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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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的马童把那匹累得气喘的马慢慢牵回马厩，一边温柔地摸着马头，嘴里喃喃道:“哦乖……辛苦你了……乖……”老板娘站在门口甩得鞭子噼啪作响，月亮为他们罩上一层轻柔的银纱——无论这里贫穷或富有，月亮永远公平——马的喘息嘶鸣听上去就像在撒娇。
也是。弗雷一路上没有停止过虐待这匹马，从繁华的皇城一路狂奔到跳蚤窝，何况还载着两个人，从二楼的窗口里看到它低着头踏步疲惫离开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疼。
不过晚一刻到这里，就有更多可能被他们抓住杀掉——世界上与其损失两个优秀的骑士，还是只累死一匹赤兔比较划算，何况这里还不曾伤亡。弗雷笑笑。
和库伦太太打过招呼一阵寒暄以后，友好的太太把她们送到这家旅店的上房就下去继续威慑她的小童工去了——她一直这样，就算她平日里对待小孩多么亲切和蔼，一旦你为她工作，你就要时时担心鞭子。
弗雷转念，她似乎从没真的落下过鞭子。有吗？可能有，但她忘了。她只记得她那时候特别害怕。
好久没有喝过麦酒了，她举起手中酒壶猛灌了一大口，喝多了宫廷里小口啜饮的葡萄酒和红酒，麦酒的粗犷朴素的感觉反而更亲切——好似回到了以前和骑士一起流浪的日子，贫苦，饥饿，不稳定，好吧，但是无忧无虑。……好像也不完全无忧无虑。
但总是比宫廷里好的。幼年时候在宫廷的那段往事给她留下太多不愉快。
人就是容易陷入无用的回忆中啊。下了这样的结论，弗雷决定中止怀念。
她看向另一头一脸不悦的骑士，这个冰块在她还没骑进跳蚤窝开始就一副纠结要吐的表情。她承认跳蚤窝的味道确实不太好闻，可能有几天都没处理的厨余，堵塞的下水道，鱼腥肉馊，几个月没洗澡的臭味，但是这么激烈的反应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看她呀，弗雷饶有兴致地想，脸色苍白还频频反胃作呕，狼狈得像个掉进粪坑的佩吉人一样。
本来就有佩吉人的血统吧？！蓝发金瞳，除了佩吉人，谁还有这样象征高贵的发色和瞳色。除了她，世上还有谁能有佩吉人的血统呢。
是呀，除了她。弗雷苦笑，也只能是她，没想到十几年后还能再见。
可她却认不出弗雷！
但这不怪她。弗雷心想，改变了发色和容貌，甚至体味——何况分别的时候彼此都还那么年幼。
“你还好吗骑士小姐？要不要喝点酒冲冲腥。”她举起酒壶。
“唔……谢谢。”她伸手。
“这里的麦酒还行，就是兑了水，你凑合凑合。”她还没说完，冰块已经灌了一口下去。
“就算是酸酒的味道也比这里好，这里的味道实在……抱歉……可我一定没和你说过我的嗅觉和听觉有多敏锐。”
“你不用和我说，普通人不会用声音和味道判断有没有追兵，普通人也不会有蓝发和金瞳。”弗雷多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可是想到两人才刚见面就摸头发，实在有点轻浮，她只能顺势拿起酒壶往嘴里塞。
对，蓝发太显眼。如果逃亡一定要染成别的颜色，这点小事库伦太太应该还是愿意帮忙的，弗雷盘算。
吱呀一声门毫无预兆地开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探头进来，剃了发的头顶长出淡而细密的头发，眼球好奇地转动打量着两个骑士。
“嗯？库伦太太叫你来的吗？”
小孩不说话，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哦！谢谢。”弗雷走过去伸手接过盒子。
小孩不吭声，转过头跑下楼。
“那是什么？”冰块青着脸在身后问到。
“安息草熏香。”弗雷回身，取出一小块放进香炉里，不一会儿屋里就弥漫了安息草淡淡的香气，“为你准备的，如果世界充满安息草的香味，是不是就算是跳蚤窝也很好闻？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用了我喜欢的安息草，希望你也喜欢。”
冰块深吸几口气，弗雷在一旁看着她慢慢恢复血色。
“唔，感觉好多了……谢谢你。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冰块拢了拢头发，看着她，弗雷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祖母绿色的眼眸。
“不客气。我只是正巧在马厩附近听到了有人要杀你们。”
“我们？”
“嗯……好像说什么樱桃酱，话说我怎么没吃到樱桃酱，那里有少量的安眠成分，等你们都睡下，再把你们杀掉。”她捏起桌上的花生米，扔进嘴里，颗粒不太饱满。
“那我和约瑟夫换房间的事情？”
“哦？那个骑士叫约瑟夫？我不知道，我只是让马童拿着首相的戒指去告诉内务总管把你换到最外面的房间去。”然后大方地把戒指送给了那个马童。
“……你的意思是其实可以逃走的应该是约瑟夫。”
“不。我只是想救你而已。”
“为什么。”
“我想看你那把剑，你死了谁给我看。”她努努嘴用下巴指向那把缺少装饰物的剑。
“那你为什么不救使者。”
“……我说了，你死了谁跟我比剑。”而且我不想让你死。但这一口喝得太猛，差点呛着，弗雷把后半句和麦酒生生硬咽了下去。
“可你这样做的后果！”
“是你活下来了。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果。”这句倒是真心话。
“是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即将破裂！”她的语调提了一个八度，带着怒气，“你简直有辱骑士。”
“……”她耸耸肩，“都已经发生了，你不会是想回去送死吧。”
她一屁股坐下，垂着头，一语不发。
“女士。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
“艾斯·格雷。”
“……首相之女？”
“对。”她抬起头，“我得尽快回国，让父亲知道这件事。”
不知为何，老骑士的脸此时突然浮现脑海，嘴唇翕动“管好你自己。”弗雷实在不愿搭理。
东躲西藏确实不能解决问题，弗雷也觉得如果冰块可以回去并且那时老格雷还能坐在他的首相高椅上的话，回去确实是个好办法。
只是，“不知道等你回去事态会发展成怎样。”
“还有其他办法吗？我一个人？”
“还有我。”
“什么。”她疑惑地看着弗雷。
“你觉得我还会回那个危险重重的皇城吗？在和你一起出来之后？”她站起来，深深鞠一躬，“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很荣幸向你介绍接下来几天你的护卫，艾斯小姐，吾乃弗雷利亚·韦德，虽然冠以私生子之姓，但在下愿为您效劳。”
“可你是属于瑞德的骑士，你效忠这个国家。你没理由……”
“不，我效忠我自己。有个老人曾和我说过，效忠自己。现在，我觉得你应该去染个发，你的蓝发实在显眼，我去和库伦太太说一声，她会愿意帮我们的。”
弗雷离开房间，来到走廊上，从窗外传来库伦太太的鞭子声和信鸦掠过时的叫声。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