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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贰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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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贰章.闻不知
司马晏习惯起早,梅庄的早膳也总是准备的很早,文府的主人家都还未起,食膳还在锅里慢慢翻腾着,他觉得有些饿了。
堂堂梅庄庄主或许不会入厨房觅食,但偶尔也会路过看看,膳食的准备情况。不料,膳食没有见到,竟见到同样早起的文伊人。
文伊人隐在竹林中,司马晏离得远,并不能看完全她的神情体态,只知走近时,她仍是寻常般端庄恬静,或者说,是面无表情。
“晏哥还是这么早。”她扯了扯面皮,算是笑了笑,轻声细语,司马晏却不觉得她在笑。
“你也是。”
文伊人从林中踱出,司马晏悄步跟上。
“晏哥是要去厨房吗?”文伊人冰雪聪慧,却从未这般直白地戳破,司马晏一时也不知如何答复,只能避而不答。见状,文伊人又是笑起来,比方才自然了许多:“晏哥以前来我们家,回回都起得早,也不待在房里,就四处转悠,我也是琢磨了很久才发现,晏哥也不是瞎转,想必是饿了,又不好进厨房要食。”
文伊人很少对司马晏有笑容,也许是因为,司马晏自己也不笑。可一早,文伊人便十分亲密地与他话家常,司马晏心中难免奇怪,莫不是文公与她说了自己也许会娶她才有此转变吗?
“晏哥怎么不说话?”
司马晏依旧沉默,文伊人也不羞恼,静静地将他领至厨房外的小石桌边,叫人送了热腾腾的糕点来。
“我起的也早,下人们怕我饿着,都会为我预先留一份垫垫肚子,晏哥若不弃,便与我一同尝尝吧。”
文伊人又冲他笑,这一下,明眸红唇,看的司马晏也是有些呆了,瓷娃娃认真笑起来,原是这般勾人心魄。不知若是带着感情的模样,会是怎样般颜色。
糕点还未用完,文公便差人来寻他们一同用早膳。
文伊人命人将糕点收起来,微微敛眉,有些遗憾的样子:“看来,咱们得回去了。”
一举一动,一颦一蹙,都从司马晏的眼中滑进了心里。他想,若是日后真的成婚,文伊人便是他的妻子了。他也想,若是大哥回来,文伊人便是他的嫂子。不知为何,他还想到了另一个人,沈雁翎。
但最终,他还是柔声开口:“明日一早…”
文伊人愣了愣,笑意含春地点了点头:“不见不散。”
司马晏想,这也许,从他接掌梅庄的一开始,就一同被写进了宿命。
但,仅仅一瞬,离开时树影中一晃而过的身影,让他对一切都起了疑。
文公与文夫人见司马晏与文伊人二人同时进堂,暗暗会心一笑,也不多言,便叫二人坐下用餐。席间并未提到二姑娘文初。
之后三日,司马晏都会与文伊人单独进早膳,时而聊起儿时在文府中的趣事,时而聊起司马轶,那时的司马轶对他二人来说,是真正的大哥,而他也从未回想过,原来梅庄以外的儿时记忆,也是那么丰盛。然而,彼此还是很少谈及那以外的自己,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故事,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又好似什么都知道。而这三日,司马晏也能感觉到有人影在身后若隐若现,盯着她们。
雁翎刀一事,司马晏也不曾懈怠,一方面交与梅庄在江湖中盘查,一方面亲自在文府中暗查。他查看过原放雁翎刀一处,并无机关,但也是经过精心暗藏,极有可能为府中人所为,然而事无绝对。
若是机关密布精巧,反而容易推算真凶。
还有一事,也时不时扰他分神,他与沈雁翎约好的日子就在这几日,却迟迟不见踪影。
正想时,司马晏忽觉身后有异,反射性地出手,事后才惊觉,是一个蹴鞠。
文府中上上下下,能拿得出此等玩意的,只此一人,文初。
果不其然,一抬头,便见文初一身利落的男儿装,头发高高束起,笑的一脸天真烂漫。
“你倒是说说,这是我弄坏我的第几个蹴鞠了?这下还要不要赔!”
他们几个在地上乱跑的时候,文初还被抱在手里,常常哭闹着要和他们一起,可谁也不带她,好不容易长大了些,哥哥姐姐们都变的阴阳怪气的,谁也不跑不闹了,她也不泄气,连文伊人也只去过一两次的梅庄,好似她的第二个家,小到厨房洗菜的,大到司马晏的身边人,没有一个不与她相熟,常常一住便是半年,比家里还亲,谁也拿她没辙。
可尽管如此,起初司马晏也总不理她,她仍是喜欢粘着,因为她知道,司马晏不说不笑,还是对她好的,和别人不一样,他疼她,就像亲大哥一样,是真心。
大年过后,文初便一直在梅庄呆着,直到司马晏让她先回府,她才有些恹恹地回了家,司马晏从未赶过她,她琢磨着此次必是有要事,因此也不闹脾气,挥了挥手,佯装大方地便离开了,实则心中也是不快。这一转眼,竟是大半年没见着面了,司马晏也不好再说她,反而有些宠起来:“回去给你再做一个便是。”
文初一听,嘻嘻笑着一跃而下,恰被司马晏接住,逗笑道:“这么久不见,你想不想我?”
文初与文伊人有几分相似,但比起文伊人的精致,文初更加灵动讨巧,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清爽甜蜜,让人十分舒心,不过凑近贴着司马晏,还是让他有些愣住,这个本来只会屁颠屁颠跟在身后喊哥哥的小丫头,一跃也出落成了窈窕的大姑娘。
司马晏皱了皱眉,将她往一边轻放,有些不悦:“没大没小。”
文初当他害羞,不依不饶地又逗道:“那雁翎哥呢?你想不想他?”
司马晏不说话,文初恰恰戳中了他的心事。
“不说话,就是想咯?”
文初时常要这般调笑司马晏,不知为何,司马晏也总是无言以对,下意识地岔了话:“此次雁翎也会来泸州,不久你便能见到。”
司马晏话音未完,文初便故作诧异地惊叫起来:“什么?雁翎哥不与你一同住在我们府上?”
文初的话中话,司马晏岂会不知,他没有惊讶,他只是问:“你见到雁翎了?”
“可不是,就在从书舍回来的路上,他与一男人在街上拉扯,我喊他也不理我,还想着回家来好好同他评理呢!”文初说时,特意偷偷看了两眼司马晏:“没想到,他竟然不住家里,真是气死我了!”
司马晏冰冷的神情在阴影之下岿然不动,他用着与平时无二的语气教训文初:“雁翎自然有雁翎的打算,你有这闲情,不如和你姐姐好好学学精心,一个女儿家。”
“哟,还没做我姐夫呢,就教训起人来了,像个怪老头似的,怪不得雁翎哥喜欢跟着司马轶,不喜欢跟你!”文初边说便没了人影,司马晏无空再理会。
文初的话,漏洞百出。
她明明知道沈雁翎与司马轶在一起,起先却故作不认识司马轶,她也明知沈雁翎不住府中,还装作吃惊的模样,都是为了看司马晏的反应。司马晏明明清楚,只是一听见沈雁翎与司马轶一块儿,便停止了思考。
文初再找司马晏时,他已不知去向。
你是我的好友,而非我的侍从,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这话,是司马晏自己对沈雁翎说的,他牢牢记得,比沈雁翎还要记得清楚。
司马晏站在檐顶,沈雁翎身形与自己相似,面目清秀,在人群之中很是瞩目,因此,他很快便找到了,沈雁翎站在路边,呆呆的,一个人,司马晏跃至对面,离他近了一些,他又看见了司马轶。司马轶还是多年前离开梅庄时的样子,俊朗的面容总是带着笑,有些痞气,更多的,是豪情。但他也会很温柔,很温柔地买一只好看的玉簪,要帮沈雁翎带上,沈雁翎不肯,又拗不过他,哭丧着脸,不复往日温和。
玉簪戴在他的发髻上,好看至极。
沈雁翎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髻上的玉簪,笨拙地笑了,白净的脸上有些红晕,司马轶早已走远,朝他大喊了一声:“阿玖!快来!”
玖儿,是沈雁翎的乳名。
他应了一声,跟上去,没有摘下玉簪。
司马晏沉默着,目送他的背影。
距离上次一别,也数月有余,司马晏只是想看一眼,看一眼沈雁翎。
他面前的沈雁翎一直是顺从的,温柔的,恭敬的。有多久没有那样笑过?有多久没有放肆?
他很难受,很难受。雁翎难不难受?
他不知道,也不想思考。
他只知道,他的难受,绝不仅仅,是因为沈雁翎。他以为,沈雁翎只能让他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