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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青荇祭(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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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求你...”那个人趴在地上,卑微的连脸都不敢抬高一寸几乎与这白莲绣缎的靴底平行。他蜷缩着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又立刻缩了回来,用紧张低贱的语调恳求着:“大人,行行好...给口吃的....”
梵音站在面色惨白,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昏暗的陋巷弥漫着刺鼻的腐臭,残喘般断断续续的呻吟,也许这味道来自他们手上视若珍宝的残羹,亦或是来自斜靠在拐角丧失呼吸的人身上。梵音看着脚下的人,一句句哀求就像是无形的利刃从地底刺穿他全身。他缓缓弯下腰居然一个打横便抱起那乞丐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昨日的乞丐现下已成了干净秀气的少年,不像却很神似,尤其是左眼眉梢的那块胎记清晰可辨。梵音有些出神的抚摸着,“熙墨...”
“大人,这是赐给奴才的名字吗?”少年小心翼翼的询问,由始至终都如温顺的小猫任他摆弄。
梵音点点头满是爱怜:“对,熙墨。我知道你都忘了,很快,很快你又会记起来的。”
少年露出灿烂的笑容:“嗯,一定会的。”那双眼眸里充斥着复杂的情绪,贪婪、兴奋、疑惑还有一丝混沌。
——“熙墨,还记得南山的湖吗?”
“当然,我们在这那儿相遇。”
——“熙墨,还记得那首曲子吗?”
“嗯,所以我才舍不得走。”
——“呵呵,只有你才会想出雪中桃花的鬼点子。”
“因为只有梵音可以走到啊。”
少年记得每一片回忆,就像曾真的经历过。似乎翻印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少年一身白衣却是极为昂贵的材质,在落英缤纷的桃林中自在奔跑,直到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才跑过来撒娇似乎地说:“梵音,我们出去吧,我想吃玉蓉糕。”
梵音为他擦擦额头的汗,“切记,这次可不能再撑坏肚子了。”
对于熙墨的要求梵音从来不拒绝,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就因为如此熙墨居然逃离了他的视线。
梵音没有立刻去找,从找到的第一眼他便看清了全部,只是仍抱着一丝幻想不断的说服自己。当他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娇喘连连,多么放荡毫不遮掩。他克制自己不去想想那纤细白皙的身体如何在别人身下婉转承欢,竟还可以如此享受。终于屋里没了动静,一个粗粝猥琐的男声:“熙墨啊熙墨~真是个小妖精啊。真后悔那日救了你,老爷我都快被你榨干了!”
“呵呵~您不知,我先前遇到的那个疯子,空长了一副绝世容貌,却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总让我干些稀奇古怪的事。”
“怎么?看来他也没亏待你呀?怎么还填不满你这小地方?”
“哼,更别提了。似乎是有阴疾,老爷您才是真男人...啊~不要~”
就在此刻门被人从外打开。“哪个混账东西!”许都统话音未落眼前红光一闪便多出个人来,他这一惊竟让动作堪堪僵住。
少年正双颊泛红微醺迷离,谝头瞧去顿时一个哆嗦跳了起来,梵...”
床上二人未着一缕,样子极为尴尬。
“许都统”梵音称呼到。许都统这才看清来者,妖魅的红衣男子。着容颜远远超过了方才还让他欲罢不能的少年。他看着看着又不免露出淫相。在他的瞳孔里倒映出梵音最温柔的笑,这也是他所见最后一眼。
许都统忽然惨叫一声捂住双眼,顿时粘稠的鲜血从指缝喷涌而出。他痛的滚到地上,此刻也完全顾不得形象光着身子跌跌撞撞的就跑了出去,失了方向的尖叫着:“来人!快来人啊!”
偌大的院子异常安静,他被什么绊倒伸手一摸更是冷汗直冒,居然...居然是个人。满院的侍卫不知何时剑未出鞘皆刷刷地倒地,没有任何伤痕却早已没了温度。
少年见状忽然哇的大哭起来直扑入梵音怀中:“梵音,你终于来了。他...他们欺负我...”少年哭的好不委屈,听了不由让人心疼。
梵音仅用一根手指推开他,“你是谁?”
少年仍啜泣的说:“我是熙墨啊,梵音...”
“呵呵”梵音干笑两声,“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别再回来。”他狭长的眼眸里泛出凌冽的寒光。少年不敢多话抓起衣裳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
梵音脱掉外衫,薄如蝉翼的红纱随风飘飘荡荡,最终落在了身后屋内。轰的一下整个屋子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火光,一切都将化为灰烬。
往生崖在天界极南之处,隐匿于层层迷雾之中。但凡犯下重罪的仙家被贬下凡皆由此处落下,剥其仙骨摧其意念过程可说痛不欲生。若想反抗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时间之缝,再无出来之时。所以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到这儿来。
但是,也许拼尽他全部法力还是有希望的,梵音站在一眼望不到底的崖边,如果他能在遇见时间之缝时仍保有强烈的意念,便有机会再回到当日去改变,只要他放弃渡劫,只要熙墨不出现在那,也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即使更多的是失败也无所谓,他不怕死只害怕如果忘记了怎么办。可惜这是梵音仅存的希望,他不愿意在去看那些拥有熙墨魂破的凡人,无论他怎么试图去唤醒甚至禁锢,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向应有的结果,有事他几乎是看着自己亲手将他们阴差阳错的推向重点。挫败,无力,懊悔还有思念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梵音纵身跃下却从后被一股突如其来呃力量向回拉扯,一下子又落回了地面。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梵音,你可知这往生崖有去无回?”
梵音此刻定是气闷但在佛祖面前也不好表露,如果他是来阻止自己那便是多余。“我不在乎!”他厉声回答。
“阿弥陀佛!你只考虑一己私利何曾想到此番鲁莽会造成怎样的后果。逆天之罪必诛之!”
梵音并不知道这跟逆天有何关系,讪笑道:“即便逆天我要会去做。”
“为一己私欲就可至众生于无谓的苦难?况且凭你的能力根本无法达成反倒还会连累了他。”
梵音怒喝:“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所有罪责都要他来承担。是我...是我才对。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呀!”
他的四周忽然被金光笼罩,依稀能看见里面有光影在浮动。那是佛祖与熙墨最后的谈话—— “梵音本是妖狐,若想成仙必经天劫。这是他自己所选也应承担所有后果。”
“可是我不能看他就这么魂飞魄散。”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爱他...”
熙墨虚弱的悬在半空,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可是当说出那句话时,眼眸是异常的清澈与坚定,梵音痴痴地望着那张俊秀的面容。就像他还在自己身边,想象着他害羞而倔强的表情,倏地脚下一软瘫坐在地。
“何为爱?”佛祖又问道,梵音不语。
“红尘无爱,再相守也不过白驹过隙。你难道还要为他再多加一条罪名吗?”
“不...不...我该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梵音两眼空洞茫然地喃喃自语,最后竟夹杂着哽咽。
佛祖缓缓道:“天地三界,阴阳六道。前世为人后世成妖。仙途魔道既非天命所定,只因相由心生。”
“什么意思?”
“太古纪事有载鸿蒙之初便成幻世之书,世世命格皆记为册,却不晓乃由命成书亦或由书写命。若能寻得只消轻轻一笔便可扭转始末。”
梵音听得明明白白,心里顿时激动万分:“真有此物?”可转念一想又沉声问:“如此重要的东西为何要告诉我。”
“因为没人知道它在哪儿,更从未有人见过。”
“包括你?”
“的确如此。”
梵音不由怀疑,“所以你是想靠我找到它?”
“没人能找得到。”
“如果我找到了呢?”
“勿做鲁莽之事,一切自有因果。”
“告诉我有关它的一切。”
“太古记载残留痕迹的地方便是须弥山,再无其他。”
须弥山,梵音默念着。这条件太过诱人,他绝不会放过如此机会。就一笔...只消得轻轻一笔熙墨便可以回来了。他抬起头透过刺眼的金光,这个普度众生的慈悲着也许是他唯一能够信任的。
西天极乐,天帝神色略显不安:“他可有发现什么?”
佛祖阖上眼睑微微叹口气:“爱之深则看不清,只是可怜了熙墨那孩子。”
天帝轻咳两声:“难道尊上愿意再见魔王降世吗?”
“一切有为法,我能做的也到此为止。”
“佛祖慈悲又怎忍心看人世再次卷入狱火。”
“若真有那一日必也逃不过。只希望集结天界所力能保他们免受灾难。”
天帝面色尴尬,“只盼他能不失所望——”
九天、八海、四洲,三千大千,妙光之山。仞利天消弭后的须弥山已非太古之盛,除过荒芜再难有他。梵音走了七天七夜,每个角落每个缝隙都寻觅了无数遍依旧没有半分收获。
而且后面的家伙也已经跟了他许久,梵音能感觉到对方的灵气却不见有何动静。终于停下脚步,眼睛一斜微微笑道:“若要劫财怕是跟错了人,劫色嘛...呵,本事还不够。”
“拿命来!”一声厉喝那人终于冲了上来。却还未接近梵音就被一股掌风掀翻在地。
梵音走到那人面前,不过十五六的少年模样。倒是气质不一般得很。
梵音对这人的出现有些好奇:“妖?”
“麋鹿王须臾!”他站起来挺身答道。
“哦~”梵音了悟似的点点头,“倒是个领头的,难怪这么冲动。”
须臾眼神凌厉露出和外面极为不符的沉稳冷色道:“你在须弥山游荡多日定是居心不轨!”
“没想到这么荒凉的地方还有你这种灵物。刚好,你可听说过幻世书?”
“不曾。”须臾话音刚落,腰上一紧却被什么缠住顿时动弹不得。低头一看居然是条粗壮的蛇尾,整个人被其向后猛烈拖去。眼见将要入了那血盆大口。刹那红影闪过,耳边轰的一声这蛇妖已化为齑粉。
梵音站在树下,风姿卓卓:“倒是个奇怪的地方。”
须臾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是神仙?”
“算不上——”
许是真的为了报恩,须臾坚定地跟随梵音出了山。已过百年,梵音竟然默许了。
起初须臾是羡慕梵音的,羡慕他的身份,羡慕他的无所不能,羡慕他的逍遥自在。可是渐渐地推翻现这只狐狸有着太多的秘密,尤其是对人类。
“如果喜欢,就带他走。”须臾实在不明白为何每次梵音都要去守一个不同的人。对那些人露出不可思议的温柔。那种如水的情愫竟让他看到了隐忍的刺痛。
梵音总是无奈笑道:“在找到幻世书千这是最好的办法。”
“根本就没那种东西!”
“没人见过并不能证明它不存在。”
“你不停的寻找到底为了什么?”须臾一顿:“难道,和那些人有关?”
“那些人?他们只是一个人,在每次的轮回中不厌其烦的扮演着别人的角色。”梵音似乎又看见了那双清亮的眸子。
须臾严重梵音并不是如此寡断的人:不由气愤道:“说得好听!你哪一点还像个狐仙,简直...简直就像...”
“就像个凡人。”梵音接过话长嘘口气“前世、今生、来世,连我自己也从未想过会居然在其中患得、患失。须臾,你为了什么?”
须臾眉头微锁沉声道,“变得强大!保护我的子民不在受人类的伤害。让须弥山恢复往昔的繁盛!”
“呵呵,命理难说”梵音忽然无奈轻笑:“却是我一如青荇芥草,卑微到徒剩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