
“到底怎么回事？”朱宸风问道，
“那王将之问二王子‘公子澈在哪里’──”来人还没说完，就见公子澈猛地站起身，拉住他，声音急切，“他当真这么问？”
“是啊，二王子觉得奇怪所以才让我回来请示公子。”
怎么回事？这种极不踏实的感觉？公子澈紧紧蹙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那王将之相貌如何？”
“相貌倒是没有注意，但二王子说看到他头盔下是和公子您一样的白发。”
“义父，快退兵！”他大吼一声，朱宸风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公子澈焦声大喊，
“是她！义父！”
“传令下去，命城之助即刻退兵！”朱宸风从震惊中回神过来，立马吩咐后他迅速转向义子，“真的是她？”
“澈是我去杭州取的名字，回来后也只有义父你这么叫我，除了她，还有谁？”公子澈一拳头击向桌面，“你没听刚才的士兵说吗？她跟我一样是白发！该死的！”
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二）
“别瞪我啊，我已经按照军师的吩咐下令退兵了，”城之助手里抱着昏迷不醒的乔玉走进军帐，在看到大哥可怕的脸色时不由地辩解道，“连人我都给你带回来了！”
白发男人冷冷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伸手接过他怀里昏迷的人，快速往内走去，
“我也不知道他是大哥的朋友啊。” 城之助甚少见大哥露出如此凝重的神色，再次替自己辩解着，“再说他是大哥的什么朋友啊？大哥你不光把宝剑送给他，还教他武功？”
在看到军师猛瞪向他的时候城之助连忙住了嘴，那军师一脸忧色地将药箱送到床前，焦声问道，
“澈儿，她怎么样？”
“失血过多，需要静静休养。”公子澈微吁口气，所幸没有性命之危！他转眸凝视床上的人，她倒是把自己教她的乔装术运用自如啊！光看乔装后的这张脸，他几乎都认不出来是她了，他伸手摸上她的脸，满腔浓烈的思念呼之欲出，
“追到黄泉碧落，你可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没想到她竟真的追到这里来了，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性格这么倔强的人呢，所以才狠下心不跟她告别，没想到她还是来了，来到我身边了，公子澈微微一笑，心内涌起一阵暖流。
“不好了！”来报的人冲进来，“王和丹真后在西藏和策旺谈判失败，被准军当作人质扣留！”
“什么？父王和母后被扣留？！”城之助沉声道，“策旺想怎么样？”
“策旺说让两位王子去跟他谈判，重新商议起兵之事。”
“军师，让我去！”城之助焦急向朱宸风请示道，“策旺是蛮夷之人，父王和母后落在他手里随时有性命之虞！”
“不行，你是军中主帅！”朱宸风皱眉道，“你不可以去。”
“我去。”一直坐在床边照顾乔玉的公子澈突然出声了，
“你也不行！你的身体──”
“没时间犹豫了！”公子澈站起身，神情淡然，
“替我好好照顾她，”他看向床上的人，突然回头看向朱宸风，“义父，是她的话，这仗，已经不能再打下去了，我救回父王之后，你劝父王收手吧，如果你不想她恨你的话。”
朱宸风稍怔，复杂地看了看眼前的义子，再将目光落在床上的人身上，最终，他沉重地点了点头，看到义父点头，公子澈慰然一笑，俯身在乔玉额上留下一吻，城之助在看到这个情形的时候微微除眼，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见公子澈转身出去，
“大哥──！”他复杂地叫了声，公子澈停下了，但没有回头，
“保重！”
（三）
一直在水中，水是冰凉的，四周是黑暗的，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慢慢的，慢慢的，仿佛时间在静止。我就那么漂浮着，无法呼吸,想站起身，脚底却是虚无的，手用力的伸出，却什么都够不到，努力瞪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慢慢地,慢慢地等待溺毙.就在我苦苦挣扎的时候，突然有只手拉住了载浮载沉的我，
“姐，”是明德，他依旧是一脸酷酷的笑，他伸手将我拉出水面，
“明德，你的伤怎么样了？痛不痛？”我记得他曾替我挡下城之助那致命一枪，
“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了，”他笑笑，左手将我托出水面，右手握拳放在自己的胸口，“真的不痛。”
“那就好。”我吁口气，扭头四望，这才看清楚周围还有其他人，
“程艮？”我惊讶出声叫道，
“将军。”他笑着过来，后面还跟着很多身着战炮的士兵，
“对不起！”我突然泪留满面，“你交托给我的战争，我没有坚持到最后。”
“将军，你已经尽力了，”他丝毫不介意地笑笑，
“你还没有见到你儿子。”我哭得更伤心了，
“所以，将军你快回去吧，你回去后，他日若见到我娘子，就告诉她，让她好好养育儿子长大，若觉得辛苦，就找个好人嫁了，以后我就不能陪着他们娘儿俩了。”他一甩遗憾的神色，又笑道，“兄弟们也该走了，将军你快上岸吧。”
“那你们呢？”我问道，
“我们要去我们该去的地方了。”程艮笑着回答，他身后的士兵们也都纷纷含笑点头，
“你们不跟我一起回去吗？”身体被不由自主地推着向岸边而去，我挣扎着回头大喊道，“明德，明德，明德！”
“姐，”直到他冰凉的手握紧我在空中乱挥的手，我才安下心来，一到岸边，我死死抓住他，
“你跟我一起回去！”
“姐，你快走吧。”他依旧是淡淡笑着，远处传来喊声，他回头看了看，又转向我，“你听，他们在叫我呢，再不去我就赶不上他们了。”
“你要我一个人回去吗？我不要！”我伸出另一只手拉他，却抓了个空，
“师傅说过，明德亏欠姐姐的，迟早要还给姐姐。如今是时候了，姐姐你一定要好好地活到八十啊，连带着明德的这份儿。”
“你师傅是胡说的。”我哭道，
“姐，回去吧，公子澈还在等你呢……”他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人也渐渐看不见，
“明德！”我大喊一声猛地坐起身，身上立马传来巨痛，
“明德！”我边紧紧捂住胸口，眼泪象断了线般下落，
“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哪里痛？”一个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缓慢转头看去，
“你是谁？这是哪里？”注视着眼前目光睿智而精明的老人，我擦了眼泪慢声问道，
“这是西宁军帐营，我是这里的军师。”看着他有些激动的神情，我漠然调转了视线，
“西宁军？诸葛神风？”我边问边打量他，见他望来，我又看向别处，“澈呢？我要见他。”
“他现在不在军中。”他回答道，
“不在？”我蓦地看向他，“去哪儿了？”
“你先安心养伤吧，过几天他就会回来的。”他笑着说道，“我去吩咐人给你熬药，你再躺躺。”
“不牢你费心。”我冷声道，“我不过是你们的俘虏，用不着对我这么客气。”
看到他僵硬的神情，我不耐烦地转移视线。
“军师，王回城了，请您过去商事。”帐外传来士兵通报的声音，
“那我先去了，你的伤未痊愈，不要乱动。”见我不理睬，他静默地走了出去。我微怔地看向门口他消失的地方，诸葛神风，朱宸风，澈的义父──乔玉的生父啊！真是讽刺……
（四）
他叫我不要乱动，无非是防范着我，可我偏偏不顺他的意，我一定要找到澈，把话问个明白，我束起头发，恢复王将之的装扮后出了帐营，
“策旺真是欺人太甚！”熟悉的声音从帐中传来，经过帐外的我停下了脚步，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军师那么生气？我靠近帐营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澈儿也是为了让策旺放我和丹真回来。”另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听声音应该是西宁王，
“可他的身体──”那军师似是极恼怒地甩袖，
“哎呀，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女人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是他自愿留下做人质的，我们又没有逼他！”
“住口！”厉吼的同时，我猛掀开帐帘进去，瞪向说话的女人，她身着盛装，打扮高贵，一见我就杏目圆瞪，
“你是谁？谁让你闯进来的？”
“罗布丹津？西宁王？”我不理会那女人，转身面向坐在中间上座的中年男人，
“正是本王，请问阁下有什么事？”男人稳稳坐着，神色倨傲，语气平淡不惊，
“啊，他是──”军师欲介绍，
“不用你说！”我冷声道，“说完了我要说的话，我自会告诉他！”
“你是澈的父亲？”我再次问道，冷冷扫视上座的西宁王，
“是。”他意味不明地打量我，
“西宁王，呵呵，”我突然大笑，走近他，“那是你的儿子，你是他的父亲，你给过他什么？一出生就失去母亲，从小伴随在身至死无法摆脱的窥窳毒，你为了解脱不惜将毒过渡给他。现在，为了自己脱身，却让他代替你成为人质，而你呢？你却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任这个恶毒的女人胡言乱语！你给澈的痛苦，你有没有问过他？！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有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
“你到底是谁啊？你说谁胡言乱语啊？我看你是疯了！”站在旁边的女人尖声骂道，
“还有你！”我猛地怒视她，“他在杭州的这几年，你到底派了多少杀手去杀他？伏虎？苏拉玛？小西？为了你自己的儿子，你到底做过多少亏心事？！”
座上的男人听到这里突然站起身，声音威严，
“真有此事？！”问的是那女人，
“没有！他在冤枉我，我没有，没有──”狡辩的声音在她看到西宁王严厉的眼神时突然小了下去，
“还有你！”我转身扫视朱宸风，“阁下的反间计，真的让我好生佩服啊，我死去的兄弟们，能死在你的计谋下，真的不枉此生！”
“我──”欲辩白的朱宸风在看到我满眶难抑的泪气时蓦然停口，
“我不明白，”我紧紧抓住胸口，痛苦让我站不稳，
“澈会为了你们这群人回来，你们这种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他如此真心啊！他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
一想起他在策旺那里做人质可能遭受的侮辱和痛苦，我心痛得更厉害了，为什么？我已经来了呀，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再次抛下我，一个人去承受痛苦？为什么，大家都要离开我？喉头一甜，我强忍住嘴里的血腥将血吞下去，只有我一个人了吗？那么，我一定要好好的、强大的活着，向老天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145章 错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