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苏微 ...
-
六月的圣路易斯刚刚进入初夏，气温并不很高，但中午毛茸茸的太阳仍然将蓝天白云烘出了夏日的热意。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学校里都是刚下课三五成群往餐厅走的学生老师们，很是热闹。苏微顺着人潮慢慢往前走，手里拿了瓶橙汁，拧开喝了一口——仰起头的时候余光扫到路旁拐角处高大树木遮住了一半的篮球场，顿了顿，朝那边走过去。
球场上这会儿没有正式比赛，大家都是各自结伴玩儿自己的。苏微站在入口外，隔着栅栏网扫了一眼里面，朝角落里一个篮球架走去。那里的几个男生应该是刚刚结束一场三对三，正在笑闹着休息。远远地见苏微走过来，其中一个中国男生把手里的球扔去一边，一步三蹦的迎上来。
“终于肯出实验室啦，我的大科学家？”萧冉手插在运动裤口袋里，笑得有些狡黠。
“我不是——唉算了”苏微抬眼看着对面这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运动员”，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你不用交作业么？”
“写着呢，不着急——我可不像你，整天闷在屋子里都不见太阳的，要不说你长不高呢~”萧冉拖长了尾音，一把勾过苏微的肩膀，顺手捞过他手里的饮料瓶子，拧开灌了一大口下去。“啧，大热天的怎么还喝常温的啊，没劲。”
其实萧冉这话不太厚道，苏微虽然没练就他这样一副标准的健将身材，却也是修长挺拔的，并不是弱不禁风久不见光的样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苏微从小安静稳当，几乎从不参与男孩子们登高爬梯的活动。萧冉则正好相反，儿时几乎所有男孩子们的恶作剧都少不了他带头。可说来也怪，俩人本来是天差地别，怎么看也不会合拍的性子，可萧冉没事却总爱上蹿下跳的往苏微身边凑——苏微也由着他折腾，于是两人一动一静，倒也相得益彰。高二那年苏微由于父亲的事业重心调整跟随家人一起到了美国，然而临走时萧冉表现出的潇洒和不在乎反倒让心思细腻的苏微有些失落。于是大学第二年时的一天，苏微看着眼前以交换生身份重新站在自己面前——已经蹿到将近一米九的萧冉，瞪了半天的眼睛，然后相当顺手的将手上厚厚的原文书……往对方身上砸去。
苏微朝外躲了躲对方勒在自己脖子后面的胳膊，却也没有挣开，似乎对老朋友的“嫌弃”司空见惯。看着对方清空了自己的瓶子，又意犹未尽的跑去球架下的包里翻出一瓶冰可乐打开，还是忍不住拧了拧眉毛，说这才六月你就这样，暑假时还过不过了？
“唉我错了，”萧冉放下可乐朝他挤眼睛，说你是不是下学期就可以带学生了？“苏老师的谆谆教诲啊~啧…”
“别，我自己还顾不过来呢，还是不要误人子弟比较好。”苏微赶紧摇头，说你这里完事没，去不去吃饭？
萧冉和其他几个男生打了招呼，拎着自己的背包和苏微一起往外走。“你期末的paper准备差不多了吧？下礼拜交完可以回家了？”
“下周一上交，这两天再改改就行了”顿了顿，“不过研究所最近接了新案子，我不确定导师会不会批假给我。”自从上个月两位专家被调去德国，研究所一直处于人手紧缺的状态，苏微和其他几个成绩优秀的在读生都被安排了任务，还要准备自己的期末paper，几乎每天都过着实验室——图书馆——宿舍三点一线的日子。苏微自从被导师选中进入“鹰眼”，已经快三年没回过国了，眼看着家乡的祖父母年纪越来越大，苏微其实也很想趁这次申博的间隙时间回去看看两位老人。
午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苏微接到研究所同学杰克的电话，说导师苏尔克在找他。苏微只好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土豆沙拉，起身时指了指自己的背包，“一会儿帮我去图书馆占个位置吧，还有两本资料要查。”
萧冉直接拿过那份沙拉开始吃，含糊不清的挥了挥手。
鹰眼研究所有自己独立的办公楼，位于医学院实验中心靠西侧一个树木掩映的角落，外围用铁栏杆围了一个半圆，形成一个小院子，而所有人员从来到铁栅栏门口到进入内部实验室，至少要经过三道门禁系统——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院有着整个学院区最为严密的安保系统，以确保所有工作安全有序的进行。
鹰眼的传统一向是内部直升，新考入的研究生通过长年的实习和实践工作不断得以成长，到研究生毕业、博士毕业，同时培养下一代的新生——永远是以老带新，生生不息。苏微的导师威廉.苏尔克祖籍爱尔兰，今年四十三岁，是在读本科时就被当时的负责人老师破例选中进入鹰眼，博士没毕业时便开始带研究生，参与完成的案件无数，是研究所的精英骨干力量。三年前一次毒品案，他在现场提取证据时被主犯同伙强制注射药物伤了身体，便逐渐不再参与一线的案件侦破，专心带学生。苏微也就是在那时被苏尔克选中进入鹰眼的，也是他退居二线后带的第一批研究生之一。
苏尔克对学生非常严格，教学方式也很大胆，在其他研究生们还在为导师记录尸体大脚趾上挂着的编号牌、为录音机装电池、整理录音笔记时，苏微他们已经被要求自己动手参与尸检工作，并且上交完整的分析报告了。苏微本科的第一专业不是法医临床，刚进来的那年日子过得格外痛苦，经常是下了尸检台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去洗手间吐一遍，顺便省了当天的一顿午饭或晚饭。一年下来苏微瘦了十七八斤，却也终于在要求绝对能力和效率的鹰眼站稳了脚跟。
苏微敲了门进去苏尔克办公室时发现沙发上还坐了一个人，见他进来，稍微直了直身子，用眼神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苏微记得这人，是商学院的一位领导，之前参加萧冉的学院年会时见过一次。苏微垂下眼睛朝他低了低头，转向自己导师，“您找我？”
“对，你先坐一下。”苏尔克指了指沙发的另一侧，接着朝向那人，正要开口，对方却已经站了起来，“我先走了，回去等你的消息。”他走过苏微身边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很简短的笑了笑。
“乔先生，”苏尔克朝门的方向摆了一下头，“商学院的董事会二把手——也是鹰眼的“高层”之一。”苏尔克咬重了这个词，语气有些无奈。
苏微并不很惊讶，他知道鹰眼除了受FBI委托参与破案，但日常的重要经济来源更多都是私人案件委托，所谓的“社会高层次犯罪”，因此除了参与日常具体工作的这些专业人员，鹰眼真正的高层管理者则是几位平日几乎不露面的“经济操纵者。”
“我找你来是想问你，”苏尔克清了清嗓子，言归正传，“你……愿意带学生么？”
“……什么？”这下苏微倒是真的愣住了，说我还没取得博士学位呢，“我应该没有资格带学生吧？”
“不是鹰眼的学生，只是医学院的——本科生，刚入学读第一年。”苏尔克给他解释，“我本来不想占用研究所的人，我知道你们忙，但是……这个孩子比较特殊。”
苏微注意到老师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睛似乎不自觉的往门的方向扫了扫，于是了然道：“和乔先生有关？”
“猜对了，”苏尔克点点头，对于学生的观察力很满意，“乔家的小儿子，今年高中毕业，死活不愿意念他爸的学院。乔先生希望能找个可靠的人带他，不需要占用太多时间，只要实验的时候带一带——你愿意么？”
苏微沉默了许久，还是摇头，“我可以拒绝么？我觉得以我目前的状态，其实并不适合……既然是“特殊”的学生，我更不想误人子弟。”
“我理解，”苏尔克十指交叉搭在桌子上，对自己的得意弟子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睛“但我希望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也许这个孩子对你也会有帮助，以后你会懂我的意思的。”
“……好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苏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