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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回:秋蟹银丝贺兄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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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猫到了临安安置,就与金大郎刘长荆两位兄长住在租来的小院里。
虞五宝却被自家老爹拎去二兄虞仲兰的医馆帮忙,只不过做惯闲人不爱忙,这次被拘得真真是满肚子牢骚,偷空便寻了金小猫说话:“如今可是被当做苦力了!又是坐馆坐得一天连水也喝不得……这临安女人也忒爱病了!”
金小猫早就听刘长荆说过此事,不过是临安的小娘子们喜欢看美人——只不过这美人不坐羊车却坐医馆罢了。此刻一听便心下暗笑,脸上却板着:“你想必是虞五宝你自家功夫不到没治好,才叫人家三天两头地来寻你!”
虞五宝把头一扬,嘴一撇,满脸傲气十足:“五爷我就没有看不好的病!小猫儿,你不要小看我!”
金小猫大乐,伸手在虞五宝心口点点:“大话可食。虞五宝,我说就有一样你也治不好。”
虞五宝不信,拿眼瞟了一眼金小猫:“甚?”
“相思症……”
虞五宝把个腰板挺挺,嘴角翘了又翘:“小猫儿这你可算问到了,这相思也有治的。”
见金小猫不信,虞五宝哈哈笑道:“五爷我一碗药,管教他前尘尽忘!”
金小猫摇头,只觉得虞五宝这等得意实在看不过眼,便把话题转了:“恰好你今日来,我有事与你说。”
虞五宝见了朋友心情正好,搬了小凳挨着金小猫腿碰腿的两个对坐,把一张俊脸直凑到金小猫眼前:“说来听听!”
金小猫便把八月十五那日正是金大郎生辰,又因着金小猫也来到临安算是阖家团圆。再金大郎病体初愈,实实是托了虞谷主的福,虽说大恩不言谢,倒也不能装作无事,金大郎与刘长荆两个商量,吃顿便饭大家一道聚聚香亲香亲。
这话便叫金小猫说于虞五宝,请他把个请帖转交虞谷主。
虞五宝最爱热闹,连声说好:“一定来。小猫儿你可要精心些啊!说来都多久不曾见你手艺了!可想死五爷我了!”
说话就到了八月半。
因医馆不便无人,便把宴请的时间定在素日午食之时。金小猫昨晚便定了菜谱,只说做几样家常菜。自家大哥的寿面自然是他亲手做的,刘长荆买了八坛菊花酒搁在厨间,雁八懋金山两个去集肆找了极肥的秋蟹放于瓦盆里吐沙,说是菊花黄蟹脚慌,正是食蟹的时节。金小猫又打发金山特特找了虞五宝问明了虞谷主并他家二哥的喜好,方又备了几样时令的糕点跟好茶。
虞五宝不到午食便跑来,跟着金小猫钻厨间。
刘长荆租的这院子临街,原是一家做汤饼生意的,只这东家小娘子出嫁,女婿也家口简单,便说着一道住。眼看要走才不得不把院子租给个病人。也是刘长荆厚道,一下便给了一年租金,才叫老两口放心跟着女婿享福去也。
这院子先头既有过生意,这厨间也比寻常的大些。金小猫待了这一月,也算熟悉,再又添置了些子调料,自家又制了些秘酱,俨然又是另一个方方食的私厨。
虞五宝进得厨间,一眼便看见五花大绑的肥蟹,不由喜上眉梢:“小猫儿,今日可是食蟹?”
金小猫点头:“这蟹也就这些时候能吃,再过味儿就寡了。”
虞五宝弯腰提起一只,看那八爪乱舞乱动,伸手就捏住蟹肚,把个无肠公子在金小猫眼前晃晃:“小猫儿,可备酒了?食蟹饮黄酒,才是对路。”
金小猫把灶里添柴,顺手把蒲扇递与虞五宝:“把火旺了,待会便可食了。”
虞五宝一边摇扇一边喜滋滋唱道:“想当初你横行霸道,到如今你备获煎熬,不是奸忠无从报,只是时辰未曾到……”
金小猫听得哈哈大笑:“虞五宝,你吃个蟹也有忒多说头!”
蒸锅上灶。金小猫把十来个大蟹都搁在锅里蒸。这蒸的最是容易,却是最挑蟹。八月食母蟹,九月食公蟹,就是因为此时黄膏最多。蒸得红彤彤上桌,就着姜末红醋,鲜香满口。再,蟹性寒凉,最宜佐以温酒,再和好友亲朋吟诗作对,才是十足的风雅之事。
虞五宝却不爱掉这些书袋,他只觉美食当前,莫说诗词,便是连两句客气话也顾不上了。
午宴开时,虞谷主坐了主宾,金大郎做了东道,两个医患投契,自然相谈甚欢。只金大郎右臂已失,左手不惯,那些蟹肉都是劳烦了刘长荆挑在小碟子里头的。
倒是虞五宝,拿着个大蟹把着螯爪一掰,牙齿合力把螯子两头一咬一挤,那鲜肉便入了口,真真吃得不亦乐乎,不多时便是一堆残壳。
雁八懋也是这般吃法,大开大合倒比他数银子利落。
金山却和金小猫刘长荆一样,都是用着一色八样的精致小银器:锤镦钳铲匙叉刮针。
金小猫把蟹搁在银镦子上,拿银钳子把八只蟹脚剪掉,把里头蟹肉用银针挑出搁在蟹盆子里头,又把两只螯爪沿着边边敲松,再一剪一钳,那蟹肉松松脱出,也搁在蟹盆里头。金小猫手下轻快,那蟹肉决不会冷,正趁着热气蘸了姜醋吃了。
虞五宝笑金小猫吃得磨叽:“食蟹就该跟五……我这样,痛快!小猫儿,你也吃得太精细了!”
金小猫慢悠悠拿过小银锤,把个蟹壳敲过一遍,用个叉子一跷,整个掀开,露出黄澄澄的蟹黄来。
金小猫把蟹黄舀起:“这蟹就吃黄,美过做神仙。”
虞五宝哼了一声:“我可不爱这个,一冷就腥。”
两个你来我往的边说边吃,满桌都看着笑了。虞谷主捋捋胡须:“小儿同七郎倒要好!”
金大郎也笑道:“小猫儿看着也喜欢五郎呢。”
虞五宝抬眼就看见金小猫嘴角含笑,心里也是一热,抓了一只蟹就搁在金小猫面前:“小猫儿,是兄弟也教教我你那种吃法,我也教你……”
金小猫恰恰把蟹肉剔剔干净吃完,顺手把蟹壳拼回整个儿:“我可不学你那种武吃!”
刘长荆金山也起了兴致,把吃剩的蟹壳拼了,盆里三只肥硕秋蟹齐齐一排,颇是威风。
金小猫拿巾子擦了手,用清茶漱罢口,起身告退,说既过生辰,哪得不食寿面,自家要把大哥的寿面亲手做了。
虞五宝也几口把个蟹吃了,跟着金小猫又钻厨间。
金小猫不解,轻声问他:“做什么跟来?”
虞五宝把眼眨眨也低声答:“他们都吃菜喝酒呢,说得客气热闹,五爷又同他们不熟,还不如跟着小猫儿自在。”
金小猫忍俊不禁:“倒是我招待不周,很该请你的朋友来一道。”
虞五宝把眉头一皱:“小猫儿,五爷哪有看得顺的朋友!”
金小猫笑着哼他道:“果然是称爷的!如今看谁都不堪入目了!”
虞五宝也笑道:“小猫儿,你做了银丝面五爷我便看得惯!哼哼,不知欠我多久了!”
金小猫哈哈大笑:“这倍利可真高,一碗面要记多久,要还多久?”
“一辈子!”虞五宝不待金小猫话音落地,揽住金小猫左肩,嘻嘻哈哈道,“还不完还当五爷好说话呢!今日就先还这一碗好了!”
今儿给金大郎做的正是虞五宝念念不忘的银丝面。金小猫先前就用少许盐碱和面,略加了些菜油,把面活得又软又筋,再饧了这些时间,那面更有弹性了。
虞五宝就见金小猫几下把面抻得又细又长,真真银丝儿似的,偏又连绵不断,一根就能从头挑到尾。
虞五宝开口大赞,却带着些微醋意:“五爷才发觉,小猫儿好奸滑,与你家大哥做的就比单给我做的好……你看你看,这丝儿细得多呢!”
金小猫但笑不语,把羊肉选了里脊横切成丝儿拿芡粉酱了,搁上少许盐,胡椒,豆酱汁儿调匀,搁在一旁,又取了发好的木耳黄花细细择洗干净,又切过葱丝姜丝备用,再舀了一勺子辣酱搁在碗子里叫虞五宝拿着,方对虞五宝浅浅一笑:“今儿做的卤,却是跟街口王家老伯学的,口味十分家常。”
虞五宝只管好不好吃,便催着金小猫开火。
两灶齐开。一灶坐油锅,油至九成,葱姜下锅爆香,放了羊肉滑炒一下变色捞出,下了木耳黄花炒开,用盐料调味,加入先头半熟的羊肉,再加热水小火慢炖。另一灶却是把银丝面下了一根根分开,煮熟过凉,盛在碗内,只待卤一成便浇在上头。
面上头码着切好的香葱丝,焯好的红白萝卜丝,点上一点子辣酱,用些许滚油一泼,真真汤是清的,面是银的,萝卜丝是橙的白的,油辣椒是红的,香葱丝是翠的,好看得紧。
虞五宝把鼻子吸了两吸:“嚯!真香!”
一色盛了十碗。除了没来的虞仲兰,虞谷主,金大郎,刘长荆,虞五宝,雁八懋并金小猫,金山带着刘长荆雇来照顾金大郎的一家三口,人人都沾了个喜气。
金小猫把自家碗里最长的一根挑给金大郎,含笑祝道:“唯愿大哥此后平安康健,岁月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