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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section 12 ...

  •   庆太。其实当时我是想说。

      最后的最后,可不可以不要不要我。

      “我来找绪方龙一老师。”他说。想了想,他又从身上掏出警察手册,“我是警察。”

      橘先生点点头,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后面那孩子的脸色倒是骤然冷却下来了,那个被称为‘老师’的孩子。

      但也没到很差的地步。

      “是找我的。庆太。”他朝门口那永远等着他命令的忠实的骑士轻轻的笑,又拿冷漠的眼
      光去看门外不速的来客。

      怒。

      如果这是威胁。伊崎右典。我会教给你知道,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终于害怕威胁。

      是我太高估了你的智商,还是警察永远习惯做这样不自量力的事情。

      愚蠢的冲动。

      他们转到书房谈。无论庆太还是龙一,都不愿意有陌生人来侵占他们刚刚缠绵过的沙发和
      软垫。

      如果可以问,相信右典也不喜欢。

      关门的时候他们三个都很别扭。龙一很努力的想要看清庆太几近隐没的表情,但庆太没有
      表情,脸上看不出任何厌恶或是怀疑的痕迹,淡然而静默。

      但不知道为什么。好象这样凝固的表情,却反而给了他勇气。

      “等我。”他在门的缝隙里轻轻的念,“20分钟。”

      “没关系。慢慢说好了。我给你们拿红茶?”

      他于是越发坦然下来了。因为庆太这样单纯的认可,因为庆太这样清晰的声音。原来被信
      任是这样重要。原来被情人信任,是这样重要。

      庆太信他,他却骗他,庆太依旧信他,他竟也能如此诡异的安下心来。有那么一个瞬间他
      几乎以为,庆太知道一切,冷漠的童年和纠缠在灵魂里的执念,甚至连同那些恶毒和龌龊
      的伎俩,也终于能在他永远如那个黄昏的路上初见般纯粹的眼光里,救赎,宽恕。

      他真的很可怖。借情人的名号,勒索着庆太的爱和维护。可能他本就是吸血的魔物,非把
      猎物最后一点感情吸食干净,才会吐着鲜红的舌头无情的离去。

      快了。他悲哀的想。快了。

      伊崎右典在身后散发着频率失措的波动。

      “你想怎样?”他转过身。神情残忍而冷漠。

      威胁我么?我最后一点点幸福的怀念,最后一点眷恋。你想拿这个威胁我么?你真狠呢,
      警察先生,你明明什么也得不到,只是因为会让我失去,你就愿意这样狠毒么?

      “打电话你总也不接。我只好到这来找你。”见到你对任何人的心意而言,也许都没有什
      么帮助。但我想见你。非常非常。

      “……”龙一好象很看不起这样的借口,嘴角淡淡嗪着一抹嘲弄的笑,“我不明白,我这
      还有什么你需要。”

      “有。”警察本来只是僵直的坐在单人沙发里,他已经从龙一的脸上明白的看出了反感和
      愤怒,但他不能退缩,他突然来了勇气,他要问,他要问。

      “我要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问的异常坚定。他要知道。

      他要知道。是不是不骗他,龙一,你就不知道还可以和他说些什么话。

      他终于惹毛教授先生了。

      “哦?”教授冷冷的笑,轻轻挑起一边眉毛,“我还以为你是来找庆太的呢。你干嘛不直
      接找他算了?直接跟他说,说你们是怎么浪费纳税人的钱,成天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怎样
      ?你找到什么了?跑来质问我?现在我成了嫌疑人么?请问又是什么事件的嫌疑人呢?”

      “我找到他了。”右典难得没有畏惧,尽管在龙一面前他永远说不出自己真正的心意,好
      象总是天生的亏欠和低劣,但他不愿意在眼前这个混乱的局面上一再退缩,因为潜意识他
      总是觉得,威胁和不安的犹豫。

      他要坚持下去。在这个从天而降的case上,在隐藏的神神秘秘的关系上,坚持查下去。
      不仅仅因为他是警察而已。

      他把几张照片丢在桌子上。

      议员先生略有些茫然的脸出现在车窗口,立法院门前和保镖们遮遮掩掩的背后。

      “你不是就想找他么?”你不是就想让我帮你找到他么?你还问我找到了什么?

      “就这?”龙一看也不看,又把照片丢了回去,“你跟我说过了。你的记性哪去了警察先
      生?你忘了你早就跟我说过了么?”

      拿一个多星期的旧帐表功么?你是怎么想的?伊崎右典?如果没记错,你确实是警察吧?
      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么?这不是你愿意查的事情么?不要弄的好象我欠了你什么。我不过
      是给你提了个醒而已。

      拿照片来?算什么?增加一些感性认识么?议员先生长的什么样……他根本就不好奇……
      他只要知道有这样的一个人,就够了。

      他突然想起了那时那天那条街和那座安静的门庭。

      很好。那个人,真的存在。他差点以为,长久以来竟是恨着一个不存在的人。

      “教授……”右典觉得疲惫,“我是要告诉你。这个星期我一直在监视他。我觉得这似乎
      是你想要的结果……但你费尽心力把我引到这个人身上,却不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教授
      ,这不公平。”

      实际上你正想错了。小警察。龙一并不想你继续查下去。如果可能,他更希望你彻底消失
      在这段生活里,或者,自动失忆。

      “那你觉得我要做什么呢?我能做什么?”龙一认真的看着他,仿佛坦白而诚恳,“是他
      要查我监视我跟踪我……也许……”

      “也许……”抬起头来,再看右典的眼神非常刻薄。他嗤笑似的牵起一边嘴角,眼神轻轻
      的从右典暗淡的脸扫向桌上散乱的照片,议员先生平凡的脸孔显得非常刺眼,“你们也这
      样偷拍过我,窃听过我……”

      右典接不上话,他是不知道该接哪句才比较好。而且教授尖利的言辞和眼光,让他感到虚
      弱,渐渐委萎缩。

      “你问我要干什么?”教授冷笑,“你该问他才对。”

      他拿指尖轻轻点了点照片的边缘。好象烫手似的。

      “我会查的。”现在他唯一剩下不能输给眼前这个残忍的教授先生的,就只剩下伊崎右典
      的坚持了。他看着那个正甜蜜的咬牙切齿的孩子,把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掐进手心的肉里
      。他必须坚持到底。而且拿这半威胁半警告分明幼稚的声明作为报复,好象是宣称说他绝
      不罢休的决定。

      然而怎样都没有用。这样做除了一场瑟瑟的颤抖,他没得到任何期待中的快感。只觉得加
      倍了的辛苦。

      “随便你。而且……你最好帮他祈祷,让他离我们远点。”

      [我们],他刻意也不能算刻意的用了这个词。他没有说,[离我远点]。

      不知道是出于掩护自己的恶毒意念,还是下意识的想保护庆太不受伤害。

      龙一自己都不清楚。

      右典也不清楚。但他起码知道,他很不喜欢听见龙一用那么骄傲的声音和神情对他说‘我
      们’。好象这是在回应他幼稚的威胁和挑衅,告诉他永远只有谁和谁才能被叫做‘我们’
      ……在右典此刻的心里,这是远比任何冷漠更残忍的警告,连同那句话‘离我们远点’,
      都其实只是说给他伊崎右典听而已。

      离我们远点。

      离我们远点。

      如果这就是你要的,对不起。

      无论爱你还是怀疑你。想让我抽人都已经太晚太晚了。

      所以龙一对不起。我做不到。离开你。

      “说完了?”庆太从背后搂住了他,成功的平复了被混合的不安,愤怒,憎恨,期待,倔
      强,愧疚,茫然,无奈。疼痛和等待激起的战栗。

      龙一还没来得及修改过于单薄的神色,习惯被保护的身体和等待抚摸的脊背已经得到了抚
      慰。

      “对不起。”于是闭起眼睛,将自己深深嵌进那个怀抱里去。他甚至从不知道,这样的时
      刻里他还会暴露的一个可爱的习惯。

      无论说着什么。也总像半委屈的撒娇,撅起的嘴,很招人疼爱。

      “我不该……”让人心疼的孩子用让人心疼的声音说着,突然顿了一下,“起码我不该把
      警察弄到家里来。”

      “他们要找上门,你也没办法……”男人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这件事上,但他一面在龙一肩
      头闻闻嗅嗅,一面却还不忘帮着那孩子半玩笑的寻找着理由。

      龙一于是接受了安抚,放松了身体任他揉弄抚摸,柔柔软软的,渐渐化成那个橘庆太最喜
      欢的绪方龙一。

      “我不喜欢警察。是因为他们明明配着我造的枪,穿着我生产的防弹衣,掏钱求我供应子
      弹好维持他们合法杀人的乐趣,却还是没完没了的找我麻烦。”

      一个个扮成正义使者的样子,却拿看吸血鬼的眼神看我,我武装了他们,却反而成了国家
      公敌。他们不比那些政客和恐怖分子,他们从不肯面对失败和需要。甚至仇视帮助过他们
      的人。就因为那些人会永远记得他们最懦弱狼狈的样子。虚伪也虚伪的藏头缩尾。

      “那些来找你的警察也一样。你看看。FBI,CIA,KBG。哪个不是用着你却还挂个晚娘脸
      。明明不能却还要摆个excellent无限骄傲的样子。看着就烦。我不喜欢他们这样对你。
      ”

      “你这不叫讨厌警察。你这是对我的工作有意见。”龙一坐直身体,小狮子一样炸起毛来
      ,却不见多少凶狠,虎牙依旧是甜蜜的虎牙,看不出任何獠牙的样子。可爱的直想叫人捏
      上一把。

      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见庆太抱怨他的工作。

      竟没有任何被干涉被控制被束缚的窒息感。只觉得新鲜。

      “怎么会?我是真的讨厌他们。”男人赌身发誓,“我也就算了。谁让我干的是这个。你
      不一样。明明是处处帮着他们。却还是一样通缉的待遇。”

      龙一忍不住咯咯笑了。他进来很少笑的这么脆生,庆太看着听着,心里上下无声的跌宕。
      他伸出手去握住了龙一同样朝他伸过来的手。

      棱利的触感。两个人竟都险些落下泪来。
      只好赶紧挣开纠缠的视线,把头转到别的地方去。

      安静又来了。比之前来的都更凝固,更难看。

      直到龙一说:“庆太。”

      “庆太。”他好象是下定了决心,却又像在什么地方等着勇气出现,“你不喜欢……以后
      我就在学校里讲课好不好?”

      “不。”他停了一下,马上更正,“连课也不讲了。”

      好不好?好不好?就我们两个。还在一起。好不好?

      这不过是个天真的愿望而已。只是太奢侈。才会听起来这么多咸酸苦涩。

      所以庆太说好。他要永远记得庆太说好。寂寞的时候,不再值得被爱的时候,也不要忘记
      ,曾经这样爱过。

      已经不会再爱他的人。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曾经这样爱他。

      “你今天尤其心不在焉。你在想什么?”医生放下笔。做一个完美平心静气的微笑。

      “是么?”男人从躺椅上直起身。却也淡然安静的笑了。

      好象永远习惯了。把心事安然的藏好。

      “和他吵架了?”

      他们都只到‘他’,是在说谁。

      庆太微微扬起眉,轻轻摇头。

      “没有。”怎么可能。莫说他们从不争吵。即便真是吵架,那也只能是情人的秘密,他会
      当作甜蜜的糖果一样完整的吃下去。哪怕中毒。

      而且。那永远也不可能是和医生谈话就能解决的事。

      这两年他找心理医生。一个比一大牌,频率越来越高。从不间断。

      他知道他是怎么了。比任何一位医生更了解。

      但他治不了。他治不了自己。像任何一位医生一样无力。

      所以他不需要治疗。他只是需要一个地方。甚至不需要太多废话的安慰。只要能让他无声
      ,把压抑堆积在心口的惨淡计算抹去,就想浸在硫酸里的尸体,不必全部腐蚀化去,只消
      面目全非。

      那些他不想说的话也一样,留个印让他记得,给他筹划,但过分膨胀的情绪就必须找到途
      径,最好能随心事的暗流,一并除去。

      他不想他枯槁的样子吓到龙一。他更不要无止尽的失眠昼夜翻腾破坏了他们起码看似平静
      的爱情。

      他不想龙一知道他知道。

      为爱所苦算不算光荣?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龙一会不会再愿意看他而已。

      所以早一秒让龙一知道。早一秒他离开他。

      绝不可以。绝不可以。

      所以医生。他笑着看过去。请你一定要帮我,帮我保住这个绝不能见光的秘密,帮我多一
      秒,多一秒坚持下去。

      直到。直到不得不揭穿的那一刻为止。

      可惜原来颠沛的走了这么久。那终究还是一个永远无法让人真心期待的时刻。

      他还不能肯定。他到底能不能保护得到龙一,不受毫厘伤害。

      “我还没问过你。”医生抬起头,“他是做什么的?”

      “他是老师。在大学里讲课。”

      “恩。”医生的语气仿佛颇赞叹。

      但那是因为他看到了男人的表情。就是那种时常连我们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只有谈起最爱
      的那个人时,才肯流露出的骄傲和得意。

      Proud of you。全心全意。真心实意。让人无法不动心的笑啊。

      “那你呢?”医生又把话题转回男人身上了,“你是做什么的?”

      “商人。我是中间商。”

      “中产阶级。”医生点点头,不知道是下结论还是随口感慨一番,“最容易发生情感纠葛
      的人群。”

      他们有足够的粮食和时间,可以一面high一面找不到北,他们还有足够的大脑容量,花大
      把精力去思考人生际遇起伏跌宕,他们把感情看做品位,更愿意花上一生的冲动等一个不
      属于他的人。

      他们是这世界上唯一会把寂寞装扮成享受的人。

      白痴一群。

      医生自嘲的叹息。

      又看见他的病人,竟也同样牵强的扯了嘴角。

      “所以你不是因为爱情烦恼?”医生轻轻摇着笔尖,“那是为什么呢?”

      “是生意。”男人喝了杯子里的水,声音也湿润了。

      凉平却不动声色的看着,计算着男人呼吸的频率和嘴角上扬下降的幅度。

      “男人随时要对抗倾家荡产的风险。无论怎么顾作安然,失眠该来还是照样。”

      正不正经。好象真的在谈论某只放量的股票。

      “我紧张是以因为……”

      失败还是错过,我都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龙一已经准备了开始。他是不是不应该再多犹豫?再一秒恍惚?可能真连辛苦维护的爱情
      也要失去。

      奔跑,呼救。他全力的张开了手臂和怀抱,危险将至,他献出肉躯也只是想,救不救的了
      他的爱。

      不能重来有不能重来的玩法。除了慎重和勇气,还要更多信念坚持。

      “这次是show hand。”

      有这么一种玩法很无奈却也痛快。Show h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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