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风信子》佩尼斯O索芙特

5、chapter 5

　　林沁雨坐在自己的床上，抬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那一排排微弱却极具特色的小灯，视线渐渐模糊。电脑的迷你喇叭正在放着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曲，淡淡的，听得人容易静下心来。白色的墙壁上干净整洁，连一张海报都没有。
　　诺大的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几张家具，唯一的装饰品就是一尊水晶雕刻的风信子雕塑，没有沾染上一粒灰尘，可以看出房间主人对其的重视。
　　八岁那年的夏天，在一记刺耳的急刹车声响后，那只总是温暖自己的手，远去了。白色的裙子被鲜红染透，如弃宅中的蔷薇花，妖冶、陌生、无情。
　　救护车的喧嚣声，人群的尖叫声，还有幼小的自己那无力的哭喊声，在一滴滴渐渐落下的雨点中缓缓化去。深色柏油马路上的暗红色也在橡胶日复一日的碾压下，消失在视线中。如果不是身边那张白纸黑字的“死亡证明”的话，恐怕一直到现在，自己还会那样天真地想着……
　　妈妈没有死，妈妈只是暂时离开沁雨了……沁雨那么乖，妈妈怎么会不要自己？妈妈，沁雨一直在等你哦……等你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哦……
　　后来，握着还留有妈妈手上淡淡清香的风信子雕塑、目光涣散地挤在一堆等着大人去领养的孩子中，她看见一个一脸严肃的男人走向她，然后伸出手，声音却柔得出奇：“呐，沁雨，爸爸来接你回家了。”
　　爸爸，多么遥远的概念？从小就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每次学校开放日时，别的同龄孩子都是一脸笑容地拉着双亲到处参观。肉乎乎的小手被两只大手包裹住，光是看着，便感觉很幸福。
　　“妈妈，沁雨的爸爸在哪儿？”撅着嘴看着妈妈深邃的目光，却意外地看见一丝转瞬即逝的哀痛。然后，又恢复如往常。
　　“沁雨的爸爸在电视里、报纸上，就等着沁雨自己去找他了哦！”很久以后，才明白这句如同天方夜谭般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是她唯一的父亲；而满身伤痕的她，却不是他唯一的孩子。
　　贱货、没人要的孩子。恶毒的咒骂已听得麻木，她是他的私生女，无从反驳。
　　私生女……心又剧烈抽痛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连父亲都有人跟她抢呢？为什么剥夺了她爱人的权利后又要剥夺唯一的可以被人爱的机会呢……渐渐的，一种叫“恨”的情绪暗暗在心头滋生。
　　她恨这个不平等的世界，让她没有温暖；她恨这个复杂的社会，连生存的地方都不能予以；她更恨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背叛家庭，与其他女人有一腿，养育了孩子后又不理不睬，直到最后关头才会假惺惺地出来宣布她是他的孩子。
　　第一次发现这种情绪是在一天夜里。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那个女人再次发疯将她关到黑暗的地下室……
　　黑暗，灰尘，阴冷。各种各样的不堪入目就在自己身边，她却无处可去。伸出手指，在积了厚厚一层尘土的水泥地上一笔一笔地画着“正”字……
　　一个“正”字……两个“正”字……三个……一直画到第一百八十三个时，管家才懒洋洋地带她离开了那间小黑屋。
　　步入客厅，刺眼的光亮与刚刚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个男的就那样舒适地躺在沙发上，看见她来了，笑了笑，继续小歇，连一句最普通的“到哪儿去了”都没问。
　　心中的委屈一点一点涌上来，她却知道在这个“家”里，眼泪只是排出体外的废弃液体。所以，当桌上那把瑞士军刀映入眼帘时，她竟差点克制不住地要拿起刀，捅进男人随着呼吸慢慢起伏的胸膛中。
　　知道吗，这就叫“恨”！
　　如果可以，她会杀了那个男人，然后再自杀……这样，他们一家三口在另一个世界，就不会有人来打扰或是破坏了。
　　其实，能够每天见到陈墨也不错的……能够近距离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暖，也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