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情缘》清风绿荷

20、第19章

　　NusaDua海滩是巴里岛最有名的海滩。喜来登酒店在绿树掩映中面朝大海，而冰站在窗前，看着天边耀眼的光照渐渐淡抹，宛若鸡蛋黄的夕阳与垂钓的渔舟相伴，渐渐隐没。心里是无限地惆怅。

　　巴厘岛的日子，对大多数游人来说，是舒适而惬意的，品几口香槟，享受一下草药按摩,在棕榈树环抱的度假地进行身体和灵魂的彻底释放。一切都是从容、舒展而惬意,这不就是奢侈之旅的精髓吗？但一切对而冰而言却是种折磨。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已是下午六点。不知道一汝有没有在看夕阳。这样想时，他不觉叹了口气。在巴里岛已呆了二十天了，算上前次的夏威夷之行，他已经整整三个月没跟一汝联系了。他都不敢确定回去之后，一汝的世界还有没有他。他曾想着来巴里岛之后，给一汝一个电话，然后什么也不说，立刻回到她身边。

　　结果他只是拿着手机发呆。

　　年少任性埋下的苦果，终于要自己慢慢地去咽下。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十五岁的他，已经是声名在外，学习成绩出奇地好但是抽烟、酗酒、打群架无所不干。他开始拒绝着用谢家的钱，而想要每日温饱，就要不择手段。人在那种景况下，比野兽文明不了多少。后来他认识了金玫，那个开酒吧的女子。她答应支付着他的一切花消用度，而他必须保证在学业结束后，到她的酒吧工作。等他明白过来工作的性质时，他已经没有退路，而他的心里竟有隐隐地快意，是那种报复后的快感，对谢家的，也是对自己未曾谋面的亲生父母的。大学毕业后的他，成了夜玫瑰的招牌。

　　如果没有那次初见，现在的自己会是怎样？依然会是那个沉醉于灯红酒绿，过着纸醉金迷日子的而冰吗？很多个夜晚，他都这样问自己。然而一切都没有如果，一汝，这个有着清澈眼神的女子，终究成了他生活的又一个转折。
　　他想着要斩断过去，将清白的后半生交付与她。不久前，他告诉金玫，他想要过一种全新的生活。

　　金玫拿烟的手抖了抖，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别忘了，我们之间是有约定的。”

　　“我可以补偿。”他的语气很坚定。他没有正常的少年时代，转眼又过了一大段畸形的青年时代，他的内心有说不出的酸楚，原以为这样做可以伤他们的心，可最终伤的却是自己。在有段时间里，他常常想，如果自己在最初的日子不是一味地排斥那个家庭，而是愿意靠近、聆听、理解，自己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一步。

　　“你补偿我？”金玫冷冷一笑，这真是这个夏天最大的笑话了。她狠很地吸了一口烟，看烟雾在面前缭绕燃烧，说道，“你补偿得了吗？你以为你一转身，就可以割断所有的过去吗？你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别奢望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爱情，连亲情都靠不住，爱情又算得了什么？”

　　他心下有些吃惊，不觉微微皱了皱眉。金玫轻哼了一声，对她而言，她了解他的一切，也自觉对他拿捏很稳，能让一个男人转身，除了金钱还有什么，无非就是所谓的爱情。她掸了掸手上的烟灰，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世界，什么情啊爱啊都是骗人的东西，只有钱才是最可靠的。”

　　他怔怔地看着她，不再年轻的面容化着精致的妆，目光却是阴冷异常。这是个被寂寞吞噬的女人。她也曾是单纯善良的美丽女子。在她最美好的年华里，也曾守过一段情，那是个喜欢穿白色衣服的男子。那时的他们，除了爱情什么也没有。她努力地帮着他，而等他渐渐出色时，那个曾许诺给她一生的人，身边却早已站了另一个年轻佳丽。她大病一场，等病好后，她做出了决定，从此，那个单纯的女子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狐狸精金玫。

　　沉默许久，他坚定地吐了几个字：“我决定了，再难，我也要试试。”

　　在她眼里，他的表情突然是那么的陌生，她觉得后心开始发冷，她开始相信，他是真的做决定了。

　　然而，想转身，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夜玫瑰的客人里，很大一部分是有钱但寂寞的女子。这几年，而冰便周旋在她们中间，陪着她们吃喝玩乐，甚至是出国游。他给她的酒吧带了滚滚的财源。她自然不想放弃他。

　　最终她跟他约定，再给她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里，他不许跟朋友联系，否则，她会把他的一切都告诉那个他爱的人。三个月后，他们互不相识。他自然不知道这不过是她的权宜之计，于是满口答应。

　　还有两天，还有两天就可以回去了，他不禁轻轻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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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自己家门口，一汝侧耳听了听，才取出钥匙进了门，屋内一片冷清。再不见母亲忙碌的身影。她一直不相信母亲就这样离去了。每每静下来，她就不由自主想到当日的情形。

　　那日，她接到默言电话，急急出了公园。由于一时打不到车，她就不顾路人的侧目，一路发足狂奔，只想着快点到医院。路不算很长，一汝总感觉跑不到尽头，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着一个噩梦。推开厚厚的玻璃门，默言他们都在，一脸的凝重，她知道，这真的是一场醒着的噩梦。

　　默言看见一汝时吓了一大跳，只见她满头满脸都是汗，衣服上粘满了尘土，一只凉鞋似乎也断了带子。一汝一手扶着腰，慢慢走到默言身边。

　　“妈妈这是怎么啦？”她白着脸颤声地问默言。

　　“心脏病突发，医生说是受了刺激。”

　　隔着危重病房的玻璃，一汝看到母亲裹在一片白色的床单中，各种管子自边上的冰冷机器上延展接出，忙碌的医护人员走来走去，间或可以看见那个小小的心电监测屏幕上不规则跳动的曲线。

　　一汝站在那里，只觉得周围一点点暗下去，声音和空气都在流失。她握了握拳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稍后她才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据默言讲，早上刚上班没多久，他就接到了邻居的电话，说母亲在小区的花坛边突然晕倒了。

　　“是听了什么话吗？”

　　默言冷着脸点了点头。一汝心下骇然，因担心着母亲，也没心思继续追问。

　　母亲的情况十分不好，一天内，医院连续下了三次病危通知单。一汝固执着，恳请着医生继续努力。然而终究是回天无术，在一汝的泪眼中，母亲停止了呼吸。

　　在家中收拾着母亲的遗物，一汝突然乏力，跌坐在床前，落下泪来。

　　母亲的葬礼过后，一汝才知道，母亲那一日听到的，正是关于她那日受辱的一幕。几个哥哥商量着要给一汝换个环境。一汝并不想搬离原来的地方。

　　默言似乎洞察一切，私下里对她说：“一汝，我一直尊重着你的选择。我也很想相信而冰会回头，可是，一个人认真想告别过去，好象还不容易呢。总会有好事者来揭开他的疮疤，指给他人看，瞧，多么丑陋。人言可畏，我们都已深深体会。以后的路还很长，你的日子不舒心，你叫我这个当哥的怎么能放心？我希望你过得比我好，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默言神情疲惫，颌下一片青色的须影。一汝分明看到，他的眼角有东西一闪。

　　她不知该如何应答，终于点了点头：“好，三哥，我听你的。”

　　他感到欣慰：“你有什么要收拾的先收拾一下，我这里先给你选好房子。”

　　离去前，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轻轻地抱了抱她：“一切都会过去的。不管怎样，我始终都在这里！不要忘记。”字字都是真心话。

　　一汝怔怔而立。似有什么在心里轻轻拨动了一下，是什么呢？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一汝打起精神，把家里大扫除一番，扔掉乱七八糟没用的杂物，除下所有窗纱窗帘塞进洗衣机，让外面的阳光照进来。

　　就要离开这住了多年的老房子了，一汝在各个房间里转来转去，想着不知道有怎样的未来在等着自己，她的心口一阵一阵收紧。在母亲的房间里，她取出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父亲母亲的笑容是那样明朗，而如今，却已是天人永隔了。她定了定神，对着照片上的父母说道：“不要放弃对不对？这个夏天是特别热，马上就要入秋了，几场秋雨，就会凉爽了。爸，妈，我答应你们，我会乐观对待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