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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解毒 ...

  •   很快到了月底,马上便是初一了。初一的凌晨来临,南瑾良的胎毒也便会发作,如果不加控制,这一次毒发绝对能要了他的命。

      四更天云轻便去了一剑轩,坐定了方开口道:“那心经是碧煞门的解毒通络之法,你可都记仔细了?”南瑾良忙道:“记清楚了。”云轻继续说道:“吃过早饭你就要到谷后的倾暗泉去。倾暗泉是温泉,你体内的胎毒是大寒之物,今天需得泡上一整天晚上才有力气对抗那逆流寒气。现在先去吃早餐吧。”

      南瑾良却似一点都不紧张,笑着随云轻出了门。要说这几日解毒虽累,还得被云轻逼着带着伤砍柴挑水的,不过天天吃着云轻做的各样美食却是让他乐不思蜀,色香味俱全不知道比王府的厨子好上多少。

      正想着走在前面的云轻却突然回过头来说:“倾暗泉的水质特别,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好,水会刺得你浑身疼,做好心理准备罢。”南瑾良不多说,随着云轻去竹屋吃了早餐。

      早餐过后天已大亮了,云轻拿了所需的药和银针便带着南瑾良往后山走去。一路上还不忘时时叮嘱他需要注意的事项。

      此时南瑾良体内的胎毒和锁吟蛊处于相互制衡的状态他才会暂时无事,但是一旦到了凌晨时分胎毒发作,锁吟蛊便没有了牵绊,一运功抵抗便会经脉俱断,肝胆俱裂,那时候,便是神仙也回天无力。

      南瑾良听了也不惊讶,似是早就想到一般。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兄弟相残,只为那个至高的位子,野心无限膨胀,为了达到目的,他一刻都没有放松过,十一岁上战场如夺命修罗浴血突出重围,十三岁便凭着十七暗卫建起了覆盖全国的幽银门,是让多少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情报机构。可是却败在了自己最亲的弟弟手上啊……最信任的人……

      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他记得自己掉落山崖之前身上的那些伤,有多少是痛在身上,又有多少是痛在心里。他以为自己早就无坚不摧了,原来还是会心痛。

      他想起云轻,仙人之姿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却心智成熟,言行缜密。身上的那些伤于他来说即使留下疤痕也是无所谓的,自己正好也可以一直记得教训,云轻却执意每天替他换药清理伤口。他自小生在皇家,如何不知道云轻每天大方的倒在他伤口上的那些清凉凝露有多珍贵?每年西域进贡一小瓶,他们这些皇子都没机会用。十岁那年弟弟贪玩被开水烫伤了脸,母后拉着他在父皇殿前跪了整整一夜,父皇才准了给弟弟用药,母后却落下了关节痛的毛病。云轻日日催着他去干活,伤口裂了又细细打理,他也明白,那胎毒之寒他体会过不止一次,云轻逼他不停干活只是要他尽快锻炼恢复体力,好跟那霸道的毒物对抗……

      思虑间两人便走到了碧落谷后的倾暗泉边,云轻又叮嘱了几句,便进了泉边的木屋。七岁那年试毒失败,险些去了一条命。自己是女子体质本就阴寒,为了增强体质却一直在练阳刚的功夫,而那寒毒,险些噬尽她体内全部的阳气,婆婆就那样不眠不休的陪了她三天三夜。也才在这里建了这木屋,每年冬天都得来这里泡半月温泉驱除体内未清的寒气。想来婆婆已是两个月没有谴雕儿回来送信了,不知道婆婆说她一定要做的事做好了没有。

      云轻返身从木屋出来时南瑾良已经脱了衣服进了温泉中,按着那本旧旧的心经所说的练起了内功。云轻也进了倾暗泉,像往常一样站在他对面。南瑾良睁眼便看到湿了衣服的云轻,一身白纱贴在刚开始玲珑的身子上,晃得他突然尴尬起来。云轻似觉出他的不专心,闭着眼说道:“不要走神。”便用内力顶着他继续。

      到了中午,云轻起身回去做了些食物,自己吃了许多又拿给南瑾良很多,逼着他全部吃下了,保存体力才好战斗。

      转眼已是寅时,云轻跪在窗前看着漫天的星子,又想起没了消息的婆婆,祈愿老天保佑婆婆一定平安,也祈愿自己能顺利解了南瑾良的毒,许愿毕,虔诚地三扣首。

      云轻刚欲起身,却突然听到南瑾良压抑的吼声,翻身便从窗子跃了出去,跑至泉边,看到南瑾良一身青紫,似是极冷不停地颤抖着。南瑾良看着云轻来了,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疼,冷。”云轻拽了他便回木屋,冲着快要昏过去的南瑾良说:“南瑾良,别睡。坚持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赶忙褪去他身上湿透的衣衫,也顾不得考虑什么男女有别便把他几乎脱了个干净,一手拿着干布子试干他身上的水珠,一手又快又准的下针,忙完了又回身拿了银匕首挑破南瑾良十个指尖,黑血滴出来,匕首转眼就变了颜色。

      南瑾良已是快陷入昏迷,云轻一声一声叫着他,“南瑾良,不可以睡着,坚持住”。南瑾良依稀听到有人在唤他,眯着眼睛道:“母后,良生冷,好疼,母后。”云轻凑近了才听到他在说什么,手突然被他握住,挣脱不出来,只得轻声道:“良生,我在。放开手,我马上回来。”她前些日子配置的解药还在桌子上,待把他身上的毒血逼尽了,就得马上服下解药。南瑾良听得云轻柔和的声音便慢慢松了手,云轻赶忙跑到桌边取了解药,喂他服下。

      南瑾良慢慢睡去,云轻这才得空,想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体内的那胎毒。只是用内力轻微刺激而已,竟然将毒发时间提前了许多。幸好有惊无险。

      云轻拿出一支小竹管,吹出微不可闻的声音,南瑾良左手指尖原本已经快要停流的血却突然从破口处快速涌出来,还带着一股诡异的香味。云轻继续吹着,只见一只米粒大的小蛊虫从南瑾良指尖钻出,云轻忙拿着早已准备好的簪子,把珠花拧下,放在锁吟蛊虫的旁边,它竟然自己爬了进去,动了几下便不再动,睡着了。

      云轻这才松了一口气,替南瑾良处理了手上的伤口后盘腿坐在床上运功替他驱余毒。整整两个时辰一动不动,结束之后云轻只余力气扶着睡着了的南瑾良躺下自己便昏倒在了床上。

      第二日上,南瑾良渐渐转醒便看到昏睡着的云轻。她闭着眼,敛去了平日里的灵动色彩,看着才像个十二三岁小姑娘的样子,只是苍白的脸色透露出她的疲累,提醒他眼前躺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便是那个把自己从生死边缘拽回来的人。

      南瑾良看着云轻的样子,安静温婉,好像随时都会羽化升仙走了,忍不住轻轻拥她入怀。

      两人这一睡便是一整天,幽幽转醒,已是黄昏时分。云轻这才些微觉着尴尬,忆起自己昨夜累极了昏睡过去,赶紧触了南瑾良额头,看他没有发热才放下心来。

      云轻起身下了床,南瑾良看她起身也欲起来,却被云轻按住肩膀道:“你好好躺着,我去做点吃的。你的毒才解了,身子还虚,怕是夜里还是要发热的。”

      南瑾良也觉着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也软绵绵的使不上力,便就势躺了下去。没了云轻床上刹时冷了去,南瑾良把被子盖紧了,很快便睡了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弟弟瑾越笑着的脸,却突然变得面目狰狞,一遍遍说着“我要杀了你”;还有母后慈爱地唤着他“良生,良生”,转眼却冷了脸,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冲着他说“若是做不到你父皇最满意,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还有父皇原本一脸期许说着“老七,父皇相信你”,转眼却一脸不屑的说道,“回府养伤吧,不用上朝了”。他又看到了云轻的竹屋前那一片美的晃眼的阡陌花,云轻在花海里笑得灿烂夺目,高兴地冲他挥手,“瑾良,你快来呀,快过来。”

      梦境轮回,永无止境。睁开眼却看到云轻一脸焦急地望着自己,“做噩梦了么?”

      南瑾良一把抓住云轻的手,问:“云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云轻看他这样,知道他定是想起了不开心甚至是那些让他绝望的事,于是拉着他的手道:“你总让我想起我哥哥呢。”云轻看向窗外,好像想起了特别久远的事,“他啊,也跟你一样,自我封闭自我保护,以为别人都看不出。其实我们再怎么想做好事情,也没有必要时刻无坚不摧的。”

      南瑾良问:“你哥哥,现在在哪里?”云轻笑着道:“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了。”是啊,那个深爱了七年的男子,终于站在贴近梦想的彼岸国度了,他应该觉着幸福充实了罢。

      云轻站起来说道:“一天没吃东西了,喝点粥吧,一会儿我帮你换药。明天天亮了我们回谷,我带的药不够了。”

      第二日上,云轻扶着身子仍旧虚弱的南瑾良许久方才回到碧落谷。安顿着他歇下了,才回到竹屋。南瑾良被封的武功已然全数回归,身子恢复的速度也超出了她的预计,是时候了吧,再过几天,便该送他走了。

      正准备歇息大白却破门而入,盯着云轻半天就是不肯走到她身边去。云轻知道,大白是气自己因为外人冷落了它呢。笑着走过去,道:“顾大白小同学,这些日子冷落了你,是我不对,今晚给你做顿好吃的。”大白虽是不舒坦,想自己多少天没吃到点好的,这么多天不得不回归多年前那种生活,但是看着云轻疲累的样子,眼睛下方露出的淡青色,只是瞪了她一眼,便把头低了,撒娇似的蹭了蹭她,表示原谅了。

      云轻这一觉睡得极沉,竟是许久无梦。醒来后出了竹屋,便看到南瑾良往空中投类似信号弹的小东西。云轻走至他身旁,不等他开口便道:“你看这碧落谷中晴晴朗朗,在外面看来却是一片浓雾弥漫。你进来皆是机缘,旁的人寻不到的。”南瑾良一脸无奈地笑笑,仿若是私下做的事被人家窥得,好不尴尬。

      云轻却好像不介意般继续说道:“没有人找得到碧落谷。过几日我会送你出去。你出去了,也不必再回来。”南瑾良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来。

      转眼回谷已是七日。南瑾良身上的毒已清,密集的外伤也在云轻奢侈的灵药下好了个七七八八,而且他惊讶的发现,身上原先那些练功、打仗时留下的旧伤疤也没了踪影。只是内力折损三成,云轻给了他十粒丸药,嘱托务必每两月服下一丸,切不可耽误,否则恐内力尽失。
      南瑾良一一记下了,被云轻送至谷外附近的镇上,要走的时候又顿生不舍,可是想想却又实在无甚理由请她出谷,只看了一眼便欲转身。云轻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突然想起来十五岁那年读高一的她迷上了武侠小说,程檀经常整个周末都陪着她泡在图书馆,那个时候《神雕侠侣》她读了很多遍,想起来便说了出来:“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

      就这样道别吧。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纠缠于一场场短暂的相遇别离。即使再大的亲切感,也不能改变她的心了。前世的疲累她不想再继续。哪怕就在这谷内终老,也无妨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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