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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section 4 ...

  •   要知道生活甜蜜的表象下,不是全部,都那么美好。

      龙一不在的时候,他曾经一个人看电视。

      飘雪的小路尽头,推着车子的破落的背影,白白黑黑的掐断了单薄的视线。一个女人苍凉
      的声线,安静的诉说。

      她说,一个人有多爱你,不在于他能给多少。而是,是不是他有多少,就给多少。

      庆太无法忘记她的声音。

      “橘先生?橘先生?”

      他隐约听见响指的声音,隐约好象隔的很远,很远,然后有人摇他的手臂,就好象水草缠
      住溺水者的裤脚。

      他醒过来,看见浅绿色的吊灯。

      “结束了?”他这样问,慢慢坐起身。声音很低,很稳,很简单,但好象空气的控制权也
      和神志一起回到了他的手里。

      “是。结束了。”回答他的声音略高一点,但也很稳,很简单,没有起伏甚至没有纯净水
      的味道,冰的好象根本不在意任何失去和获取。

      “我说什么了?”他就那样坐在对他而言矮了些的躺椅上,敞开的深色外套,敞开的衬衫
      领口,没打领带,也没有褶皱。

      他是个考究到无懈可击的男人。从穿戴到举止,从□□到精神。

      只是这样略带些委顿的坐在那里,也是颓废的美。

      “你什么也没说。”另一个人已经站起身,回到他同样有些冰的大办公桌后面。

      眼睛也一直藏在透明的镜片后面。

      “你睡着了。橘先生。”他低着头推了推眼镜,细白的指尖捏住黑色的中性笔,在桌上摊
      开的白色纸制品上飞快的写着什么。

      “……是么?”这时候似乎应该做个哑然失笑的表情比较好,可庆太甚至不曾牵扯嘴角,
      只在心里轻轻的温了半秒。

      还是什么也没说……半秒。

      “失眠的情况严重么?”眼镜后面的男人突然问。

      说实话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个心理医生该有的亲切感,甚至听不到温度和认同,只是很冰
      ,很干净,但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静与疏离,却奇异的带来了安全感。

      我们一直误会一些事。用充满自以为是的眼光。

      来找心理医生的人,并非真正渴望有人能窥视他们的内心……他们往往比任何人都更害怕
      交谈和倾诉,更善于奔逃和掩藏。

      因为他们比任何都更需要倾诉,却有更多的秘密需要掩藏。

      “……”所以躺椅上的男人回了个不长的沉默,刻意压低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眼前一两米的
      地砖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新医生是怎么看出他的失眠。但他没有惊讶。他从不会小瞧心理医生,尽管他们从
      没治愈他。毕竟这些人,任何一个,严格意义上都是龙一的同事……他爱的那个人。

      “之前的记录上没提过……最近才开始的?”那个颇有些让人发冷的心理医生却显然并不
      在意。仿佛沉默对他而言,只是再平常不过。

      他依旧是仔细的翻着美国空运来的病历,头都没抬。

      这个男人叫橘庆太,是他上星期刚刚接手的病人。那时候老师告诉他,有个从美国转过来
      的case希望他能帮忙follow的时候,他很快答应了。

      没有理由拒绝。

      可拿到手的病历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差不多11个月,从两个星期一次到一个星期一次再到一星期2-3次,在Dr.Collestacker的
      手里,这个人竟然没有半点好转。

      张弛性强迫症……紧张、焦虑……现在看来又增加了机械性的失眠……而且从他现在的状
      况和一直以来的记录看,如果不是有某种极其强烈的自我暗示作祟,理论上和经验上都不
      可能呈现出现在这样的凝滞,或者说是恶化。

      [很明确的拒绝催眠治疗。]

      [依然明确的拒绝催眠治疗。]

      [无抵触性谈话记录。]

      记录里是这样写的。

      每个人都秘密,秘密并不会杀死人,但是固执会。

      如果不想放任心里的那只鬼杀死自己,又为什么要治疗?

      既然已经决定治疗,又为什么不肯配合?

      [我建议最好接受催眠,不然结果还是一样,谁都帮不了你。]

      第一次谈话之后,尽管两个人都作出了最大的努力,起码看起来是这样,但他依然只能作
      出这样的建议。当然,他在这样说的时候,并没试图设想过这个一直沉默的男人可能会有
      的反应,他没那么无聊,而且,任何带有先见的推断对一个职业的心理医生而言,都是大
      忌。

      他只是没想到,橘庆太会立刻就答应。

      结果却一次次在催眠里一言不发的睡去,不安的沉静。

      他以神童的姿态入行,金牌律师一样保持着2年全胜的记录,导师是美国心理学会的终身
      会员,他自己是全日本心理学会的最年轻的理事。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大牌。他也见过很多
      奇怪的病人,当然,来这儿的多半不会正常。有人强烈的抗拒着治疗,有人打破他的车窗
      ,有人甚至蹲在他的办公桌上撕光了他的note,他也不觉得自己是没见过世面丁点怪事就
      鸡飞狗跳的嫩手。

      可这个男人很特别。矛盾的特别。为什么会有人似乎急切的需要医生,却又根本不肯说出
      症结。为什么有人确实想要解决问题,却又在潜意识里拼死的保护着那个症结。就像那种
      很想说,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早被自己催眠了一样,拼死的隐瞒着。

      就像他明明对人和人心都没有兴趣,却做了心理医生一样。

      很有趣是不是。

      “那么我们后天见,橘先生。”他轻轻端起了咖啡杯。

      有很多人有故事。很多人有趣。

      他从不好奇。

      但他必须解决。

      那个纠缠在心里的梦魔……如果你们愿意这样叫它……他的工作就是抓住它,扼死它或是
      麻醉它,不管它是什么。

      他是医生。

      “……再见。千叶医生。”

      可以考虑换种方法。橘先生。

      因为你的问题显然不是能说出什么,而是,说不出什么。

      他把右手放到头发上,使劲的扒拉。手收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好象最近他总在抓头发。

      局长也盯着他的脑袋。

      还是黑的。他依旧忘记,把头发染回来。

      “……”

      究竟还要问什么?他并不真的好奇。他想知道的只是,还要问多久。还有为什么,他会突
      然有这种荣幸享受到东京警视厅传说中的48小时扣留。

      但是他很累也很懒,所以终于没把任何一句说出来。

      他不傻。这种状况也实在没必要火上浇油,外加讨打。

      “……没一起出现过……恩……如果绪方和橘一起去了什么地方……”

      “我会马上汇报……”脾气都磨没了,他甚至懒得开口搪塞。

      但该说的,你还是得说。

      “……绪方没有跟丢的时候?橘庆太那边你们还得跟好一点……绪方也必须跟住……”

      “……”

      “绪方没再说什么?”

      “……”

      “……主要还是担心……在绪方龙一身上下手……毕竟我们想到别人也能……你千万盯紧
      一点……”

      “不是不让跟太近么!”

      环绕着低气压的冰雕伊崎右典突然冒了这么一句,语气相当糟糕。

      “……”局长立刻被堵没了话。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黑发瞪谢顶的沉默了几秒钟,败下阵来的也只能是右典。呲……他发着
      语意不明的音节,龇着饥饿的利齿,好象被激怒的狮子那样微微却蓄满力量的缩起了肩膀
      ,但最后,还是只能泄气的转到一边去继续挠他的脑袋。

      没人能理解他的心。到底有多么厌烦。

      莫名其妙的事件,莫名其妙的对手,还有这让人崩溃的事无巨细。

      看不出是挑逗还是挑衅的绪方龙一,明明禁欲而冷淡的眼睛,却那样纯净自然的流泻出了
      情色的檀腥,什么东西奇异的空洞却溢满。

      看似空门大开却其实根本无法靠近的橘庆太,盘根错结,枝杈早生,蜘蛛何时织造的毒网
      ,谁知道,反正扯扯牵牵,温润,潋滟,韬晦深藏。

      看不出是爱还是不爱的绪方龙一,甚至挑剔的计较着一个陌生人的谎言,却淡然坦然决然
      的对情人说着慌话,算是保护,还是冷漠?

      看似爱的大摇大摆却其实可能把爱藏在更深更远的地方,橘庆太你真是厉害,连我都差点
      以为,你脸上的笑是种炫耀。

      那个时候你眼睛里亮起又彻底暗去的,是爱不爱,还是,恨不恨?

      你消失在我们眼里的那些时候,爱不爱,还藏不藏爱?

      他不敢幻想,这是场剧情多么狗血的爱情电影。

      也许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件,却一定是两个不得了的对手。

      也许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爱恨,却一定是两个了不得的男人。

      远比闻到的更多,暗藏的刀锋。

      只是他,为什么要看。

      也许心里的某个地方,告诉他不要说给谁听。好象这些暧昧不明的波纹,只是他一个人梦
      呓来的灵感。

      所以他的报告里,永远先隐去绪方的浅笑,再消去橘的默默。

      但很有趣。

      有人和他一样好奇。

      甚至零碎到某个细小的表情。

      谁?

      Why?!

      这突然变得多起来的“汇报”……每天……以往任何case也没达到的地步……究竟是谁想
      知道?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烦躁积压到了这种地肤,他会想要发火。可他不能,他只好瞪大那对魔鬼的眼睛。

      想不到他伊崎右典也会有只能用力瞪眼的一天,可这个状况,他遇上的那一对儿FBI级别
      的小情人和眼前这个略有谢顶的中年大叔,到底合伙逼的他抓了狂,管你美人还是大叔,
      还是美大叔,全部让他想要拉出去枪毙。

      他甚至有了种可笑的预感。不会大叔想听的,真的是军火商和小教授的爱情故事吧。

      不得了的偷窥欲。

      再回到事件身上……根本没有进展……也不能说没有进展……绪方小教授已经含蓄的接受
      了他的建议,那始终清淡却隐约高傲的微笑告诉自己,他已经有在留意和防备任何可能不
      可能的变数。橘庆太身边看见看不见的,都是高手,自己这边,必然是依旧只能隔着半条
      街的监视和跟踪,根本看不出任何意义,可隐藏的危险,应该同样也会被隔在半个街区之
      外,不是么。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说不管怎么刺探,见个几次正大却其实偷摸的会面,绪方龙一都是那
      个死样,说不管怎么仔细,橘庆太还是说出现就出现,说跟丢就跟丢。他现在真的很烦也
      真的很乱,为什么有人还非要给他添堵?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的能力和调度产生好奇了的,
      局长大人?

      “……有难度我知道……这也是上面的意思……关于绪方和橘,任何细节都必须上报……
      ”局长终于在右典明显的自我放弃里找到了台阶,他在并不柔软的大椅子里费力的改变着
      坐姿,声音隐约的好象也显出几分罕见的疲惫来。

      右典渐渐迷起眼睛。

      好吧……大叔也很难办……影响未知的大事件……这样两个横空出世的人物……被上面催
      的很紧……被部长级大叔团围在中间喷口水……

      那个好奇的家伙,并不是大叔。

      上面?是上面。怎么样的上面?还真是他妈的操蛋上面。我诅咒你没有下面。

      “……”大叔,看在你也不容易的份上,会好好做的。

      可右典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人。他从来不是那种会说出感激和崇拜,冷酷却热血的男人。

      梅子莆一放进嘴里都会吐出来,他很怕酸。

      他不屑说,伊崎右典从来不屑说。再混乱也好,查清楚给那个想看的谁看。

      混蛋……

      顺着走廊,不知道向下还是向上的电梯,人满为患的大厅,他径直的朝大太阳底下的停车
      场晃过去,脸色糟到没人敢说一句招呼。

      要不干脆一招儿钉死。直接去找橘庆太怎么样?管你喜不喜欢警察,老子还不喜欢你呢!
      反正只要你是活的就能交差,你他妈的不爽回家睡LP去!

      初冬的冷空气吸进胸腔,激的气管到心脏一路的痉挛。

      但他知道,那样他就要倒大霉了。右典重重的关上了车门。任务就算是砸了,局里也肯定
      要鸡飞狗跳,局长会给没下面的用口水淹死,他会给局长的口水淹死。

      而且说到底,他们还是要对橘庆太的安全负责,而这个差使,算来算去还是要摊在他头上。

      啊……叹气都很累。

      一瞬间他几乎有点撒手不干的冲动……但他不是胆怯,不是。他向来缺少胆怯这种情绪。

      而是这一次,一开始就从照片里飘出来的不甚清楚的戾气……不妙的味道浓的太过,不安
      的预感又从没来的这么坦荡……龙一总是烈而清淡的眉眼和笑,还有他支棱着乱七八糟的
      牙齿时,他那纤细的小脖子里流出来的声音散开的时候,软而糯,混在咖啡味道的空气里
      ,然后那个人就真的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一面撒娇,一面淘气的放出毒剑……右典觉得
      自己就像个猛然间一脚踏进迷宫的傻蛋,寻着那总是在转弯的角落里才露出的翩翩裙角,
      他看不见人,只听的见悄然脆响的声音,他看不见人,只看的见半片飞扬的衣衫,他忘记
      了这是个迷宫,刀剑密布的迷宫……是因为璀璨的光是因为华丽的院墙么……他中了魔咒
      ……心脏的一角突然塌陷成了一个缺口,却温柔的竟然不像一场坍塌……

      他中了魔咒。

      为什么他明明不想招惹,却又怎么有些欲罢不能。

      他不是不想干。

      为什么他不说那个隐约的蹙眉,却又怎么有些忘记不能。

      他只是不想看。

      他中了他的魔咒。

      原来他一直不想承认的事情,其实是真的。

      原来真是……魔由心生。

      ……操!他的破坦克猛的窜出去,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尖锐到刺耳。

      猛踩油门可以泄愤,他乐意。

      他想,他必须见见绪方。

      但他却甚至不知道绪方在哪……除了开着车子撒野,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所以也许在
      前往他和他见面的某个地方的某条路上,他只能狼狈的急刹车。然后死盯着后视镜里那个
      眼睛充血的似乎癫狂的有些变形的男人看……

      那个人,绝不是自己。

      好吧。这次他奋力的揪了自己的头发,他需要看着镜子里的男人变回去。现在这个样子,
      他不承认那是他。

      一分钟以后他也许成功的催眠了自己。我们只能看到急驰的车轮碾过路面。

      他打了电话给雏田,绪方龙一待在家里一直不曾出门。他没有打电话给梅村,他不是准备
      和别人老婆偷情的混蛋,他不想知道橘庆太在哪里。

      他不介意地点,他想好了一套说辞,不管在哪都准备说出来。

      他想对他残忍一点,冷漠一点,就像他一贯对待他一样。他要对他说“绪方龙一你他妈到
      底在搞什么鬼?!马上给我滚出东京!”

      滚出我的视线!

      还是,你已经准备好永远不离开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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