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出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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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决定送十三出宫的同时，我就火速出宫快马加鞭赶往五台山，但愿我能赶在胤禛之前见到康熙。
不分昼夜的赶路，两天半后的傍晚，我终于赶到行宫，康熙连夜召见我。
“丫头，祥儿的情况如何？”康熙的声音里隐含担忧，其实他是很疼爱十三的。十三虽被圈禁，但皇子俸禄不减，康熙还派太医专门给他治病，平日里伺候使唤的下人也是有增无减少，或许这和胤禛的关照也少不了关系。
“回皇上的话，十三阿哥身中剧毒，宫中群医无策。”我低头回答。
“那群太医一个个儿的，都想不出一个办法来救朕的儿子吗？！”康熙声音里难掩气愤。
“宫中太医虽无良策，但——”我抬头，“听闻苏州儒医薛生白医术精湛，若能得他帮助，十三阿哥一定有救。”想来这个薛生白，不就是薛慕白的父亲吗？
“薛生白？朕记得此人，当初朕曾宣他进宫做御医还被他拒绝过。此人医术了得，由他救治祥儿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康熙沉思起来，半晌，他抬头看向下面跪着的我，“有什么不妥吗？”康熙果然心细如尘。
“去苏州请薛神医进京来回最快也要月余，太医说十三阿哥中毒已深，拖不了那么久。”
“那，如果送祥儿去苏州，只要半月，应是来得及吧？”康熙道出了我的想法，我忙欣然点头。
“你来见朕，不仅仅是为了回奏祥儿病情吧？”康熙真不愧为康熙，我确实是怀有私心来求见他的。
“奴婢前来，一则请示皇上解除十三阿哥禁令，允他出宫治病。二则——”我抬头迎视康熙犀利的眼神，“奴婢恳请皇上恩准玉儿护送十三阿哥出宫。”
“朕可以派可靠之人送祥儿去苏州，无须由你护送。”
“在奴婢心中，奴婢一直把十三阿哥当成自己的亲哥哥，奴婢很想为自己的哥哥做点什么。”关于我的身世，我和康熙心照不宣。虽未说破，我也没想过康熙会承认我这个私生女，我故意这么说，只是想引发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怜悯之情，虽我不认为他亏欠我娘或者我什么，但成全私生女出宫的夙愿，也不辜负这一腔血缘亲情吧！
听了我的话，康熙抚须不语沉思起来，他微皱眉头，大概是在回想某些往事吧。许久，他看向我的眼神深远：
“玉——丫头，”他缓慢叫道，是承认我是江南乔玉的身份了吗？
“朕若准你，你定无归期。”康熙真正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眼神里隐藏了一丝无奈和不舍，“朕若不准，岂不辜负你兄妹情深？”兄妹情深啊，如此深情，一夜之间由爱情变成亲情，当真是一腔深情啊！
我深呼吸一口气，将不快从脑中摒去，俯身回话：“谢皇上成全。”
“你进宫十年，所求为何？”康熙望向我，目光幽深。
“奴婢八年前曾在文殊殿三大士座下祈愿，一愿珍视之人，健康长寿；二愿珍视之人，幸福美满；三愿珍视之人，心-想-事-成。八年不改初衷，这就是奴婢所求。”当初许愿说的是“所爱之人”，八年才惊觉“爱”一字分量难当，还是让他们做我的“珍视之人”吧。
“朕问你——”康熙起身走下来，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俯视我，“你所许愿中，可有你自己？”
我一怔，从未意识过这个问题，这三愿里，原是无我的啊，难怪，难怪！我轻笑着摇头，感觉头顶上的目光越发的柔和起来。
“回去吧，”康熙叹口气，“朕成全你。”
“谢皇上。”我心底有种解脱感。
“朕不强留你，也不逼你回宫——”康熙转身背对着我，“若干年后，朕若召你进宫，答应朕，不管你身在何方，哪怕是天涯海角，你务必赶回来见朕。”
看着他略显苍老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了前世自己的那个沉默木讷的父亲，若干年后吗？若干年后，只怕是生离——死别……
“玉儿答应您。”我郑重承诺道，康熙给我自由，这点要求，也是人之常情。
乔玉退出房门时，康熙犹自背对着她，直到房门轻轻合上，康熙才猛然回头盯住门口，脸上竟有种落寞的神情。
“没有自己么？”康熙喃喃摇头，“真是个傻孩子！”
“朕答应你，朕百年之后，你若初衷不改，朕必允你三愿！”这个老人自言自语的承诺。这承诺虽只有天知，地知，他一人知，但却重于泰山……
康熙手谕：释皇十三子胤祥，即日护送至苏州治病，病愈回宫。宫女马佳氏.云初改名“乔玉”，允其陪同出宫，归期不限。以后之年，可自行婚配。另，一等侍卫沈君傲，宫婢黛槐护同出宫。钦此。
二月二十三日，
“九门提督奉雍亲王命，请十三阿哥一行于十里亭驻留片刻。”
来的九门提督，即步军统领隆科多，短短一年时间打败前步军统领托合齐并取代他掌管京师防卫治安的职位，并能得康熙喜爱和重视，这个隆科多，果然不是简单的角色。胤禛安排的棋子果然是非同凡响的呢。
雍亲王——四阿哥胤禛？想起那日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不禁嘴角上扬——实在是畅快至极啊！他千方百计阻挠我出宫，不想我这次倒将他一军，借十三治病之由，光明正大地离他而去。他在听到康熙手谕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特别是听到“归期不限”时，他愤怒的眼神几乎要在我身上烧出个洞来，想到这里，我心情大好，不理会身旁疑惑的十三、沈君傲和黛槐等人，我兀自哈哈大笑起来。
刻钟之后，远方尘土飞扬，为首的胤禛率几十名护卫策马而来，我奉命出亭迎接，待他勒马停下，我笑着来到他马旁，伸出右手扶他，他忿忿看我一眼，借我手臂翻身下马，甫一落地，他用力抓紧我手臂，我强忍着痛维持着我自认为风华绝代的笑容，看向他的眼神里带有一丝挑衅的意味，让我们停留十里亭有什么用，难不成你想抗旨留我下来？
胤禛眯起眼，目光扫视我的笑脸。半晌，他嘴角浮现一丝嘲弄的笑意：
“小丫头，你当本王是来留你的吗？你错了，本王是来送行的！”说着他越过我走进亭内，找十三去了，留着我在原地讪笑着。
我没有入亭，站在驿道入口远远注视着亭中话别的两兄弟，十三原本是躺在马车上的，此时已经由沈君傲扶起来坐在轮椅上了，胤禛则站在他面前，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亭中时而飘出爽朗的笑声。没有半点离别愁绪啊他们，既然如此，我将心底悄悄发芽了的一丝离愁连根拔起，即便是就此别后永不相见又如何，我和他，终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各自活出自己的精彩来。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不是吗？
分别的时候到了，胤禛和十三道别后朝我慢慢走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王爷，后会无期！”我抱拳笑道。
“后会有期。”他黑眸幽亮，“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稍疑，很快意会过来，
“上穷碧落下黄泉吗？”我笑问。
“恩哼。”他哼一声当是回答。
“好，一言为定！”我出伸右手欲与他击掌约定，他若以为他是如来佛我是孙悟空，他必定会输得很惨！
“一吻为定！” 胤禛说道，我正疑惑的没有反应过来，他一手击打我的右手掌就势将我一拉，接着他的笑脸就出现在我眼前，他的唇重重压在我唇上，他用力一咬，又迅速放开我，一脸嘲弄地笑看我满脸通红，心如撞鹿。
我咬咬唇，忽视众人眼里暧昧的虚笑，举右手朝后随意挥了挥，大踏步朝亭内等候的同伴走去。
康熙四十九年春，我自由了，从此后远离皇宫，真的自由了。
因为十三的病不能拖，每到一处，只稍作停留，我们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路。不过每到一处落脚，我总要贪婪地呼吸几下清新的空气，心底说不出的惬意。
二月二十日傍晚，我们一行人到了丹阳登岸投宿。翌日，奉命护送我们的众护卫回京复命，十三、沈君傲、黛槐和我四人轻装上路，结伴而行。
二十一日清晨，丹阳码头，我们四人正焦急地等过往的商船。从丹阳码头上船的话，一天就应该可以抵达苏州城。
“爷、小姐，要过河吗？”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我寻声望去，只见他头戴斗笠，一副渔夫的打扮，他将斗笠拉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脸，我只能从他的声音听出他应该是个中年男子。
我转头看他的渡船，心想着这么小的船不知道能不能连夜赶路，有点犹豫。
“小姐，你别看我的船虽小，速度可不比商船慢。”那船夫看出了我的顾虑，开口了，“你们要等过往的商船还得等上一段时间呢。”
“好吧。”考虑到十三的病不能久拖，当然是立马出发的好。于是我们将十三抬上船安置好后，船就开始划动了。
“你是附近的渔民吗？”边欣赏运河上开阔的风景，我边问那船夫。
“是啊，我在这里摆渡、捕鱼为生。”那船夫娴熟地撑船回答我。
“你在运河摆渡多久了？”我盯着他正用力划桨的白皙的双手问道。
“好多年了，小姐。”
接下来的时间我没再说话，站在船舷上远眺，思绪飞得很远。从前在宫里时时向往宫外自由自在的生活，尤其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几乎是逃难似的离开，我终也是个平凡的人啊，要我日日面对所爱之人，却要把他当兄长来对待，甚至连一个小小的拥抱都要有所顾及，这样的相处我没有办法坦然接受。现在终于出来了。兴奋之余也不得不承认，或多或少我是有些不舍的，毕竟是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在那里也曾有过快乐，有过幸福。而且，兴奋过后一些现实的问题也就到了眼前，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安排呢？我们四人要如何在江南生存呢？这些问题都是必须要考虑的。
船过无锡，上岸准备了一些食物和水后，又连夜出发赶往苏州。入夜后我进船舱，见十三三人都有些沉默地各自想着心事，想到以后我就要与他三人为伴了，倘若几人还拘谨着扭扭捏捏的不说话可不太好，于是我就开口讲些笑话，时时将他三人拉进来对话，慢慢拉拢了四人之间的距离。伙伴啊，多么美好的一个词，我不禁笑了。
二十二日早晨，船抵达阊门，前后用了十天的时间，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苏州城。
沈君傲付足了银两，我们四人就下船了。临离开时，我还是禁不住好奇地回头瞄了一眼那犹自拿斗笠遮了脸的中年船夫，就在我满心疑惑，定定打量那船夫的时候，突然收到沈君傲的暗示，他轻摇头眼神示意我，看来他和我一样也看出了问题。不过他不让我多事，我就不管好了，这么想着，我就脚步轻松地转身，准备离去。
“小姐面相福气，非富即贵，此去苏州城，必定事事顺心，心愿得偿。”听到身后突然变得年轻了许多的男声，我惊疑地回头望那船夫。
他正缓缓伸手摘下头上的斗笠，嘴角含笑。
“啊——”我惊讶出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出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