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暖》坊川

4、第一章

　　黎唐點頭，率先開口，「二當家，您說的千雙可是先前黃州陳氏一事時提供紀肅非情報的孫千雙？」見奉行暖點頭，便續道，「屬下事後查過此人，他與北妖狐族關係匪湥峙虏荒苋拧！
　　奉行暖托腮，「繼續。」
　　「華族與妖族近年邊境常有紛爭，華王年老體衰，朝廷由奉氏與范氏分庭抗禮－－」
　　少女瞇起眼，未等黎唐說完便打斷，「說重點。」
　　黎唐頓了一下，快速整理思緒，「屬下怕北妖趁虛而入。」
　　無名指敲打桌面，奉行暖這回眉皺得更緊，似是正在細細思量。
　　梁既延靜立一旁，他明白此刻自己沒有說話必要，處理情報是黎唐的工作，與之共事多年對方有多少斤兩他自然清楚不過，但依照二當家性格定是不會聽他警告，畢竟就算他們這邊落了套，另一處也有奉行天擋著。況且奉家與范家並稱華族雙璧的豪門，當年能阻止朝章肅王朝孫紹併吞華國有大半歸功於奉。
　　「若有外患覬覦我族，必能擋之，」奉行暖一句說畢梁既延所想，無論發生幾次，奉氏皆與當年相同，決不退讓，「況且今日不來、明日不來，有一日終會來，能一箭雙鵰，不是很好？」
　　梁既延望著她翹起嘴角，雙手擱回扶手，儼然一副決絕與自信模樣，心裡感觸若是一切能照主子所想便好，這些年來低調行事就為避人耳目以養精蓄銳，如今主子期待多年的事兒終於有了盼頭，做下屬的自然也高興，然而黎唐出言必有深慮。
　　思及此他嘆了口氣，勸道，「二當家，奉氏是條大魚，要釣上就必須有縝密計畫。」若擋不住，無論華國還是奉家都經不起一再波折。
　　奉行暖自然懂他言下之意，這她也是想過，由別人說出又是另番滋味，她抿抿唇，心中有些複雜，卻不願被這點顧忌綁手綁腳以至於錯過機會。
　　此時黎唐接道，「行事同時屬下會深查北妖，二當家覺得如何？」孫千雙是有名的消息來源，商人以招艦楸荆閳筘溩佑壬酢Ｋ蕴岢鲑|疑只因當年朝章侵犯與北妖脫不了干係，但天下能符合目標的寥寥可數，姑且一試好過束之高閣。
　　奉行暖想也不想便應了聲好，這讓黎唐心底泛起波瀾，主子回應如此快就是心裏有了計較，於是他收回心思，專心聽奉行暖交代事項。
　　當外頭小廝敲門請入，三人話也差不多說畢，奉行暖便請人送上晚膳。期間三人默默無語，奉行暖是依著家訓食不言，而黎唐與梁既延則是心思全放在代辦的事物上，直到下人入內收了餐食換上點心，奉行暖搖手拒絕便遣退了人。她走回桌邊將點心包裹遞給梁既延，交代他分給手下親信，又囑咐明日別忘了去橘坊買棗餅，再說說時辰不早了快回去休息罷打發走了梁既延。
　　黎唐原想一同告退出去，卻被奉行暖以眼神示意留下，梁既延知道二當家有話單獨交代，出門時不忘闔上門，並遣退了外頭侍女，才放心回自己的院落。
　　奉行暖兩指夾著順來的最後一片白糖糕，擱在唇邊又放下，她吸了口氣，表情有些複雜，「我知道自己操之過急，」頓了頓，像是不太情願地道，「而你也無錯，不，你是對的。」
　　黎唐對她自說自話不以為意，他知道少女轉瞬之間心境變化極大，說得好聽些是捉摸不定，難聽點便是反覆無常，但這點脾氣無傷大雅，因奉行暖到底心緒明理。
　　「但當年大哥遇害，他親手布的局我必須完成，如今找著一個可能就必須行動，你去查，查清楚了便為我防著，」她闔上眼，深深吸氣再吐出，張開眼簾時眸色深了些許，黎唐從中看見自己的面容，那一瞬他意識到奉行暖是用多大力氣說話，又是多專注地望著自己的眼，以至於映像如此清晰。一片深黑中摻上了些許鮮明松綠，色澤透明宛若琉璃，「我那時心想，這麼美的瞳色要是以後見不著了該多可惜，那時是愛美人，但此時我信了你，所以又是不一樣。」自顧自地揚起唇角，「黎唐，我多高興你在身邊。」把你帶回來，的確是便宜我了。
　　此時突然下起雨，雨點滴滴答答打在屋簷與窗紙上，黎唐聽著稀落清響，突然發覺眼前景物模糊了起來，他眨眨眼，發覺眼眶有些熱，鼻頭有些泛酸。
　　那時黎唐想，除了眼前的少女，這輩子他再也無法忠於其他人，亦無法再如此信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