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花开》且唤玲珑

7、厮守

　　苏茜已能走动，两人也不用再这样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了——变成了以山洞为被…这是因为都城追兵仍在，虽说从观星山后山可往晋国，但苏茜想在山上再多待些时日，等等小可。距和小可分离已五六天，苏茜本打算她一走自己便闯严府，应避不开个“死”字。届时小可即便半路折回，明白她死了也为时已晚，她自会好好活下去。可现在自己没死，小可随时都可能回陈国找她，回观星山找她。
　　因洛君何去山下买了些被褥和碗盆，回山洞前，他们在小溪上游找到了苏茜闯严府前留下的包袱，衣裳和药物齐全。所以二人在山洞里的日子也不算难过。不仅不难过，洛君何甚至觉得有些惬意。
　　他永生都不会忘了那夜的景色。
　　夜色纯净得如同从水中浸洗过，林木在夜风中微微晃动，换洗完的苏茜身着轻纱长裙，及腰长发湿湿地挽在左肩。脸上带着水汽氤蕴，如翡翠玉般水润。美人从夜色中走来，裙摆晃动，不时露出白皙小巧的脚踝，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愉悦：“今夜月色甚好，你怎却在走神？”
　　洛君何不自在地眨了一下眼，将煮好的糖水递到苏茜手中，笑意浮上嘴角，声音略显慵懒：“只是忽然想起你那日的舞姿，可谓天下无双，有些想念。”
　　仿佛是喝了热糖水的缘故，苏茜的脸上现出些殷红，捧着碗低头道：“哦？我怎记得，我那日表演的是弹唱和舞剑来着？” 声音难得有一丝调皮。
　　十天后，当苏茜背上的伤已愈合得差不多时，洛君何终于得尝所愿，欣赏到他此生最难忘的绝美舞姿。
　　说起这十几天，他们自觉有如山林居士，可谓悠哉。洛君何挽着裤脚捕鱼时，苏茜便在附近林中用石子打鸟，几日下来，洛君何戏笑她用暗器的技术进步不少。在荒无人烟的后山，避开野兽出没之处，他们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林木被染上一层夕阳的金黄。偶尔，洛君何兴趣大发，也会在林中舞剑。他的剑法奇特，速度快且不按套路，常出人意料，难得的是却自成一家，倒有几分剑客味道。英俊的男子一招一式，常令苏茜看得心跳漏半拍。这，是怎样的一个男子呵…
　　观星山以高且险而闻名，此山观星最美，却无几个人敢在这里观星。
　　是夜，观星山笼罩在深秋夜晚的湛蓝之中，一轮满月仿佛触手可及，银色的月光撒满整个山头，漫山遍野的未嫣花沐浴着月色，缓缓舒展。苏茜立在月色底下，剪影美好，声音自风中飘来，让洛君何听着不真实：“此曲此舞，从前未曾唱过跳过，此后也不会有，你说，这是天下无双么？”
　　话罢，清冷纯澈的歌声在山头慢慢回旋，月光下那抹剪影徐徐舞动。洛君何临风而立，神情莫测。
　　苏茜仿若仙池中盛开的一朵白莲，清冷的眸子在月色下盛满温情，柔美的身姿轻盈地舞动，像是要将平生所学悉数展示。淡蓝色的未嫣花在脚下蔓延开来，铺成一片淡蓝花毯，迎着月光缓缓摇曳。
　　一曲舞罢，清冷的歌声还在山谷中回荡，洛君何双手环胸，挑眉笑笑：“茜茜，你…真是天下无双。”
　　顿了顿，洛君何笑意退去，缓缓道：“我明日，需回洛府一趟。”
　　苏茜笑笑：“嗯。你回去吧，我的伤好了，自不能再这样拖着你。我再等些时日，若小可未至，我便去玉凭山寻她。”语气平静，像是早已为洛君何的话做好准备。
　　说话间，洛君何已来到她身旁，定定地看着她，如墨黑发束在脑后，刚毅的轮廓在月色下却显柔情：“待事情安排妥当，我便去寻你。”
　　“严府有位教歌姬读书认字的先生，他说世间万物，讲的是个缘字。半个月前你我互不相识，这半个月却是我十九载年华中最为快乐的时光，这是缘分罢？若缘分未了，当有下文。你说是不是？” 苏茜也是定定地看着洛君何，将“缘分尽时，无需强求”留在喉间。
　　若我不是带罪之身，或许我会拼死一搏，只为和你长相厮守。
　　若你不是年华正茂，前途无量，家有双亲，我怎会怕误你前程，使你不孝？
　　若缘分止于此，我也心满意足，往后再多坎坷，也当念及今日深情，曾被人爱过疼过，便无憾无惧。活不下去的理由有很多，活下去的只要一个便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