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情缘》清风绿荷

21、第20章

　　一汝的新居在城东，跟原来的住处隔了整整一个城市，是个六十多平方，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里面布置简单舒适,居家氛围很浓。一汝稍觉安心。

　　默言陪着她在不大的公寓里走了一圈。细细地交代着细节。房间朝南，带一个小阳台，比较特别之处是，房间跟阳台之间的门，并不是通常可见的木门，而是一大块的雕花玻璃，会随着光线变化流转出五彩的细光，美的让人绚目。

　　一汝用指尖轻轻地摩挲着上面的花纹，这样美丽的东西，其实也格外脆弱吧，只要一次撞击就会化为碎片，或者擦拭时抹布太粗手势太重也会留下划痕，这也许就是世界的真相。她忍不住将脸贴过去，闭上双眼，心中的伤痛不觉汹涌而出。人生不也如眼前的雕花玻璃吗，稍有不慎，便会在顷刻间粉身碎骨，再也不能修复。譬如母亲，譬如而冰。那我自己呢？这样想时，滚热的泪珠已划过腮边。

　　默言轻轻咳嗽一声，这是他的习惯，有甚么费思量难开口的话，总要铺垫一下才说。

　　一汝默默地擦了擦脸，挺直了脊背。一转身，正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睛，那眼中有掩饰不住的焦急与关切。只愣一两秒，她便伸手轻轻地抱住他的肩背，是那样的自然，如同在最初的岁月里。年幼的她，每每受了委屈，最大的安慰便是楼着他的脖子一顿大哭。有多少年没有这样亲近了？她不知道，而如今这个动作却并没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有所生疏。

　　这个动作却在默言的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浪。

　　似乎还在昨天，她还只是那个淘气的小女孩，举着满手花花绿绿的橡皮筋，要为他扎辫子。她揪住他短短的头发死命地绕，他一躲她就号啕，她威胁的方式很拙劣，对他，却是屡试不爽。他似乎很笨，永远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真哭，什么时候装哭，反正只要她哭，他就没辙。那么多的皮筋密密麻麻地缠在他头上，到最后取下时，总会扯得他头皮生疼，细细的毛发落一地。仿佛只是一瞬间，他头皮的痛感还未消失，她却已长大。她依然叫他三哥，却再也不会对着他使小小的恶作剧。

　　他以为，她终究会成为他生命中的过客，哪怕再刻骨铭心也终如烟花一瞬，所以他克制克制再克制，终究选择逃避。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他这一放手，放掉的，将是他长长的一生，还有她的和她的。

　　他把心里咕咕泛起的心酸藏起来，伸了伸手，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揽她入怀。

　　一阵悦耳的音乐响起，她感觉他全身一震，随后他退后一步。

　　是徐诺来电。

　　接完电话，他习惯性地掩嘴咳嗽了一下，他想告诉她‘母亲不在了,还有我’，可是话到嘴边却是：“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

　　一汝笑着点了点头。默言转身朝门外走去，突然又站住，从包里掏出一个手机来：“这个你拿着，原来那个你停了吧。”一汝伸手接了，她自然理解默言的苦心。不是要告别过去吗，那就来个彻底吧。

　　默言离去后，一汝又把不大的公寓里里外外转了好几遍，这才发现，陈设虽然简单，可从厨房到卫生间到卧室，里面的用品一应俱全。那一刻，她的心中有一丝悸动。她在心中暗暗道着谢。她想笑一笑，但脸部肌肉僵硬，眼泪还是串串滑落。短短的几个月，经历了母亲的去世，而冰的离开，默言的疏远又亲近，种种的生离死别，给她留下的痕迹太过深刻，那样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一汝不想再想下去，她拖过从旧居带来的箱子，开始收拾起来。其实也没多少东西收拾，来的时候，默言一再暗示不必带什么，她想想也就只带了自己的随身衣物和一张全家福，其他的一切就让它跟着老房子留在过去吧。不再需要悲伤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就让往事随风，就让记忆成灰，散灭在这苍茫世间，不要余下半点痕迹。可是该怎么做呢，才可以真正地摆脱满是伤痛的记忆？

　　就在一汝黯然神伤的时候，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骆子建的声音：“在想什么？”

　　她一惊，抬头疑惑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哦，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骆子建呵呵一笑：“你的门没关，我就进来了。”他因为一个案子错过了替一汝搬家的时间，等忙完后，就急急地赶了过来。

　　“都收拾好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还需要什么吗，我去买？”

　　“也没什么，东西三哥都给准备好的。其他的，需要的时候再说吧。”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段时间来，他一直陪在她身边，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在记住与遗忘的挣扎中，她也开始试着对他放开心怀。

　　骆子建静静地蹲在她面前，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这些天也难为你了。等我手头这个案子结，陪你出去散散心吧！想去哪里？”

　　一汝没有作声，小而苍白的脸看起来颇为忧郁。骆子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终于低低地问了一句：“你一直不甘心，对吗？”

　　一汝猛一抬头，睁大眼睛望着他。

　　“可是，人生就是这样的，处处充满缺憾。很多东西因为令人惋惜，才会格外的美丽。”

　　“只能这样了吗？”一汝神情难过。

　　他点了点头：“一汝，要朝前看。我们不是还拥有明天吗？明天有无限的延伸性，再也没有比明天更好了。所以，不要为逝去的昨天哭泣，想想你的明天，想想我，想想你的哥哥们，好吗？”声音里，有满满的关心和期望。

　　一汝只觉胸口一阵酸涩，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骆子建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轻轻塞到她手上。

　　她摊开手一看，是个紫色绒面的小盒子，不觉心里一颤，想打开盒盖，手指碰了碰盒面上的缎带却又停了下来，只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他淡淡一笑：“不是戒指，你看看就知道了。”

　　打开首饰盒，原来是周生生新款手链，还缀了黄水晶。

　　“这水晶是我在庙里求来的，说是可以保平安的。来，我帮你戴上。”他帮着她把手链绕在了手上。

　　“该承受的苦难你都承受了，老天也会怜惜你，以后的日子会风平浪静的。”

　　她只觉眼前一片模糊，眼泪又不争气地滑了下来。

　　他陪着她默默地坐着，她絮絮念些细细碎碎的陈年往事，每一点每一滴都是她生命中美好而温馨的记忆，关于母亲的，关于默言的，还有而冰的。

　　他静静地听着，仿佛自己在最初的一刻就已刻入她的生命中。夜幕降临，他把床头的灯打开，温柔的光线打在他们身上，彼此对望的黑瞳中都泛起莹润流转的光。

　　窗外的夜空一扫白天的阴霾灰暗，深蓝色的苍穹中，挂着的，是一轮皎洁的月亮。

　　“都过去了，最重要的是你愿意解开心结。”他温和地笑。

　　是啊，生活对她而言，似乎不再意味着伤痛，她没理由拿逝去的一切再来伤害现在，至少现在，她有幸福的理由。

　　到最后，她接受了他去云南大理旅游的建议，并做了回来后开一家花店的打算。

　　生活，似乎正按着一汝的设计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