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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面桃花相映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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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兆五年秋,北斗星数月暗淡,天徽王朝日益倾颓,群雄数起,战火瞬间迷漫,天徵国都洛阳为其附属国首领萨都喇率大军攻占,天子轩辕氏被绞死,其余家眷尽数处斩,称为北周,定都燕京,之后南方三十八郡为江南京城氏所得。称为南越。西为百氐,东有东瀛,四方群雄逐鹿争霸,二十余年烽烟不息。
我八岁就投奔了恩师,隐居于凤凰谷中,岁月无痕,我与师父公孙钰驰,以及七位师兄,还有罗兰,何方等人相依为命,转眼间在这世外桃源中已过八年。
凤凰谷三面环山,丛林茂密,连绵千里,只有一面是悬崖峭壁,深不见底。悬崖下面设有藤缆吊船,是我们通往外界的捷径。坐上藤缆吊船之上,便可启动机关,自行控制出谷。恩师深通奇门遁甲之术,于谷口处设立重重机关,外人误闯此地,定困死于迷阵之中。我们与世隔绝,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今天是我十六生辰。
“小姐,这今年的秋日里,晴空万里,桃花溪上的桃花又全都盛开了。”
“哦?是吗?我们快去看看!”世人只道春桃,夏荷,秋菊,冬梅。哪有秋日桃花盛开的道理?
走近那桃花溪岸,果然见到溪边悬崖之上那几株桃花开始争芳吐艳,茂密成荫了。
悬崖下面溪水也涨了很高,漾漾水面上浮着缥缈的白色雾气。那水波荡漾之处,好似云雾缭绕。这桃花溪水来自于东南面断崖之下那处汩汩温泉,即便在寒冬腊月之时,水温都可以用来洗浴。
桃花溪位于断崖沿岸,向阳背风,这里的初秋却暖胜晚春。桃花溪下,更是一湾温泉水纵情流溢,一到秋日,温泉水势上涨,水温升高,热气蒸腾,使得桃花溪岸温度偏高,这也是这里的桃花在一年时春秋再次争奇斗艳的缘故。
我卸下衣裳,缓缓下了溪岸,慢慢没入温情之中,淙淙的温泉水漫过我的胸,四周芬芳动人的花瓣片片落下,我阖上眼,仰面静静感受花瓣在脸颊上拂过,若有似无的香味在身边环绕。
猝不及防,一声巨响,头顶的桃花花瓣如倾盆大雨一般阵落,随即一个金色的重物从崖顶坠落到崖边的桃枝上,弹了几下,最终掉进我身边的溪水里。惶惶定睛一看,是一身甲胄,头戴玄盔,只露出一双黑眸的男子!我惊骇,此刻我赤身露体,溪水又是那般清澈明净。慌乱之下,什么也看不清,只是分明见到他一双如黑莹石一般漆黑的双瞳,深若潭渊。
巨大的重力使他的身子急剧地下沉,混乱中,裸露的腰肢正被一双手紧紧箍住,我惊慌闪避,却被他揽得更紧,周围的溪水瞬间染成了红色。罗兰惊得扑上来,用劲推开那双血流不止的手,扶着我即刻撤离,拾起我的亵衣扔给我:“小姐,我扶你上岸!”
我惊魂未定,倒抽了一口气,迅速地把白色亵衣穿好。“把他捞上来,免得让他的血染了泉水!”
罗兰跳下小溪,捞他起来,游向了岸边。合我们二人之力,这才把他拉上了岸。
“罗兰,去看看他还有没有救。”我极力镇定,内心早已暗潮涌动。身处乱世,人命如纸薄,但人的生命终究是宝贵的。
“小姐,这恐怕不妥吧。谷主早有严令,为防止凤凰谷这世外仙境为世人惊扰,误入谷者,每每必杀之。小姐不杀他,反倒救他。要是被谷主知道了……”
我一怔,回想旧日,两位朝野中的差人误闯入境,师父下令将其杀之。这只是为了保谷中长久安宁,永绝后患之计。
正踌躇间,陡然间见昏厥的他强睁开了眼睛,眸光中闪烁着对生命的眷恋。内心震憾,却又举棋不定,这位将军,不知是何来历,我如何能拿谷中三十几口人的性命作赌注呢。可人命关天,忍不住又回望他一眼,他眸光如剑,眸底流露出求生的意念。我灵光一动,心中并有了计较。
我朝他走了过去,他的胸口一直在淌血,打开他的盔甲,一只被鲜血染红的断箭正插着他的胸膛,只差一点点,就到了心脏。无论如何,当务之急先要给他止血,否则他定会流血而亡。
“罗兰,过来扶住他。”
“小姐,这……”
“不必多言,照我说的去做!”
“我去附近找点布血子来。”走的时候,还回头望了望,恰发现他睁圆着双目,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因为笃信而变得执着,最终化作一种信念,之后慢慢地垂下了眼睑。这一次,我发现他眼底是平静的,或许他的心绪也是静谧的,仿佛平静的荷潭在皎洁的夜色下没有一丝涟漪。我突然感到内心有所触动。他这般信任我,在我决计去给他找草药救治他时,他安心地让自己晕厥过去。
火红的布血子长在东面断崖的缝隙里时,曾记得小时候我练功受伤时,右臂受了伤,血流不止。师父就带着师兄来到这个地方给我找这种草药,这种草的止血效果极好,只是不能过量使用,否则会延长伤者的昏迷时间。等我拿着布血子赶来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伸手去探他的脉搏,脉相紊乱,且十分气虚。我快速地后运起一掌,贴在他的胸口。源源不绝的真气,缓缓地输入他体内,他的脸色一点点好转,似有了几分血色。
“小姐,现在怎么办?”罗兰担忧地问道。
“去找一块鹅卵石把这几颗布血子放在那石板上捣碎。”先是身受重伤,接着坠下深崖,然后在水里又泡了许久,挨到现在,仍有一息尚存,我料他意志坚定,肯定能挺过去。
我从亵衣上撕下一块白布,把罗兰捣好的草药包好,放在他伤口的上方挤压,火红色的药汁缓缓地滴在那伤口之上。他突然挣扎了一下,终究没有睁开双眼。
血瞬间止住了,布血子的功效果然是好。我看看他的伤口,微微地皱眉。那支断箭还在他的胸膛里,须到石阁里拿师父的竹镊子才能将其取出。
“我们把他抬回石阁中去。”我当机立断。
“这?”罗兰迟疑了一下,她看到我坚决的神情,不再多言,起身与我一起抬他回石阁。
十六生辰,遇到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全身上下都被他看去了,这已是我的大不幸了。倘若他再不争气,在我们住的石阁里撒手西去,岂不是沾染了晦气?的确,罗兰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我想起了刚刚他对我流露出的那种信任,要我见死不救,心中又实为不忍。
费了一翻功夫,终于悄悄地把一个身高八尺身着沉重的金属铠甲的将军移到了我住的石阁的地下室里,鲜少有人来过,蜘蛛网粘满了四面石墙。我弄来一张棉絮垫,平铺在石桌上,把他平放在桌面上。
“罗兰,你听好:快去烧些开水,再找个瓦盆来。你再去后堂的地窖里拿两坛烈酒,快去。”
罗兰答应着离去。
而我悄悄潜入到师父的石阁里偷来了竹镊子与山参,把山参隔水炖上。
一切准备停当。那边罗兰也拿着烈酒和瓦盆进来。
我将烈酒倒入瓦盆点燃,让罗兰把镊子放到烈酒的火焰上灼烧消毒。
头盔卸下之后,一张容姿绝世的容颜乍然浮现,眉目若裁,面容如铸。片刻失神之后,我把他的铠甲卸下,用剪子将他的里衣剪开,露出光裸的胸膛。那不大但极深的伤口就出现在我的眼下,那伤口内的肌肉,层层外翻,挣得伤口仿如一个张嘴呼吸的婴儿口唇,触目惊心。
拿竹镊子夹住那短箭头从那深深的伤口中迅速拔出,鲜血如注。
石桌上躺着的人吃痛,只是虚弱地挣扎,继而又晕了过去。
罗兰赶忙把捣好的布血子药汁滴了上去,待血止后,又捣了几味草药敷在他的创口。待我用洁白的麻布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后,在那包扎的麻布上,即刻洇出大量殷红的血,其实那不是血,而是布血子鲜红的药汁。他安静地躺在石桌上,一直处在昏迷之中。我拂了拂额上的汗珠,正欲出去。
“小姐,不好了,公子和何方从谷外赶回来了,回来并问小姐安好,说等会换了行装便要过来看望小姐,还说,今晚要给小姐一个惊喜,怎么办?”
罗兰把熬好的山参汤端进来,惊慌失措道。
我稳住心神,笑着埋怨道:“都出去大半天了,这才回来,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我猜呀,今天是您的生辰,公子定是出去给您挑礼物去了,对了,小姐,打算如何处置这位将军?要是让谷主知道了……”
我看着他仍昏迷不醒:“等他伤好些之后,再用汤药迷晕他,蒙上他的眼睛,把他远远送出谷口,他进来时也是神智不清,横坚他也无法再找到我们这里也就罢了。当然出谷后是生是死,全凭他自己去了。”
“好计!”罗兰赞叹道。“小姐,今日谷中设宴,给您庆生,您该去梳洗了。”
我终于起身,暗笑道:“我都不急,你为何却急了?”。
“我能不急吗?小姐要嫁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