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六 ...
-
荣旧游醒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杏花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显得很是温暖。他伸展了一下身体,发泄过后果然神清气爽了不少。
砚集羽并不在身边,只留了一碟莲子酥在他身边,上面或多或少,沾染了些许花瓣。荣旧游估摸着砚集羽此时正在做晚课,也没打算去打扰他。随意吃了几个填了肚子,也喝了写竹筒里的山泉。
整理了衣物,荣旧游利落下榻,打算回他的兴和王府去。
“咦?这是?”
忽然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啊。
只见之前他与砚集羽缠绵的席垫上散落不少花瓣,在一处略微平整的地方,有两个用杏花拼成的小小的字“旧游”。
“不知为何,集羽忽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荣旧游不置可否,寻了骏马,顺着来时的路,晃晃悠悠地下山回府。
一路上走得极慢,入了内城时暮色已合,往日热闹的街道变得冷清了一些,但与此同时,有些地方,才刚刚拉开帷幕。
腹内饥饿,在砚集羽那里吃的点心实在有些少,想着离府上还有些远,不如就近找个酒楼。
心中这么想着,便转了马头,向他常去的那家望湖楼行进了。
“呀!贵客来了,十一爷,快请进请进。”
荣旧游轻声一应,熟门熟路上了楼上他常去的雅间。小二机灵,知道他是要照旧,自然没有多嘴去问他,只快些向厨房通报了菜名,一边上了极好的枫露。
这望湖楼在天都的名气,若敢称第二,除了皇城贝阙珠宫,没人敢称第一。其中原因有三,其一,望湖楼的东家是天都唯一的异姓王步狂歌,除了昭明帝和左右丞相,没人能跟他叫板;其二,皇城中人偶有外出,多半会去望湖楼楼上雅间,时间久了,像荣旧游这般的皇子都有自己的包间,若想求得皇族的关注,此地再好不过;其三,三教九流多会此地,乱中有序,际遇迭出,若是有运气,一飞冲天也不是不可能。而至于这里的饭菜如何,服务如何,都并不重要。
很快就上了菜,小二很有心,荣旧游心里舒畅,随手赏了一把紫檀木扇。纳小二也很利落,干脆地谢了恩,便恭恭敬敬的收下退出去了。
外面人声渐起,似是渐渐喧闹了起来。荣旧游身居雅间,慢条斯理地小酌两杯,对楼下发生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忽听得小二敲门。
“十一爷,步王爷来了,想与您一见。”
荣旧游沉吟,有点厌烦,又倒了杯酒咽了下去。
“请王爷进来吧。”
话音刚落,便见一四十上下,锦衣玉带之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都是与荣旧游一般年纪的少年。
“旧游啊,久见了。”步狂歌面容粗犷,声音也是豪爽。他多年在外征战,不拘小节惯了,荣旧游心里明白,也没有不悦。
“是啊,王叔。想来此次东征北邙部族必定十分辛苦吧,旧游先敬王叔一杯。”
步狂歌得胜回朝时正逢昭明帝寿辰,虽说庆功宴与寿宴是一起办的,但实际上反应并不大,昭明帝估计也是存了在暗中敲打敲打他的心思,毕竟步狂歌的地位颇高,而且,更令昭明帝头疼的更是这步狂歌有两个女儿。
长女步怀晴已经做了曲阳王荣伏流的王妃,次女步知音也与荣深陌指腹为婚,两人感情极好,荣深陌甚至说过除步知音外一概不娶的豪言来。幸好步狂歌没有儿子,否则不知道昭明帝会不会更头疼。
荣旧游这样一想,觉得好笑。又想左右与自己无关,也无须硬是掺合进别人的棋局。说话间对步狂歌就客气了几分。
两人一番寒暄,步狂歌才招了他身后的两个少年来。
“旧游啊,这是今年陛下钦点的三甲,叫我带他们熟悉熟悉日常政事和都城购置。天色已晚,便带了来望湖楼。不曾想你今日居然在。我看你应该还不太认识他们,想着你也快要入朝管事了,多认识些人左右也是好事嘛,就不请自来了,哈哈。”
“多谢王叔好意,旧游不胜荣幸。”
荣旧游眯起异色眼睛,淡淡的流光一闪而逝。
“不过,不是三甲么?这里怎么才两个人,还有一个呢?难道是······”
他别有意味的笑了。
“旧游果然机敏聪慧。正是程有终那老酸儒的儿子—小酸儒程鹤亭,他对帝都熟的要死,还需要有人指引?”
步狂歌对此嗤之以鼻,他与程有终积怨很深,对程鹤亭也没什么好脸色,因为他妹妹步狂澜当年不顾反对,毅然嫁给程有终之后,没有生养,饱受白眼,加之程有终纳妾得子,宠爱日衰,终日以泪洗面,郁郁而终。步狂歌当时正征战在外,驻扎在雪国边界,班师回朝之时,只留妹妹的青冢一座,无处凄凉。当即愤怒非常,若不是昭明帝招他进宫,一把火烧了程家这种事他也不是做不出来。虽说昭明帝出面压下了事情,步狂歌对程家的厌恶也没有衰减一点儿。还给自己女儿起名“不怀情”、“不知音”,生怕她们重蹈覆辙,因多情而伤心。
“喏,这就是状元郎,许惟深。南方人,文采不错,陛下赞了好几句呢。”
赞了好几句,又能代表什么呢?
步狂歌,你跟了父皇那么多年,还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他。
不过,正因为你不懂他,他才格外与你亲厚啊。
荣旧游叹口气,看着眼前的木讷青年,模样生的周正,可惜有些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堪大任。
“这是探花,启明非,也是南方人。说来他与闻左相还有几分关系。”
“哦?”
荣旧游来了兴致,问道:“你是闻左相的远亲吗?”
“回禀十一皇子殿下,正是如此。家父是闻相表弟,可惜去世得早,到草民一代关系已有些疏远了。”
“原是如此。”
荣旧游点点头,微微一笑。此时天色昏暗,唯望湖楼内灯火辉辉,背光一看,竟是多情。嘴角的笑弧仿佛潭水被微风吹出一朵水花,那般自然美好。
“提起你的伤心事了,是旧游失言,罚酒一杯。”
虽是如此说,荣旧游语气还是往常的漫不经心,他嘴上说着,心里不以为意。
荣旧游侧身倒酒,启明非这才看见他双目奇异色彩,心神不由为之一震,心道这荣旧游虽然俊美无俦,但容貌实在邪气,尤其是眼睛,叫他隐隐有些恐惧。
过于强大和美丽的事物,总会让人恐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