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信条》加灰猫

10、现代篇：鹰眼

　　不大的吉普车上塞了十个人和四个麻袋，警车在背后追，首领在前头一边飙一边撒钱，车内挤得一片鬼哭狼嚎。
　　陆音身为人质，和灰卫衣一样被反绑双手，夹在后座中间。劫匪们的惨叫太吵，她对着车厢壁突起处磕了一下，按掉听觉开关，世界清净了。
　　警笛声渐渐远去，吉普车转入一个小巷，巷内停着两辆车。
　　人质和麻袋一起被拎下来，分成两份，一份是两名人质和一麻袋钱，另一份是两麻袋钱，其中一袋早在路上被撒掉了。首领和三个同伴带着第一份进了新车，剩下四个人带着其余的钱进了另一部车。
　　首领这次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现在我们有点时间了，把你们身上的电子产品都交出来吧，被追踪的话你们都会很危险的不是吗？”
　　陆音盯着首领看了一会，干脆地交出了兜里的手机和头上戴的感官辅助装置，摊摊手示意再没有其他。
　　“真是聪明的孩子，”首领转头，“轮到你了。”
　　灰卫衣冲首领怒目而视，然后惨遭两个大汉搜身。
　　“收获还挺多啊……”首领摸了摸下巴，“指虎、卡片刀、平板个人终端……等等，你手上绑的是什么？”
　　灰卫衣冷笑：“你弄不开的，我上了安全……”
　　首领轻轻一拉，细长的剑刃弹了出来。
　　“……我竟然又忘了上安全锁……”灰卫衣如受重击，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这个还挺有意思。”首领留下这对袖剑，指挥人把其他搜出来的东西丢进原来的车，浇上汽油，一把火烧了。
　　剩下的路途，人质们双眼被蒙上黑布，在黑暗的颠簸中，陆音淡定地靠在后座上，很快就睡着了。
　　灰卫衣的伤口被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他咬牙坚持着想要记下路线，但失血过多，没过多久就半昏半睡失去了意识。
　　在他们各自睡过去的时候，警察局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们好啊，无能又懦弱的的警察先生。”
　　“我们刚刚抢了银行，对，对，就是开枪‘BONE’地打死一个，然后带走两名人质的那批人。”
　　“人质？我们要谈的就是这个问题。”
　　“一周后，我们会把人质完整地交回来。”
　　“所以在那之前，你们最好不要来打扰我们。”
　　“疯狂？谁说的？太棒了！说得太棒了我真有点儿欣赏你……”

　　车最后停在一间废弃厂房门口，放眼望去，连绵的铁灰色盘满大地。
　　罪犯们欢呼着冲进厂房，开香槟庆祝，两名人质则被扔进了厂房中的某个昏暗的小仓库，跟半屋锈迹斑斑铆钉的作伴。
　　“我们得想办法离开……你注意到了吗，他们刚刚庆祝的时候在我们面前脱掉了头罩。”灰卫衣努力想爬起来，但手脚都被绑住，努力失败了，“他们不可能放过我们。”
　　陆音躺在铆钉上，没有回答他。
　　外面的动静一直持续到了半夜，菜和酒的香气从门缝中钻进来，两个滴水未进的人质躺在铆钉上。
　　“我叫徐来，能说说你的名字吗？”
　　徐来的声音有些虚弱，失血过多加上伤口感染，他发低烧有一段时间了。
　　“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想起我们？”
　　“他们喝醉了，这是个好时机。”
　　“这间房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通向他们喝酒的库房，等会我会解开绳结……该死这结真紧……总之我会找机会溜出去，跟在我后面，你不用害怕。”
　　“我口袋里还有口香糖你要不要？”
　　“……”
　　“吱个声啊，你不是聋了吧……”
　　抱怨对了，陆音还真是聋的。
　　但她并不是真的看不见。
　　即使失掉感官辅助装置，合上眼，陆音也能清晰知晓周身地形分布以及人的动作。
　　她“看”见满地齿轮，“看”见凹凸不平的地面，“看”见小仓库隔壁的罪犯们举杯讨论令人不安的话题，“看”见徐来嘴唇开合说着一些废话。
　　这不是一个被诊断为一级视力残疾的人、甚至不该是一个正常人该拥有的能力。
　　得从她十三岁那年说起。
　　陆音十三岁时还住在捡到她的那所孤儿院，不过发生那件事之后，孤儿院倒闭，她也就就离开了。
　　那件事的开端就是她准确地将自己的感官辅助装置摔在了老院长脸上，将这位试图给她“检查身体”的老混蛋的鼻梁砸得粉碎。
　　然后，她陷入了让人发狂的黑暗和寂静，出于某种说不清的不详预感，陆音朝孤儿院外发足狂奔——尖叫的人群、泼洒的滚烫开水、桌椅、墙壁、厚重的大门，没有任何障碍能稍稍滞涩她的脚步。
　　她一直跑到身上针刺般的感觉消失，才停下来，浑身颤抖地缓缓坐到地上。
　　这时她突然发现，自己能“看”到东西了，不同于感官辅助装置在大脑中映出的一视同仁的黑白景象，恍若某种古老的存在透过她无神的瞳仁审视世间，她“看”见高耸的建筑和来来往往的人的相同的死寂坚固，还“看”见有一小团温暖鲜活的小东西在蹭自己的手，抱起来发现是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崽。又过了很多年，经历了很多事之后，有人告诉她，这种能力名为“鹰眼”。
　　当时十三岁的小女孩抱着小猫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低头穿过寒冷的人群，直走到警察局门口，第一次主动开口，报案。
　　当时这件事在陆音所在的小城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没有视觉和听觉的小孤女，竟然能独自一人逃出魔窟找到警局报案，人们纷纷议论着果然冥冥之中天理还在，可惜当事人和当事猫都拒绝回应记者采访，于是陆音拿了枚市里颁发的镀铜奖章后不久，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

　　罪犯们闹腾了大半夜，终于渐渐消停下来。
　　又等了一会儿，小仓库的门开了。
　　一个酒气熏熏的大汉走了进来，陆音不清楚这到底是罪犯中哪一个，但她知道，机会来了。
　　徐来也察觉到了动静，勉强直起身拦住他：“你想干……嘶——”来人一脚踩在他小腿上，虽然努力避开了伤口，也痛得他差点再次晕过去。
　　半醉的罪犯晃了晃脑袋，对准陆音的方位，伸手抓去。
　　人质的双手都被结实地绑在背后，他想做什么，理论上这位躺在铆钉堆的少女是无力反抗的。
　　理论上。
　　理论上应该失去行动能力的陆音猛然跃起，左手撑地，右手握拳，食中二指间，一颗磨尖的小小铆钉闪烁着晦暗的光。
　　感谢不着调的欧瑟恩，教会她战斗。
　　感谢曾经被她殴打过的水手们，教会她如何挣脱绳结。
　　陆音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对准下巴，一拳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