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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Chapter 1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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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开始,所有人都在舞台下方按编码入座,我和盛老夫人的位置在第一排的左边,而瞿市长一家子得以坐在正中。
想来光有钱还是不行,有权才是硬道理。
我乖巧地坐在盛老夫人身边,对她咬耳朵,“等一会儿是作秀啊还是真放血?”
盛老夫人面无表情地微微偏头,“我给你一千万,你试着玩玩吧,不然华家小姐来一次拍卖会什么都不做面子上过不去。”
我的心脏瞬间被捏住,好不容易才从嗓子眼儿挤出一句话,“真的假的?”
“真的。”
我顿时欣喜若狂,硬憋住笑,“其实刚才我看了看拍卖的名册,挺喜欢其中一块鸡血石的。”
名册上的鸡血石形如红心,零星地氤氲出如丝如线的鲜红颜色,相互缠绕在中心,底色洁白如凝脂,就像是一颗生活跳跃的心脏,让我不忍移目。
盛老夫人轻笑,带着蔑视的意味,“那块鸡血石成色不好,不如那个青花瓷盘。”
“是吗?”我挑一挑眉毛,暗自欢喜,“这么说不会有人跟我抢了?”
盛老夫人一愣,“不好的东西你也要?”
“我喜欢的话哪管它好不好。”我满不在乎地说。
“真是没见过世面。”盛老夫人轻声嘟囔,凌厉的眼风意外地变得温和起来,“你如果真心想要那块鸡血石,我再给你五十万。之前那一千万,你用来拍下青花瓷盘。”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我一时不能消化,“您很喜欢那个青花瓷盘?”
“那是今天所有拍卖品里最珍贵的。”盛老夫人理所当然地说。
“就没有您喜欢的?”我好奇地问。
破天荒的,我竟然看到盛老夫人嘴角划过一丝浅笑,她摇一摇头,“这种慈善拍卖会,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你还真以为是冲着拍卖品去的?”
我看傻了,盛老夫人温柔莞尔的样子还真美,加上岁月层层积淀下的华采气度,一点也不逊于在场的任意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
身穿黑色燕尾服的拍卖师大步走上舞台,朗声念完一段开场白,他的助手已经把一号拍卖品抬上舞台,拍卖会正式开始。
我索然地等待,看中的那块鸡血石不值钱,是第三号拍卖品,我环视周围的人,他们都在热火朝天地参加这一场以慈善为名争权夺利的盛会。
鸡血石终于出台,起价果然很低,只有二十万。
我第一个举起手中的号码牌。
拍卖师刚要开口说话,另一端响起宁小姐傲然的声音,“四十万。”
我立即朝宁小姐投去冷然地一瞥,正好与她得意的目光相对,瞧那笑容无疑是在告诉我她今天晚上必然与我杠上了。
我烦厌地撇撇嘴,没有再把号码牌举起。
“四十万一次!”拍卖师提高音量,“四十万两次!四十万三次!成交!”一锤定音。
盛老夫人对此十分意外,“你怎么不加下去?我给你的钱是五十万。”
我心中寡然无味,“您是没看出来,这宁小姐存心在和我抬杠呢,不然怎么会一下子加到四十万,我如果加下去她也会跟着加,不赢过我就不会罢休。”
“你这么容易就放手?你不是很喜欢那块鸡血石吗?”盛老夫人玩味儿地觑着我。
我轻笑,“喜欢是一回事,面子又是一回事。我可不想为了一块石头与旁人你争我抢的,丢了您老人家的面子,多得不偿失啊。”
盛老夫人深深地看我一眼,抿唇不语。
等到青花瓷盘出来,竞价进入白热化阶段,它的起步价就是五百万,几乎是一百万一百万地往上加,我刚加到八百万的时候,安秘书立即加价到一千一百万。
我松开握住牌子的手,无奈地对盛老夫人说:“唉,看来这回只能空手而归了。”
“你不问我要钱?”盛老夫人问。
“您不都给我底价了么,再加就有违本愿了。”我说。
“你这孩子不简单。”盛老夫人古典的丹凤眼里透出一星暖意。
这是老太太第二次夸我不简单,不过她居然对我用上了“孩子”二字,怎么听还真是像一个与儿孙谈笑的老奶奶。
拍卖会结束,我跟在盛老夫人身边与瞿市长夫妇谈天,瞿彦阳被他的姐姐拉至邓局长家那边促进双方小孩的感情。
瞿市长太太好奇地问我,“之琦,我先前瞧你很喜欢那个青花瓷盘,为什么竞价到一千万你就不再继续了?”
我坦然说:“每一个物品都有自己的价值。青花瓷盘在我心中价值一千万,如果超过,那就不值得了,而多出的钱只会变成欲望。固然是喜欢,可也不能让欲望蒙蔽双眼。”
瞿市长抚掌大笑,对盛老夫人道:“伯母,您这孙女儿年纪虽小,谈吐却是不俗啊。”
盛老夫人笑而不语。
我心中一动,说道:“其实这是我先生和我说的。”
瞿市长问:“是TY中国公司文昱奕?”
我点头称是,故意不理睬盛老夫人投来的莫名目光。
瞿市长赞叹道:“想来文总年纪轻轻,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说来也巧,我的小儿子彦阳正好在TY公司的市场部实习,便曾对我夸赞过文总的为人。”
我谦虚道:“瞿伯伯您谬赞了。”
盛老夫人哪里会让我趁机为文昱奕牵桥搭线,很快就把话题岔开。
不过今天我的目的已经达到,瞿市长对文昱奕有了不错的印象,那么文昱奕代表TY集团去竞标与政府合作的项目成功几率还是不小的。而且我还得到一个重大收货,文昱奕身边有这么一个背景雄厚的小弟,是该好好利用。
即将出门的时候,宁小姐突然气呼呼地拦在我面前,目光恶狠狠的,似乎恨不得要吃了我。
我一怔,“想打架?”正好盛老夫人去洗手间,旁边也没有其他人,我作势要撸起胳膊。
宁小姐显然被我的架势给镇住了,后退一步,嘴里叽里咕噜什么“有个厉害的奶奶就了不起啊”云云,然后翻个白眼把一个锦缎盒子塞进我手里。
我打开盒子,鸡血石赫然入眼,我愣了三秒,“送给我?”
“你做梦!”宁小姐睁大眼睛,“四十万!”
“好吧。”我写了张发票递给她。
宁小姐低声咒骂着跑走了。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盒子中的鸡血石,身后传来瞿彦阳的声音,“是送给老大的吧?”
我关上锦盒,转头看向他,“Yannis,今天你怎么连牌子也不举一下?”
瞿彦阳耸一耸肩膀,“没有遇到心动的。”
我打趣道:“即使你没有心动,安妮也总该有心动的吧?何不拍下一个送给她,就像我会拍下一个送给你老大。”
瞿彦阳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嫂子,怎么连你也以为邓安妮是我女朋友?她只是我的朋友而已,我们之间没什么的。”
我眉心一跳,刚认识那会儿瞿彦阳也跟我解释他和邓安妮之间的朋友关系,现在又解释一番,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瞿彦阳盯着我手中的锦缎盒子,目光被睫毛遮住,“老大一定很喜欢这个礼物。”他抬头看向我,欲言又止,“嫂子……”
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好,如果他要告诉我他看到文昱奕和其他女人在路边言笑晏晏,有出轨的趋势,我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总不可能告诉瞿彦阳,少年啊,姐姐一点也不担心自家男人会出轨呢,他可是个gay啊,而且你以为他出轨的那个妹子,很不幸就是区区在下啊。
我眼尖瞥到盛老夫人的车子驶向这边,赶紧同他摆手,“我先走啦,帮我跟你老大保密啊,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坐在车里,我故意把鸡血石拿出来把玩,眼风偷偷瞟着面不改色的盛老夫人,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软绵绵地偎着她的肩膀,“谢谢您啊。”
“这回不算空手而归了吧?”盛老夫人眉眼含着清浅的笑意,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前面。
“不算!”我开心地大笑。
车厢里开了暖气,一如早春,让人浑身舒畅快意,而我和盛老夫人之间好比坚冰的关系,也在这一晚,有了冰雪稍霁的迹象。
“有一句话,我想我应当告诉你。”盛老夫人闲闲地拨弄着手腕上的一对翠玉镯子,“你的身份是假,不管你待他如何真心,可欺骗就是欺骗。这个世界上最难以原谅宽恕的,正是欺骗。”
盛老夫人的这句话,犹如大冬天的一瓢冷水,从我头顶瓢泼而下,瞬间熄灭了我内心里所有支持我的愉悦和热忱。
见我沉默不语,盛老夫人继续雪上加霜,“琦琦不可能在外国呆一辈子,等到她玩腻了回来了,你又该如何自处?”
“啊,对,你说的是。”我若有所悟地点头,“华小姐或许明年就会回来,或许下个月就会回来,甚至明天都有可能回来,我是该早早地做好打算。”
既然陪伴在他身边的时日不知剩下多少,那么我更要抓紧时间享受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不可以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回到家里,在浴室泡了半个钟头的热水澡,洗去一身疲惫不堪,坐在床畔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我左思右想,还是给文昱奕编辑一条短信发送过去,“今天的拍卖会收货不小。”
没过多久,文昱奕的电话居然打了进来。我正是怕听到他的声音会让自己感到难过才发的短信,谁知他竟不给面子,天人交战两秒,我摁下接听键。
“看来今天你在拍卖会上有不错的见闻。”
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自在,“何止不错呀,我觉得很棒呢。”
“怎么说?”文昱奕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我雀跃地说:“我敢打赌,你们公司即将竞标的那个与政府合作的项目,一定会花落你家。”
“你今天碰见瞿市长了?”文昱奕问。
“何止呢,我还知道你的小弟瞿彦阳,哦就是Yannis,是瞿市长的儿子。”我听到文昱奕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文昱奕的笑意透过听筒传进我的耳朵,“虽然一开始不知道,但是后来总会查到的。”
“难怪呢,”我泄气地嘀咕,“不然凭他一介实习生,怎么能轻松地加入你们的团队。”倒是我白开心一场。
“Aurora,”文昱奕突然唤我的英文名,“我只是好奇,若在平常,你一遇到重大发现,第一反应就是亲口告诉我,可今天你只是发短信而已,太让我惊讶了。”
我以前就是这么一个沉不住气的家伙么,我在心里腹诽,“这不……时间不早了嘛,我怕影响你的休息啊。”
“现在只是十点半而已。”文昱奕不讲情面地拆穿我,“你也知道,我不到十二点是不考虑睡觉这事儿的。”
“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十二点还不睡觉你知道对身体有多不好吗?你应该……”我想方设法地转移话题。
文昱奕打断我的喋喋不休,他用柔缓的声音问我,“我怎么觉得这半个月你不对劲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支支吾吾,“哪、哪有。”
“我刚刚看到行李里面你准备的一些药品,其中有一瓶,”文昱奕照着瓶身上的标签念出药名,“藿香正气液。”
我打着马虎眼,“这不以防你万一中暑呢……”
文昱奕说:“现在可是大冬天。”
其实我现在对于文昱奕的感情正处在瓶颈期,再往前一步不是万丈深渊就是海阔天空,可我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又后退不得,才落到如今这副难言尴尬的地步。
我揉一揉眉心,鼓足勇气,“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在全心全意对待你的同时,还、还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骗你,那么你愿意选择相信她吗?”
文昱奕怔忪两秒,声音里闪过一丝疑惑的警惕,“为什么这么问?”
我拍拍疼痛的脑门儿,果然就不应该问他这么奇怪的问题,这下招他怀疑了不是?扯出笑脸,“没呢,看电视剧上这么演,好奇呗。”
文昱奕语气无所谓,“这很难说。”在我心情黯淡下去的那一刻他补充,“不过你还没有问,那是否是我最爱的人。”
我呆了呆,“你的……最爱?”
文昱奕停顿片刻,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爱她,我愿意包容她的一切,因为我希望,有朝一日她也愿意原谅我对她犯下的错误。”
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失落的疼痛,他心有所属,我不是猜不到,只是被他当面承认,终究有些接受不过来。他的意思是不是在说,即使他不得已迎娶华之琦,依旧希望他的心上人能够宽恕他的无奈之举?
把擦头巾搭在床头柜上,我虚弱地站起身,脑袋放空地朝文昱奕的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我忽然有些不舒服呢。”
文昱奕关切地问:“怎么了?声音这么飘忽,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吃点药?”
我走到他的房间门口,推门而入,里头还萦绕着属于文昱奕的熟悉气息,淡淡的薄荷清香,“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个故事。”
“能同我说吗?”文昱奕问。
我苦涩地弯起嘴角,身子倒在了天蓝色的柔软床铺上,“好啊,你现在躺在床上吗?我就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吧。”
“你是山鲁佐德吗?每到睡前都给我讲一个故事。”文昱奕诙谐地问我。
我的鼻尖透出一点酸涩,如果我是山鲁佐德就好了,至少在一千零一夜过后她就可以和国王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如果我讲完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就可以和我的小王子走向完美幸福的结局,那我即使日日夜夜都要心惊胆战担心明天就会被砍头,我也甘之如饴。
“我有一千零一个睡前故事,你愿不愿意听?”我故作轻松地问他。
“我已经盖上被子了,正洗耳恭听呢。”文昱奕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