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魔同人：陌路》冰冻的小姐鱼

8、女爵

　　女爵

　　【楔子】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女爵。

　　传说她有强大的神力，并且很残忍。

　　传说有人曾经在河边见到过她的踪影，那人说她的面貌很丑陋。

　　事实上，她不过是一个等待温柔的人罢了。

　　【一】

　　【我记得那天星星闪耀的如你的眼，可惜你关了窗，也锁了你的心，只是将自己锁在城堡里，

　　听着乌云低声的诅咒。】

　　我曾经是那位女爵的女仆，每当听到村里人这些传言时，我都嗤之以鼻。女爵，它只不过是

　　一个跟我们一样的普通人罢了，没有什么特殊法力。

　　只不过，她老了，而我还年轻，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但作为女爵的仆人，我一辈子都只

　　能呆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城堡里，除了偶尔必须的采购，我根本就不能出去。

　　女爵曾经问我恨不恨她，我笑着说不恨。我是她捡来的，没有她，我活不下来，如此，我又

　　有什么资格恨呢？

　　女爵听完后，昏黄的眼珠只是转了一下，微微动了动满是褶皱的手指。此时我才发现，女爵

　　竟然老了，原本白皙的皮肤竟已变得如此丑陋，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她身上这件白裙子罢

　　了。

　　女爵的白裙子从我记事起一直穿到现在，我曾经以为女爵是定身打造了许多相同款式的裙

　　子，后来才发现她衣柜里除了睡衣就只有这一套白裙子。

　　我曾试图问过女爵白裙子的来历，但女爵总是沉默的摇摇头，转眼望向墙上的骷髅灯。她身

　　边的那条老蛇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向墙上，独留我一个人尴尬的站在原地。但我发现，有的时

　　候，女爵会捧着白裙子默默的哭泣，她身边的那条老蛇便游过去，别扭的用尾巴擦掉她面庞

　　上滑下的泪珠。

　　后来我便再没有过问女爵裙子的事。

　　今天女爵似乎心情并不算怎么好，看见我端着高脚玻璃杯走过来，她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用和

　　蔼的声音让我放下杯子，而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说道：

　　【放下。】

　　我将玻璃杯放下，女爵拿了起来，将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示意我端出去。等我回来时，

　　女爵看着我，问了一个她很早以前就问过许多遍的问题：

　　【我把你囚禁了这么多年，你恨不恨我？】

　　女爵确实是老了，她发出的声音再不像以前那般悦耳，而是嘶哑着喉咙，就像风吹过树叶时

　　发出的沙沙声，他的鬓角，也出现了丝丝白发，占领了她的头部。

　　【不恨。】

　　她仿佛放下了什么，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她的眼里，竟然还有着淡淡的愧疚感。

　　【人，都是会死的。】她望着如今空荡荡的厅室，轻轻的抚摸着她身边的那条老蛇，老蛇睁

　　开浊黄的眼珠看了她一眼，便又昏昏沉沉睡去。

　　【我死后，你就是下一任女爵了。只可惜，恐怕没有人来陪你了。这条裙子，也留给你吧。】

　　她略有不舍的抚摸着这条质地上乘的裙子，裙子入手很是舒服，虽然已经很老了，却没有古

　　董散发出的那股陈旧的霉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馨香。

　　【你不是想听吗晚宴后你来这儿，我会一一说给你听。】

　　【二】

　　【我告诉过你我喜欢那条裙子，但你却总是笑而不语。你说，至少这时，你还不能这么廉价

　　的把裙子卖给你，除非有一天，我愿意把我的心廉价的出卖给你。】

　　我站在偌大的厅堂里，骷髅灯上的火无聊的跳动着，这里的气氛压得我快要窒息。虽然这里

　　很漂亮，可没有了生气，总觉得有些阴森恐怖。

　　以前的城堡并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城堡是有很多好朋友的。可到了现在，只有我与女爵苦苦

　　的守着，其他人……女爵说他们是去了一个幸福的国度，再也不回来啦。

　　那时我还小，不知道这就是让世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我只知道他们再也不回来啦，再也

　　不回来啦。那时女爵摸着我的头，没有说什么。

　　那时我问了她一个问题，我们死后，是不是都会去那个国度？

　　女爵回答说是的，你和我都会去。只不过，他们去的早了些。

　　那一天女爵破天荒的打开了二十年都未曾打开的窗子，那时正是黄昏。女爵指着天边那道远

　　远的地平线说，我们死后，就要去那里。

　　然后女爵攥着裙子沉默不语。

　　此时我真想打开窗子好好看一看天边的地平线，可惜女爵不让开。我遗憾的摇摇头，却发现

　　女爵正站在我身后，她轻轻的推开了窗户，倚在窗户边，用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再也听不到

　　的轻柔嗓音说：

　　【我和她的相遇，便是从那里初始的。】

　　女爵轻轻的阖上眼，那一刻的女爵好像恢复了年轻，好像还是很多年前温柔的唤着我名字的

　　女爵，而不是如今垂垂老矣的老妇人。

　　女爵站在背光处，抚摸着窗户粗糙的边框：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肯打开这扇窗户吗？因为，这是我答应她的，她死了之后，这扇窗

　　户就再也不打开了，今天，算是破例了。】

　　【又跑题了。那时，我还是英格威家族的长女，本可以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而不是被锁在

　　这里。一切一切，都是因为那条裙子。】她长满老茧的手抚摸着这条裙子，动作轻柔的仿佛

　　在抚摸多年前死去的情人的面庞般。

　　此时她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在讲一个很久很古老的故事，而是像去赴一个美丽的宴会一般，拉

　　着情人的手，穿着白裙子，抿着细细柔柔的声线，吟咏着赞美诗。

　　【那时遇见她，我是十五岁？十六岁？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正是黄昏，在夕阳的映

　　衬下，她倚在橱窗里温婉的笑，她的身后就是这条裙子。】

　　【那是一种莫名的悸动。我喜欢上了这条裙子。英格威家族当时也算是一个大家族，哪像现

　　在如此落魄。】她向我婉婉到来，神情里似乎还残留着当年的纯真。

　　【我要买下来，毕竟那时以我们的财力，买下一条裙子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可跟她说了，

　　她却说，这条裙子，不卖。】

　　【我实在太喜欢这条裙子了，就问她用多少钱可以给我。她只是笑笑，然后近了里间，在进

　　去之时，她转过头对我说了一句话：

　　至少这时，我还不能这么廉价的把裙子卖给你，除非有一天，我愿意把我的心廉价的出卖给

　　你。】

　　【当时我觉得她真是个怪人……却没想到我最后也成了这样的人。】女爵自嘲的笑了一声，

　　【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愿意随随便便的把心出卖给别人的。】

　　【罢了，先不说这个话题了。】

　　我于是伸手，想要将窗子拉上，女爵却握住了我的手腕：

　　【今天的夕阳，很美。】女爵定定地望着窗外还未消散的一抹残阳，脸上逐渐浮现起微笑来，

　　【我真的很喜欢……】

　　老蛇盘在女爵的头上，也定定的看着那抹残阳，似乎在怀念着什么。

　　那天，女爵一直在夕阳光晕的笼罩下斜倚着窗户，双目满带憧憬，温柔的风掠过她的裙摆，

　　她伸出手，轻声吟诵着赞美诗。她的身影，就像一座美好的雕塑一般。

　　【三】

　　【夕阳下我和她互相依偎着，她笑着说爱思拉如果你在这里拍婚纱照，一定很好看。在许多

　　年后，她告诉我这是戏言，但我郑重的告诉她，我从未将这当过戏言，尽管它最终还是不能

　　实现。】

　　【陪我出去走走吧。】女爵开口道。

　　【好的。】

　　女爵领着我走在河畔，夕阳下的河是很美的，就像撒了金子般。女爵脸上，明显流露出怀念

　　的神色。

　　【多少年了……】

　　【那时我和她就经常走在这河畔。说来可笑，每次我路过她的店，总能看到她在对着我温和

　　的笑，那条裙子躲在她身后，恍惚中我也觉得她也在对我笑……然后我又鬼使神差的走了进

　　去，这次我没有开口要这条裙子，要了她也不会给的。我只是说，这条裙子真好看，要是我

　　结婚能穿上该多好啊。】

　　【她坐在椅子上，瞥了我一眼，然后抿着细细柔柔的声线说，好啊好啊，如果你结婚了，也

　　许我会把这条裙子给你哟。那时我很高兴，她却只坐在椅子上温婉的笑，手指轻轻抚摸着这

　　条裙子，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后来我就常来她这家店里……我问她名字，她想了想，笑着说，

　　【你就叫我莩兰乌多斯吧。】

　　【你好，我叫爱思拉·英格威。】

　　【那么就叫爱思拉好了。】她说，【英格威可是了不得的家族呢。】

　　那时我还太幼稚，并没有注意到，她后来说了一句，【只可惜……最终还是要覆灭。】

　　【她领我来到了这里……风景很美，不是吗？那时她就说，如果你要拍婚纱照，来这拍多好

　　啊，爱思拉肯定会很漂亮的。在许多年后，她告诉我这是戏言，但我郑重的告诉她，我从未

　　将这当过戏言，尽管它最终还是不能实现。】

　　女爵低下头，拾起了一颗小石子，用力的朝水面扔去,【那时我和她坐在河边，互相依偎着

　　看着鸟儿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家，看着河上升起飘渺的烟雾，看着渔夫们捞着一条又肥又大的

　　大鱼兴高采烈的归家，她还用手比划着那鱼有多么多么大……哦对了，我们还经常直到夜完

　　全降临，我才回去。她在远处冲我招手，我说你不回家么，她说，她早就没有家了。她目送

　　着我渐渐走远……事实上我走了一段路然后又折了回来，看见她独自坐在河边，将脚浸泡在

　　水中，手里捧着我梦寐以求的那条裙子，孤独的自言自语着什么。】

　　女爵坐在河边，将脚浸泡在水中。水很凉，却很舒服。风掀起女爵的衣角，我站在她身后，

　　随她一起望着那轮皎洁的月缓缓升起。女爵低声呢喃着，不知道在说什么。想必当年的女爵，

　　也是这样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吧。只不过，我跟女爵挨得很近，而女爵却与她离得很远。我

　　在阴影处悄悄的望着她，也许那时，女爵也像我这样轻轻地扬起了唇角，任凭风把她的头发

　　吹得凌乱。

　　对我来说，这一切都过于新奇。也许对当年的女爵来说，这些也是她从未见过的东西吧。我

　　能想象到女爵当时是以一种怎样的羞涩好奇望着这大千世界，她身边那个领她走进大千世界

　　的人，是以一种怎样的温婉的微笑，看着这个不经意间闯入大千世界也不经意间闯入她的世

　　界的女孩。

　　【真美，不是吗？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回去吧。】

　　【您不回吗？】

　　【不了，我自己静一静。】

　　那天晚上她一直没回去，我也没回去。跨越百年时光，我似乎又找到了当年那个真实的女爵，

　　在月光的清辉下默默注视着那个女孩的背影。

　　【四】

　　【我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却弄丢了你。即使在桌子上摆满你最爱吃的刨冰，你也不会

　　回来了吧？你终究只是光投下的影，只能在我的世界中停留一天的时间。】

　　后来我疲惫的找了块石头当依靠，靠在石头上睡着了。梦里女爵年轻了许多，她和那个女孩

　　手牵着手向我走来，女爵穿上了那件白裙子，身上有着淡雅的樱花香，她正幸福的对着我微

　　笑，轻声吟咏着赞美诗。

　　回到城堡后我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后随便找了点吃的，在女爵的卧室里，发现了

　　一张大概很久以前的相片，照片都泛黄了。

　　照片上女爵穿着白裙子站在樱花树下，旁边有一个蓝发金瞳的女孩子，那约莫就是女爵口中

　　的小蛇了。

　　相片上的女爵一头粉色长发自然的垂了下来，全不像现在被一条白丝带绑住了她的头发，也

　　锁住了她的青春。

　　【你在这干什么呢？】背后传来女爵幽幽的声音，听的出她是在生气。我吓得手一抖，相片

　　没拿稳，就在那么一瞬间，一场惨剧就发生了。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双眼睛四处张望，寻找开溜的机会。

　　女爵看着地上碎裂的相框，神情很是复杂。半晌，她才叹了口气，声音柔和的说，

　　【这也不怪你……唉……毕竟是物品，总是要碎的。】

　　【这是我跟她唯一的合照……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个可以用来怀念她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平静的过去，后来我再没有提裙子的事，心中却仍然满怀憧憬。再后来

　　的后来……我父母死了，哥哥每天早出晚归，而我在深夜独自倚着门窗苦苦等待。】她说这

　　话时神色极为平淡，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那天她说晚上我能不能过去陪你？我正诧异她为什么知道我的事，她仿佛看出了我的心

　　思，握着我的手说，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那一刻我的泪水差点流了下来。那天我对填空许了一个愿，愿望是让我这辈子都不要弄丢

　　她。可我最后还是弄丢了她。】

　　【那天雨下的多大啊，我自个儿坐在台阶上，雨水淋湿了我的发。我手撑着额头，眼前逐渐

　　开始模糊……最后只能看到一个白色倩影举着一把伞朝我走来，我听见她似乎说了什

　　么……】女爵的神思有些恍惚，眼底似乎还闪着泪光。

　　【后来她经常在晚上来到我家陪我。我问她那天看到了什么，她笑而不语。每天我都会做好

　　刨冰，然后坐在台阶上等她。哦对了，她最爱吃的就是刨冰，我是跟我哥哥学的。】提起哥

　　哥，女爵总是有些黯然。

　　【后来我要嫁人了……结婚前一晚她没有来陪我。我在那里守了一晚上，第二天脸上出现了

　　两个黑眼圈。哥哥进门的时候，发现地上流了一地的花花绿绿的水，还有一地的玻璃碎片。】

　　【那天我特意叫女工缝制了跟她那种款式一模一样的裙子，可终究不是我喜欢的那条裙子

　　啊。】

　　【我结婚的现场人很多，我就这么在庞大的人流中寻找她的踪影。终于，在一角，我发现了

　　她正在那里面带微笑的注视着我。我惊喜的跑过去，她握着我的手微笑着向我递上祝福，然

　　后略带歉意的说当年她对我说的只不过都是戏言罢了，让我不要见怪。那条裙子，她还是会

　　给我的。只是……我穿着白色裙子在我们的河边拍婚纱照的梦想不能实现了。我告诉她，

　　我从未将这当过戏言，尽管它最终还是不能实现。】

　　我看着女爵背光的侧脸，忽然感到了这个女子深藏在心底的悲哀。女爵就这么傻傻的给予了

　　自己最美好最华丽的青春，最终换来的，不过是一纸空文，还有一句风轻云淡的歉意。

　　【我梦想中的婚礼就这么残缺的落幕。没有我梦想中的白裙子，没有河边的如血残阳，有的，

　　只不过是一场虚妄而已。我那时，真的很庆幸我的梦醒了，尽管痛的也是这么彻底。】

　　【婚礼过后我再没见到过她。她倒是遵照约定的送来了这条裙子，只不过缺了一角。透过那

　　一角，我仿佛还能看到她在冲我浅浅的笑。那些天，我每天都会跑到河边大声的呼叫她的名

　　字直至声嘶力竭，她也没有再出现，这种日子持续到直至时光抚平了我心中的疤痕。】

　　【每天我都会摆上她最爱吃的刨冰，可即使如此，她也不会回来了。】

　　我看着那张掉在地上的相片，女爵将它拾起来揩了揩上面的土，紫罗兰的眸子里闪过悲伤，

　　不过很快就不见了。她平静的笑道，这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走吧。

　　她合上了那扇厚重的大门，那段疤痕，就像白裙子上的那道口子，虽然补好了，其实一直都

　　在。只不过，这段时间，女爵不会去血淋淋的揭开而已。

　　【五】

　　【那时的我好似灵魂出窍了一般，敲一敲，发出空洞的回响，好似千年前枯萎的胡杨。她握

　　着我的手说，即使你枯萎了，我也会把你浇灌长大。】

　　今天女爵并没有什么兴致来讲述这段陈年旧事，当我提起的时候，她拿高脚玻璃杯的手明显

　　颤抖了一下，然后神色平静地说，那些事都老了，况且也没什么好听的。

　　我固执的要求她给我讲。

　　【既然你这么想听，那么就跟我来吧。】女爵说，【那些事情，唉，那些事情都老了，连我自

　　己都成了一个老古董了。】

　　女爵和我坐在河边，她指了指远方的地平线：

　　【你知道么，我们死后就要去那里，这是当年她告诉我的。当年她穿着白裙子，额前的鬓发

　　被风吹的乱飞……】

　　【真是不好意思，跑题了。】

　　【刚开始我丈夫待我很好，第二年春天我怀孕了，然后产下了一个女婴。我们一家四口都过

　　得很幸福，还有我的哥哥，奥洛·英格威。】

　　【后来我丈夫跟一个平民女子跑了，在一个凄风冷雨的夜里走了，临走前一天他告诉我他根

　　本就不爱我，娶我只是因为家族的关系，他说他对不起我，我说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他在爱

　　情上跟懦夫没什么两样，不敢去追求自己的感情，而非要去娶一个不喜欢的人。其实，我跟

　　他也没什么两样。】我回过头，以为会看到她满脸泪痕，却看到的，是她再平静不过的脸色。

　　【那天雨下的如很久以前的一场雨那样大，我独自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可没有人，会来慰藉

　　这颗被雨水浇冷的心了，只能眼看着他硬梆梆的被冻成一块石头。】

　　【后来我就独自把我的孩子养大，当然，也少不了哥哥帮忙。我的女儿长得很漂亮，像我，

　　粉色头发和紫罗兰眼睛，性格也倔。只不过……这孩子有点少言寡语。】女爵回忆起她的女

　　儿，不禁笑了，【你知道吗？那孩子跟我一样喜欢这条裙子……可我总是不给她穿，后来为

　　了这事我们还曾经大吵过……】

　　【再后来，我的哥哥上了战场。临走前，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告诉我说，我的妹妹，你一定

　　要好好活下去，等着我回来。可没想到，这个诺言，他一生都没有实现。】

　　【他死了。就那么轻易的死了。他告诉过我他不会死的，可他确实死了。同时，我的国家也

　　亡了。】女爵平静的叙述着，从她脸上甚至看不到半分悲哀。我不禁自嘲，毕竟，那些事情，

　　都老了。

　　【我的女儿也在战火中丧生，而我却活了下来。当我找到她时，她已经面目全非，没了气息。】

　　【那时的我好似灵魂出窍了一般，敲一敲，发出空洞的回响，好似千年前枯萎的胡杨。我逃

　　了出去，然后又遇见了她，时隔二十多年，我已鬓角飞霜，她却似初见那般年轻。她握着我

　　的手说，即使你枯萎了，我也会把你浇灌长大。】

　　我能想象得到，当时女爵在最无助的时候，有一个人给予了她温暖。而这个人，却又在她最

　　美好的时刻，残忍的剥夺走了她的幸福。

　　【后来我剪了我的头发，绑了一条丝带。她带我来到了这个地方，并告诉我，她是这里的女

　　爵。然后我做了她的仆人，陪着她，直到死亡，我成为新一任女爵。】

　　【她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她问我，你恨不恨我把你囚禁在我身边，囚禁一生？

　　我告诉她，我不恨她。然后她愣了半天，有一滴眼泪悄悄的顺着她的脸庞滑落。】

　　她转过头，面对着那抹火红的夕阳，笑道，【真美。】

　　女爵头上的老蛇似乎偏了偏头，有一滴晶莹在它浑浊的老眼中闪烁。

　　【六】

　　【我在世间留恋这么久，不过是你忘了带我走。】

　　当夜，老蛇死了。

　　女爵没有哭，连一声哀号都没有。她只是轻轻地抚着老蛇不再光滑的蛇皮，轻轻的叹息着，

　　【毕竟是生灵，都会死的。】

　　然后她在老蛇旁边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她站起身来，慢悠悠的对我说道，【陪我去河边

　　转转吧。】

　　风中隐隐约约传来女爵的叹息声，她将白裙子叠好，递到我手中：

　　【好好的……留着她……】

　　今天的女爵与往常不太一样，她拆掉了带了许多年的白丝带，短发披散下来，脸上却有不合

　　时宜的充满活力的微笑。就如那时她羡慕的望着橱窗，被遗忘的久远时光里，有一个女孩，

　　在对着她浅浅微笑。

　　夕阳下的河是很美的，女爵漫步走在河边，脸上带着对许多年以前的憧憬。她用几乎听不到

　　的轻柔声音在自言自语，夕阳在她的身后拉出了一条很长很长的孤独影子。

　　【真美……】她叹息道，目光游离不定，仿佛又穿越那许多年的时光，看到了当时神采飞扬

　　的他们，看到了在她身边浅浅微笑的女孩。

　　她似乎想抓住什么似的，想要将那个东西紧紧的捧在手心里，可是她没抓住，她茫然，这才

　　发现身边空无一物，她甚至连她的裙摆都抓不住。

　　【但我相信她一定在等着我，不是吗？】

　　恍惚中，我似乎看见了什么人在微笑着向她颔首。

　　女爵迈步向河里走去，河水濡湿了她的裙摆，她却似浑然不觉。

　　【其实你……一直都忘了带我走……】

　　眼看着河水没过女爵的膝盖，我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声。让女爵带着她最美好的梦离去，

　　不是很好吗？

　　在温柔若水的梦境里，我看到了女爵的短发在渐渐变长，她的面容也开始恢复年轻。她轻声

　　吟诵着赞美诗，一步一步，向那个遥不可及的人走去。而她，则伸出白皙的手，穿着白裙子，

　　微笑着说，

　　【我已等你许久了。】

　　待到我反应过来，女爵已经不见了，风中还残留着她最后的温柔的呢喃：

　　【我在世间留恋这么久，不过是你忘了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