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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回:都是月亮惹的祸 ...

  •   若依着旧俗,这八月半合该赏月吟诗。

      入夜时分望冰轮初升,满庭一派清辉泻地。小酌桂花佳酿。再赋诗词一二,或是品着清茶,那更添几分雅趣。
      然这中秋却还有种应景的吃食需提上一提,那便是月饼。
      相传这名儿还是前唐的杨贵妃娘娘绣口香赐,因着姮娥仙子邀明皇夜游广寒,得了羽衣霓裳曲交与太真娘子好生习练,太真娘子便于中秋满月之下翩然起舞,一时衣袂轻扬,身姿更显玲珑,真真恍若九天神仙一般。
      圣明天子大喜,便把手边的胡饼赐予太真娘子。这太真娘子却觉得胡饼名儿不雅,只说要另起个雅名儿。
      明皇自然恩准,那太真娘子便道:“胡饼圆似满月,便叫个月饼罢!”

      是以这月饼之名方流传至今。
      金小猫自然也备着许多,搁在玉盘里,置于院中祭月长案之左,当中是个极精致的紫铜小香炉,挨着摆着的是祭月用的红羽雄鸡,再右边那些石榴葡萄金桔苹果儿都一一分放妥当。

      此时玉兔东升,天上一丝儿杂云都无,更衬出一片月辉流华,满院清幽。

      金小猫身着家常的玄色道袍,把一头乌发也束得利落,头上只戴了软巾,躬身冲着圆月再三,朗声念罢官家亲拟发文的祭月辞,退后又敬了香,合掌祷告:“诸事合宜,步步连升。”又回眸笑着斜了一眼虞五宝,“虞五宝,你所求为甚?”

      虞五宝也捏过三炷香,学着金小猫那般敬上祷告:“顺顺遂遂,平安无病。”

      说罢,虞五宝携过金小猫的手,一双眼睛笑得弯弯:“小猫儿你可知,这人最怕就是生病,一旦生病,莫说像你我这样赏月游玩,便是床榻都起不得。可见,人之所求,并非金银福禄为重,只求个身康体健,就是头等愿。”

      见虞五宝越说越肃然,一张俊脸几乎板起,金小猫不免捂嘴欲笑:“果然看得透彻,怎的突然就这么好了呢?来来来,把个病啊甚的丢一边,且与七爷一道坐下赏月。”
      教人在院子里搬来一张小方几,摆了瓜果月饼茶具,同虞五宝两个两边坐下,虞五宝伸手捏过一枚月饼,眯眼搁在嘴里咬了一口道:“小猫儿,怎么这豆馅比旁人卖的那些要细些?”
      金小猫也捏过一块,叹道:“旁人做的是赚银子的,七爷我做的是自家吃的,自须多用功夫。”

      说来金小猫这月饼里用的豆馅,乃是把枣子一一去核,同红小豆一起蒸透,用瓷碾细细碾了,再拿稀布细细滤过皮儿和渣子,留下枣泥豆沙加了糖粉和油拌匀才做得。还有花生馅儿的也做了些。

      想那午食过后,金小猫便去厨间拿过打好的月饼赠与虞谷主试尝。听虞谷主直道好吃,金小猫便喜滋滋把一色八个搁在食盒里请他带回家去与虞二郎家小一道吃。又思量虞五宝不愿走,金小猫便留他下来,自家再与他做个东道:“虞五宝,晚间我与你烹个茶,却是比旁家斗的那些好吃。”

      如今月饼也吃过,虞五宝便又惦记金小猫烹的茶来,嘴里便占了一道世人常说的清茶经:“饼如月,茶似云,须何景,方两宜?”

      金小猫笑答:“壶中当有天地事,圆缺阴晴各轮回。茗泉腾沸更千色,留得个中好滋味。”

      虞五宝微微一笑,把手拱拱:“烦卿一试。”

      金小猫含笑一揖还礼:“敢不从命。”

      两个惯常捉狭的难得这般文雅,是以金大郎刘长荆两个也出来看金小猫煮茶。刘长荆笑道:“斗茶不适景,却是烹茶有趣。大郎你看,小猫取的不是砚的茶饼子呢,竟单是茶叶子。”

      金大郎点头亦笑:“先头汴梁家里,小猫便这样烹茶,却比斗茶出的清淡。小猫吃了喜欢,是以自家用都循了这种。”

      刘长荆连连颌首,与金大郎两个一道坐下看。

      金小猫容貌清秀,非是一眼惊艳,却是愈看愈耐看。此时浑身一拢月华,行动间愈见风雅,再有小红炉里微微火光,映出脸颊更是半隐半现的微红,连眉眼都透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微醺清丽。

      虞五宝看得一怔,旋即失笑,自家不比金小猫好看上几分?怎地每日看铜镜也没有见把自家看呆了去。

      金小猫却是举止悠哉,跪坐添炭,把个小铜壶里的水煮得水泡连珠。金小猫拿了四个紫砂茶盏过来,把水挨个烫了:“这茶盏是新的,又有匠气,才拿泉水杀一杀。这临安,也就虎跑可称茶友。”

      说罢,便拿了竹勺取了些茶叶,在玉砚里砚平,用个大银叶子盘盛了高高架在炉火烤出茶香,方用茶夹夹过,另取了一个略小的铜壶搁在里头,用沸水冲泡出味。

      金小猫把茶斟在小盏中,一一与金大郎刘长荆虞五宝三人敬上,才轻轻出言:“此为一,清雅出山名始闻。嗅之如空山雨后,分外清远。”

      虞五宝深吸一口,只觉心魂俱美,倒似身在药谷中自家结在竹林的草庐里一般。

      金小猫见三人皆面露赞色,不觉兴致愈浓,索性教人把自家头发也散开了,轻舒袍袖,复又把小铜壶置于炉上,静心烹来。几样做下来,真真是行云流水。

      虞五宝看得满心羡慕。他自幼跳脱,哪有静的时候,此时一见小猫烹茶,无端想起自家老父常吟的一句诗:“闲把清茶煮,最得月色亲。”

      茶汤出色 ,金小猫却不似时下,在茶中加盐,只把茶汤滤过再斟入盏中:“解语非花独占,可风可月可茶。”

      茶出了原味,似苦还甜,倒比那些斗茶更解腻。虞五宝喜欢的紧,一口把茶饮了,便要提壶自家再来。

      金小猫把头摇摇拿手按着虞五宝的:“好煞风景,这样牛饮,哪能知味?”

      虞五宝反手在金小猫手心里头挠了两下,迫他松开,扁嘴道:“不许人喝,又有何用。”

      金小猫叹气,复又为虞五宝斟过一盏,教他去看刘长荆:“你看长荆哥哥如何品茗,照样学上两分就是了。”

      虞五宝便去瞧刘长荆行事。刘长荆这几日事情办得顺利,心情甚好,不觉也把个逗趣之心起了。见虞五宝斜着眼儿看他,便把一个饮茶的事儿一分拖到十分,实实在在个悠哉慢哉,每一步都舒缓至极。

      虞五宝把舌头吐吐,拉着金小猫直笑:“这等慢的,怕是茶水都被风吹干了,还解什么渴!”

      众人绝倒。金小猫把茶盏塞入虞五宝手里,直不住笑:“罢罢罢,虞五宝,你自牛饮,我自细品。”

      只待茶汤又沸,再过了一巡,那月升的越发高了。刘长荆与金小猫坐论诗词,金大郎指点虞五宝在月下舞剑,倒是觉出十分的惬意。

      虞五宝摆出一个一鹤冲天的姿势,连声叫金小猫看:“小猫儿,五爷我有这等风姿,你可倾倒么?”

      金小猫故作正色细看一回,扭头却对金大郎道:“大哥,这是谁家扎的花灯,倒真好看。”

      刘长荆忍俊不禁,伸手给了金小猫一个凿栗:“淘气!”

      虞五宝见三人都微微笑着看他,脸上忽地一热,把个宝剑还给金大郎,嘟着嘴:“小猫儿你又笑我!五爷我只懂逃跑之术,旁那些功夫却只是不精并不是不会呢,何必说我是花架子!”又过来扯扯金小猫袍袖,晃了两晃,“今日过节,且与我留些脸面。”

      金小猫偏过脸笑不理他,就瞧着虞五宝又小意道:“小猫儿,不如我们去西子湖边看月亮吧!那里宽阔看得清。”

      刘长荆次日出门访友,须得早起。金大郎身体未安,也要早些休息,便嘱咐金小猫虞五宝两个不可玩耍太晚,也要带人跟着。又把金山叫来,教他看着金小猫两个不许乱走,才各自回房休息。

      虞五宝一见两个哥哥都不在,立时充起长兄:“小猫儿乖乖,就叫五爷我带你去夜游西湖也!”

      虞五宝所言不虚,这轻身功夫他学得最好,连多带着金小猫一个也不觉脚步迟滞,把个金山大管家甩得远远的。

      至西湖边上,虞五宝把金小猫放下,两个并肩看了好一会儿绝美夜色,金山才气吁吁赶到。

      虞五宝拉着金小猫席地而坐笑意俨然:“小猫儿,此生今日我最快活。”

      金小猫悠悠然躺在地上,望着渐上中天的满月,亦含笑道:“我也觉得快活。”

      虞五宝也躺下来,紧拉着金小猫的手声音清浅:“我知我是个什么人,旁人说我古怪爱使坏,又说我不通文雅,只仗着有几分医术才能行于江湖,原是个粗俗孤介的。只小猫儿你待我好,不嫌弃我烦。我……我……很想能这么一辈子……”

      金小猫也不答,只把手紧了一紧。
      虞五宝立刻唇角翘起,一张脸笑得宛若春花。

      远处丝竹渐起,画舫灯火连成一片。
      西子湖上,竟是不夜仙境。金小猫困意已起,闭着眼也不知心头入了几分这凡尘声色。

      金山瞧瞧天色,从远处过来,把件外衫递来:“虞小官人,该回了。”

      虞五宝把外衫给个迷迷糊糊的金小猫穿上,把他搂在怀里,一点头:“大管家慢行,我带小猫先回了。”

      是夜归家,虞五宝却是做了一个梦:金小猫含笑把手指一勾,杏眼若水流转,声音温柔可亲:“虞五宝,七爷这里新做了美食,你吃是不吃?”
      虞五宝梦里欢喜,几步飞过去大喊:“吃!小猫儿!我可要吃呢!”

      再看,金小猫却是变了,唇却变作一个大大的樱桃,又红又甜,虞五宝忍不住上前大咬一口……

      只这一口,虞五宝却自家吓的醒了,抬头一看,月华入窗,已然偏西。
      虞五宝摸摸跳得飞快的心口,狠狠对着玉兔儿啐了一口:“都说月夜多妖,果然是这月亮生的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回:都是月亮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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