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时光| 忙音》熊未艾

2、牧马人

　　雨下得很大。
　　夜色很浓。
　　街上的人很少，路上的车也很少。
　　这么天时地利的条件男主角要是遇不见女主角的话写文的人就该去面壁思过。
　　陆励成看见了苏蔓。
　　雨下得更大了。
　　夜色更浓了。
　　风更凉了。
　　笔者并没有在凑字数。
　　陆励成的牧马人出现在苏蔓视线里的时候，苏蔓的表现让站在她周围的人都以为她看见了救世主。
　　她确实看见了救世主。
　　那是陆励成……的牧马人啊。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帅气的牧马人啊。
　　滂沱的雨把空气切割得零零碎碎，水珠氤氲着雾气蒙蒙地阻碍人们的视线，苏蔓正在考虑挥手的时候要不要喊两嗓子这样更有把握陆励成能看见她，然而她手臂还没举起，就见黑色牧马人冲断雨帘向她这边开来。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
　　好像不管怎么样，他都能看见她。得意的时候，窘迫的时候，她想让他看见的时候，她不想让他看见的时候。
　　这场雨下得突然，带着漫天的凉意倾灌而下，苏蔓跟着措手不及的人群找避雨的地方，最后躲在已经关门的银行檐下，旁边有块巨大的广告灯箱，在夜色里衬得她的眼睛格外亮。
　　重逢。
　　重逢该是什么样的？故友重逢该在落叶铺就的林荫道上，满地拾不起来的金黄，踩上去脆脆的咔咔作响。有过过往的恋人重逢该在晴朗的熙攘的街上，隔着拥闹的人群迅速瞥一眼对方又慌忙移开，然后就随着流动的人群走散吧反正抬头天那么蓝低头的影子和影子之间还能挤进阳光。
　　而像陆励成和苏蔓这样的关系，就适合这样的月黑风高暴雨夜，雨珠溅落升腾起的雾气遮住眼底的惊诧尴尬，噼噼啪啪打在车上地上的雨声掩下了原本就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心跳。
　　他摇下车窗的时候，她愣了一愣。刚刚见到牧马人时的欣喜渐渐平复，她忽然觉得这一切有点不真实。
　　还是陆励成先喊了一句“先上车吧。”还没等他准备下车递伞，苏蔓就小跑几步下了台阶，湿漉漉地钻进了车里，被暖风烘得有些干燥的车里徒添几丝带着水汽的凉意。
　　坐在座位上了才惊觉哪里不妥，苏蔓扭身往后排瞧了瞧，朝陆励成开口道，“你一个人啊？”
　　陆励成觉得这问题有些莫名，看着她随意地嗯了一声，目光没有移开，又微微皱了皱眉。苏蔓看他眉头聚成一个小小的褶皱，慌忙检讨，“对不起把你车里都弄湿了。”
　　陆励成转头看着前方，右手扶上档杆，淡淡道，“没关系，你家住哪？”
　　“呃？”短暂的不解之后苏蔓知道他误会了，于是说，“我家不在北京。”
　　这下轮到陆励成愣住，但他显然不想追问太多，于是只好问，“那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呃……”苏蔓又一次犯难，不好意思地小声说，“这次来的匆忙，旅馆订晚了没订上，本来打算住在大姐家，但大姐家里有急事，现在她们一家都在医院，我本来是要去医院找她拿钥匙，结果，下雨了……更要命的是现在大姐的电话也打不通了……我想着等雨停了看看有没有没客满的小旅店先住着呢……”
　　陆励成听来听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终于忍不住问了一遍刚刚苏蔓问过他的话，“你一个人来的？”苏蔓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过多解释，陆励成又问，“你在北京的其他朋友呢？还有没有可靠的住所？”
　　他指的是宋翊的朋友们——或者说他们夫妻的朋友们，还有苏蔓家原本在北京的那套房子。但苏蔓不提，他也不会明说。
　　苏蔓鼓了鼓脸，摇头。
　　陆励成看着她飘忽的眼神，在心底叹了口气认命地踩下油门，“那去我家吧。”
　　苏蔓有一瞬间隐约有种计划得逞的满足感，但又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哪有什么计划，自己明明是来送祝福的。嗯，送祝福。
　　想起自己使命的苏蔓又一次猛然意识到什么，暗骂自己脑袋短路，眼看车子已经平稳地开动起来，急忙道，“那个……”一张口忽然在称呼问题上琢磨了起来，现在两个人已经不是公司里的关系，叫陆总不好，那么长时间不联系了而且他毕竟曾经是上司所以叫陆励成自己反而觉得有点冒昧，英文名？还是觉得是在工作啊好奇怪……琢磨了半天选了一个自己认为最稳妥的，“那个……陆先生，你家里就你自己住？我会不会很打扰？”
　　“就我自己。”陆励成眉骨一挑，“何况苏小姐现在这境遇，我难道会忍心把你丢在大街上吗？”
　　“苏小姐”三个字咬得很重，话锋里带着苏蔓最熟悉的讥诮，但这次她一点也不觉得不舒服，反而，初见的尴尬仿佛都被这讥诮赶走了一般，她故作沉痛地答道，“你会，你太会了。”
　　陆励成嘴角往上翘了翘，眼里带着薄薄的笑意。
　　车灯照亮的一小段路透过水波涌动的挡风玻璃看过去显得有些模模糊糊，车内一时无话。
　　苏蔓扭头看着窗外，一片朦胧中水珠映照着分不出远近的灯光霓虹，她想说，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雨天，它让这个世界变得特别不真实，像个梦。
　　陆励成的手在方向盘上轻轻摩挲，车上的广播信号不好，电台里讲的故事伴随着沙沙声，无端就带了点流逝又追不回的味道。他看着反反复复摇摆在原地的雨刷，心想，这真像个梦。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