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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apter 1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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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文昱奕入住同一间病房,医生帮我们诊治过后,身子都没有其他大碍,文昱奕断的是左手,也让我听后稍稍松下一口气,但转瞬又心痛起来。
苏早早你丫个没用的,这种倒霉事都是你挑起的!
我紧张地问医生,“大夫,他的伤严不严重啊?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
医生拿出文昱奕拍出来的片子指给我看,“呐,就这一点点,不要紧的,好好休养一个月,不要再做什么剧烈运动就好了。反而是你,”又拿出我的片子,“你骨裂的情况比较严重,愈合需要更长的时间。”
“哦,我的不要紧的。”我舒心道,“主要是他,他工作忙,如果影响就不好了。大夫,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好的更快一些?一个月时间太长了。”
医生像看外星人似的看我。
文昱奕低声闷笑。
医生问他,“你们家人呢?这段时间需要人照顾。”
文昱奕说:“我们夫妻俩都躺在这里了。”
我听后心口一暖。
医生又交代了几句才离开。
我看看文昱奕打着石膏的手,再看看我打着石膏的腿,鼻子酸涩,“你怎么会来?”
文昱奕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无奈道:“因为知道文英桦在那里办时装展,毕竟是我们公司组织的,听到起火了,就赶紧去看。”
我表扬他,“来得很及时。”
“可是,你怎么能够那样呢?”文昱奕看向我,眉间蹙起一团怒气。
“我怎么样?”我傻乎乎地问他。
文昱奕叹一口气,“当时人那么多,你怎么能确定我一定会接住你?如果我来不及呢,那可是三楼啊,那么高。”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你觉得我是故意跳下去等你来接的?”
文昱奕挑起一双剑眉,“难道不是?”
我的心窝子柔软得一塌糊涂,化成一滩水,甜甜地一笑,“可你最终不是接住了吗?”
“对啊,”文昱奕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对啊,幸好接住了。”
他的眼里,漫天漫地的慌乱如何遮掩,像是怕极了当时来不及。
其实那个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我并非有心故意跳下,也没有想过让他接住我,只是单纯地觉得,那么高,他身旁的人那么多,如果他躲不及,砸伤他该怎么办?
现在想想,这个念头真是蠢得可以。
黎媺匆匆进来,脸上还有被烟熏过的痕迹,她激动得热泪盈眶,紧握住我的手,“天!知道你现在平安,我真是太开心了。”
“哎呀,放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笑道。
黎媺客气地问了几句文昱奕的病情,文昱奕礼貌地表示感谢。
“你们这儿会不会太小了?要不要我帮你们申请单独病房?”黎媺巡视一眼病房,提议。
“不用不用!”我赶紧挥手,“我们住一块儿,互相有个照应。”
黎媺只能去帮我们联系护工,我看她忙前忙后的,知道是在感谢我在火场里推她一把,让她逃过一劫。等她回来的时候,却歉疚地看着我,“你父亲让我赶回公司一趟。”
我惊讶地问:“他不是……”然后意识到文昱奕在旁,也不便多说。
黎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有些事不是什么人都做得来的。”
我说:“知道了,你快去吧。”
黎媺思忖片刻,俯在我耳边轻声对我说:“华家现在不知道你住院。”
我点点头,“也好,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下午文昱奕的那帮下属带着一篮子的慰问品来到病房,乌压压的一群人立即把清冷的医院搅得嘈嘈杂杂的,原本我的腿就疼得可以,想睡个午觉都无法,他们再一吵,更难受了。
这帮人瞧了好半天才认出是我,彼此眼神交流一番最终推出和我最熟稔的Helen。
Helen扭扭捏捏地在我病床边坐下,“嫂子,出这么大事,你看上去憔悴不少呢。”
我懒洋洋地横她一眼,“你就直说我平时化妆厉害就可以了。”
Helen顺着杆子拍马屁,“可不是嘛,嫂子平时好看得就像个仙女。”
我问:“那现在呢?”
Helen被噎住了,一时说不出话。
有个叫Jack的开口,“是小龙女!”
大家都笑作一团。
文昱奕忍俊不禁,“你们来就是为了拍马屁的?”
那群人赶紧回到正事上,和文昱奕谈论起住院这段期间他们的工作分配问题,至于这一次的火灾,他们只字未提,想必应该是交由公司的其他部门去处理。
文昱奕似乎早就想到对策,有条不紊地分配任务,条条框框一道一道的,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火灾发生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会住院,不然那么短的时间里他怎么想好这些事情的?
“重要的文件就让Jack拿到病房给我签字,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们的工作量会变大,不能够掉以轻心。”文昱奕悉心嘱咐,“过段时间公司不是会招人吗?到时候部门里会多进几个实习生,你们也没有那么辛苦了。”
“等一下!”我敏锐地捕捉到他说的一个词,激动地直起身子,“几天?你都伤成这样了,哪里能够这么快就出院!”
其他人的屏息不出声,眼睛都里跳跃着了然的笑意,瞅瞅我又瞅瞅文昱奕,忍笑忍得十分艰难。
文昱奕无奈道:“公司很忙,况且我只是伤到左手,打石膏就好了,不碍事的。”
我不情愿地扁嘴,闷声闷气地躺回床铺上。
其中几个大胆的男下属开口揶揄,“老大,嫂子对你好好哦。”
我一记眼刀飞过去,吓得他们赶紧噤声,但不好把场面弄得太僵,我气哼哼地道:“你们再贫嘴,鼓动他早日出院,以后我就不给你们送晚饭啦。”
他们知道我有心玩笑,便聚在我床边一个劲儿地讨饶,说什么“再也不敢啦”“嫂子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吧。”
我也笑着不去理会他们。
到了晚上,文昱奕让护工离开,或许是他不喜欢与陌生人相处一室,其实我也不愿意,毕竟从三亚回来那么久,我和文昱奕的第一次夜晚是单独在一起的。
半睡半醒之间,我被剧烈的疼痛折磨着,但又不愿出声呻/吟,免得打扰到文昱奕的休息,只能轻轻地转动身体,让躺着的姿势不那么难受。
“睡不着?”黑暗里,文昱奕突然开口。
“嗯。”我低低地应道。
文昱奕叹气,“我也睡不着。”
我问:“很疼吧?”
“也没有那么夸张。”文昱奕安慰我。
我把身子侧向他,虽然依旧看不清他的脸,“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是睡前故事吗?”文昱奕打趣道。
“算是吧。”我淡淡一笑,理了理脑海中的故事雏形,用轻缓的语气讲出这个故事,“从前呢,在大森林里,有一只美丽尊贵的鸟儿,它的名字叫凤凰。它照耀在阳光下,羽毛波光粼粼地像价值连城的丝绸,眼睛如黑色的宝石,它的声音悦耳动听,连天籁都不能比拟。森林中所有的鸟儿都尊敬它,都仰慕它,自然包括最丑陋、最阴暗的乌鸦。乌鸦全身上下只有一种颜色——黑色,它的叫声也不好听,每当它一开口总能招来无数的唾弃和诅咒。但是只有凤凰不嫌弃它,因为凤凰是万鸟之王,它的光芒拂照众生,对任意一只鸟都一视同仁。乌鸦为了能够接近凤凰,在溪水边收集所有鸟儿掉落的羽毛,插在自己身上,它也变成了一只和凤凰一样光彩夺目的鸟儿。凤凰注意到带着假面的乌鸦,很喜欢它,就让它跟随在自己身边。乌鸦很开心,只要能多在凤凰身边一刻,对它来说都是天大的恩典。在凤凰身边多日,乌鸦发现凤凰并不像它想象中的那样轻松愉快,因为世上还有其他凤凰,只要凤凰做错一步,稍有差池就会被其他凤凰取代。于是,乌鸦大胆地告诉凤凰,它会永远地陪伴在凤凰身边,让凤凰不必步步惊心,它愿意为凤凰做任何事,无论是压制骄傲的孔雀,还是赶走吵闹的麻雀,只要能让凤凰展颜一笑,它都愿意。因为,乌鸦对凤凰,早已从最初的仰慕,变成刻骨铭心的爱恋。”
一滴滴眼泪从我的眼角滑过,落在枕头上,顺着文理氤氲开一片水痕。我用被子捂住脸,小心翼翼地吸一吸鼻子,不想让鼻音太重被文昱奕发现我哭了。
文昱奕一直安静地听我叙述,不发一言,长久的沉默之后,久到我以为他已经被我的故事哄入梦乡,突然出声问道:“后来呢?乌鸦怎么样了?”
我擦干净泪水,满不在乎地笑道:“还能怎么样,乌鸦的把戏哪里能够持久,它很快就被揭穿身份,它并不是一只漂亮的鸟儿,它只是最丑陋、最阴暗的乌鸦,它还欺骗了凤凰,简直是罪不可恕!所以凤凰一怒之下,拔光乌鸦身上原不属于它的羽毛,让它在众目睽睽之下原形毕露。”
文昱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你这个故事和《伊索寓言》里《徒劳的寒鸦》很像。”
其实这确实是我根据小时候听来的一个故事改编的,原故事的影子已经很模糊,我记不清了,所以就胡诌了这个故事。
二人不再说话,随即,文昱奕细微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他睡着了。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病房里,我的脸一直朝着他的方向,我张开嘴,寂寞地对着口型,无声无息,“文昱奕,如果有朝一日你发现我华丽的羽毛并非属于我自己,请你即使再愤怒,再厌恶,也不要亲手拔光我的羽毛。我愿意自己卸下伪装,安静地离开你身边。因为现在我对你的心,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上天入地的这颗心,是真的,没有半分虚假。”
我伸长手臂,努力地伸长,可我依旧够不着他,“请你,一定一定,不要当着我的面,让我看到你讨厌我的样子。刀山火海不会令我害怕,枪林弹雨也不会把我击退。这个世界上能够打倒我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文昱奕。”
然后,我沉沉地睡去。
睡梦中,我真的变成一只乌鸦,但是没有插上明艳的羽毛,依旧是黑不溜秋的模样。
远方,有一个发光体,他高贵无俦,俊美无双,他是我的凤凰。
“你愿意到我的身边,帮我压制骄傲的孔雀,和赶走吵闹的麻雀吗?”他的声音,清冷,但并不遥远。
“我愿意,我愿意!”
我高兴地笑起来,展翅飞向他,飞向他,快了,就快到他身边了。
“这只是一个梦,”一个冰凉凉的女声响起,“一切倒是假象,你很快就会醒来。”
假象?是吗?
“你不停下来?”女声很吃惊,我听出是华之琦的声音,“你不害怕?你不害怕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光你的毛不留一丝余地?”
害怕,怎么会不害怕。
只是,天地之大,我已看到他,不管是海市蜃楼,还是南柯一梦,我愿意,终此一生,帮他助他,不悔,不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