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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万古凄凉人不知 ...

  •   南越初建之时,有一落魄之士,自称袁弘,毛遂自荐,投奔了南越。皇上慧眼识珠,委以大任,果然,袁弘于危难之际,带领我南越化险为夷。他与皇上携手并进,开缰阔土,定国安邦,几乎占领了整个南方。皇上倚重他,赐他爵位,并为他兴建相府。这就是我们南越国赫赫有名的袁丞相。
      一日下午,皇上一时兴起,御驾亲临相府,要与他商讨治国之策。途经巷道时,见一肤胜凝脂,姿容美艳的女子从身侧款款而去。皇上并非好色之君,但见她美艳动人,如同下凡神仙,对她一见倾心。进了相府,袁丞相正好不在,皇上却也不急着走,只命宫人传旨召你父亲回府。于宴厅稍坐间,不禁想起刚刚见到的那位楚楚动人的女子,心中再也无法平静。皇上善于工画,即命人拿了文房四宝,专注地画起那美人的像来。
      待袁丞相赶来拜见时,一眼见到画中那绝世美人,大惊失色。京城昭正专心绘画,并没有察觉丞相的异样,待他近前来,指着画中的美人,喜上眉梢:“袁爱卿,你看,这是朕刚刚遇到一位奇女子,看上去清丽脱俗,其美貌尤胜观音。朕心中十分喜爱。你可知道她是哪里冒出来的女子?无论如何,只要她尚未婚配,朕定要把他纳在身边,立她为最尊贵的妃。”
      那一刻,袁丞相竭力控制着慌乱,只看着面前的君王沉浸于坐拥美人的幻景中,无可自拔。
      而画中的女人,正是他青梅竹马,久后相逢的爱人苑氏。
      看着皇上那双鹰眼里露出坚决的锋芒,袁丞相绝望了。帝王看上的女人,做臣子的,岂能与之争锋?何况他来投身于南越,亦不是没有他的目的的。
      于是,袁丞相忍泪与爱人商讨,苑氏情深意重,甘愿为爱人忍辱负重。于是,袁丞相以忠君之名,假托为皇上求取了这位美人,献与了皇上。皇上大喜,封为贵妃。而我,成为了苑妃贴心的侍婢。
      后来,我才知道,苑妃,是洛阳大士族苑承罡之长女。而袁丞相,原名轩辕弘,是北周耀宗皇帝的皇太子。轩辕君与苑妃在年少时就已相识,相互之间萌生了浓浓爱意,两人私底下早已定了终身。那时候,北周国势衰弱,局势危如累卵,你的父亲一直心系国家安危,未敢向耀宗皇帝请求赐婚,而苑妃却是深明大义的女子,虽已年过十九,却一直痴痴等待轩辕君早日安邦定国,荣耀地迎娶她进皇家的大殿,凤仪天下。然而谁料到,萨都喇引大军进犯,很快占领了洛阳。耀宗皇帝一家轨首于午门。城破之日,你的母亲冒死为皇室收尸,本想着找到轩辕弘的尸身后并服毒自尽。然而当未找到他的尸身时,喜出望外。她丢掉早早藏在身边的鸩毒,决心找寻你的父亲,然而却一直没有音讯。
      当她千里迢迢找到心心念念的爱人时,轩弘君已经官至宰相了。原来,轩辕君自北周城破之日,并已更了姓名,叫袁宏,难怪你的母亲难以找寻。两人相见之后,喜极而泣,抱头痛哭。轩辕君死里逃生之时,本以为自己成为亡国之人,朝不保夕,何能带给苑氏幸福,于是也就心灰意冷。当那日两人相逢,得知苑氏为自己如此坚贞,喜出望外之余,决心择一吉日,广发喜贴,风光求娶他进门。
      然而,命运弄人。就在他们即将结为夫妇的当口,皇上却看中了她。轩辕君含着一把辛酸泪,终于忍痛地把爱人拱手献与了国君。
      皇上对苑妃隆宠不倦。可是苑妃并不爱皇上,在她的心里始终只有她的爱人。我为苑妃的忠贞所感动,于是经常为他们牵线搭桥,不顾杀头的危险,也要为他们制造良机与他们私会。
      在一个春寒料峭的黄昏,苑妃告诉我,她怀孕了。我直接反应,她怀的定是袁丞相的骨肉。然而从苑妃黯淡凄然的神情里,我看出了她的遗憾。她说,袁丞相天生就患不育之疾,况且,依照她为皇上侍寝的日子推算,的的确确怀的是皇上的孩子。
      我并宽慰她,这都是命。哪知丞相何其珍视她,明知她腹中怀的是别人的孩子,仍对她一往情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直至十月怀胎,苑妃诞下一位公主,细眉大眼,纯静无暇,光溜溜的背上竟有一红色牡丹形胎记。那位公主就是你。
      或许都是天意。后来,皇上竟无意中发现丞相写与他过去幕僚的密信,方才得知袁相投身南越,只是把南越当作他为报北周萨都喇血海深仇,实现复国大业的阵地。皇上即心痛又惊慌,作为君王,最先考虑的是自己的王座,袁相有野心又有手腕,放任这样的人在身侧,不异于养虎为患。可是,尽管袁相对他的不忠,但念及他对南越的功劳,于是一袭圣旨,只收回了兵权,同时让他退隐。
      后来才有了苑妃带着三个月大的你,随轩辕君而去的事。皇上这才得知苑妃与轩辕君的私情,当初也以为你是轩辕君的孩子。后来我告诉皇上,才知道真相,几番欲找回公主,却不见了踪迹…….
      猝然听忆娘说起这段往事,我的泪水汹涌,胸口尖锐的刺痛,早已听不清老妈妈口中所云。良久,我止住泪,转而向京城昭问道:“那后来,我的父亲鸩酒赐死,不是太上皇所为吗?”
      一张口,泪珠又纷繁地落下。
      “孤一直不知道你们的下落,又哪会有这样的事?”京城昭道。
      忆娘生怕我不信,补充道:“后来才知道,那是邱丞相假传圣旨所为。”
      京城昭起身,双手骤然地握紧我的双臂。“孩子,你娘,注定不是我的人。可你,却真真是我的女儿……”
      “是啊,公主,以后就让忆娘好好侍奉你……”
      我浑身冰冷,衣裙在殿外袭来的寒风翻动,心中紧密地撕痛着。我艰涩地开口:“我真是的公主,那么子峻是我的哥哥,我的亲哥哥?”
      “是啊,他与你是亲兄妹啊。”京城昭哽咽的声音仿佛如电击,击碎了我仅存的幻望,他这一句,足以让我粉身碎骨。
      我缓缓起身,依然站立不稳,而思绪却在那一瞬间停滞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刹那嘶喊出来,推开京城昭,夺门而出。滞重的殿门在我的身后重重地合上,留下京城昭与老妈妈焦急的呐喊,我模糊着泪眼,亦不能相顾,因为我已无退路。
      殿外天空铅云低垂,罡风四起,乌云密布欲压城地昏暗,卷起漫天飞雪,呼啸着旋转而来,翻翻滚滚,让人睁不开眼睛。
      冷风飒飒,大雪簌簌,天罗地网,一切尽在笼罩漫天冰雪之中。苍苔露冷,幽径凝冰。曲折的回廊,只寻得见我奔跑的孤影。寒风吹乱了我的鬓发,雨雪浸湿了我的宫衣,我已经没有了知觉,我忘记了寒冷。
      我枯坐在风雪中徘徊了很久,那一段不堪回首的红尘往事,尽成了彻心彻骨的伤痛。曾经我并不认为自己是薄命的女子,即便我年幼双亲早逝,妙龄之时与师兄缘尽今生,其间确实有过一段短暂的消沉。然而,即便不甘心嫁与了京城子峻,然而在那日复一复的挣扎中,我终究放任自己于半推半就中沉伦,我恋上他,爱上他,还又一次地怀上了他的孩子,然而猝不及防地,竟是一场亲兄妹间的不伦畸恋…..
      风雪中有一簇暗红徐徐而来。
      “明德太后娘娘驾到!”太后身边为她撑着华盖的侍女道。
      暗红锦丝福寿纹纣纱袍有着深沉的光泽,在寒风吹拂下更显庄重。太后下了舆车,迎着风雪缓缓向我走来,她的脸上的神情复杂而肃静,却能从那双丹凤眼中看出深藏的凌厉。
      我起身,抬起头看她,撑着身子要行礼,太后身边的一个侍女用清脆的声音说到:“公主不必多礼,太后有几句话,特来跟公主讲。”我闻言向太后看去,她一直仔细的探视我的脸,那双眼睛似要在我呆滞的目光中找寻什么。我微一弯身低了头去算做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太后这才回神过来,勉强一笑说到:“你身子不爽利,这礼就免了。碧禅,快把公主扶到舆车上说话。”
      “太后,”我小心的唤了一声,太后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周围的风雪咆哮着,刮得更紧了。半晌,太后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悲伤和同情,她的眼睛看着我,目光又有些闪烁:“哀家自打见到你第一眼,见你虽装扮得清丽脱俗,却隐不住的那段妩媚,就觉得你十分眼熟,想起消失多年的苑妃,那人最最宠爱的女人…..”
      她说“那人”的时候,咬字咬得极重,夹杂着愤恨的情绪。我知道她指的是京城昭,那个把所有爱都给了我母亲的人。
      “你与苑妃长得如此相像,即便是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神似,哀家也十分疑惑,也曾问过你的母亲是哪里人氏,但是,你却隐瞒了真相,直到今日,哀家无意听到你们的对话,当真相大白之时,才感觉到残酷,但是悔之晚矣。”
      “儿臣只怨自己命薄…..”我的声音很微弱,说话间泪就掉了下来,很快凝结成了冰。太后也抹了抹眼睛。眼神却犀利起来,看向站在她身后的碧禅:“□□者,当如何处置?”。那碧禅轻声回答:“回太后的话,“越律法严苛,民风崇尚清化,通奸,□□,渎伦伤化,皆为罪恶,在民间,就有男人光了四肢被绑成大字,女人脱光了衣服,骑木驴的刑法….”太后点了点头:“民间尚且如此,何况是南越严明的律法。你知道骑木驴,是怎样的酷刑吗?”我望着他,摇摇头。“就是把失妇德的女子脱得一次不挂,架上木驴,以下身插入木驴上面的尖刀,游街示众,直到流血而亡。”说完看着我,向来持重的眼神里却有躲闪。我迎上她的眼睛,此番太后的目的明了了大半。我用只有我和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到:“母后来此,恐还有其他的事吧。”我一直在看她的眼睛,她神情里闪现的不安与徘徊。
      太后愣了愣,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她点了点头,对身边的碧禅摆了摆手说到:“你先下去吧,没有哀家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我越过她向后看去,大雪“扑娑”得下着,白雪恺恺的大地越发苍茫,四下里哪有什么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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