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赋》雨霖伶

88、Chapter 4 劫后重逢（1）

　　闻听了狐鹿姑的话语，且鞮候单于再次一笑，伸出手握住了狐鹿姑的手，竟是微微颤抖，呢喃着说道：“不......不......狐鹿姑，你今日说的话......可切莫忘记了。那......那是留给你的......也是父汗......欠你母亲的。”
　　且鞮候单于伸出手，静静的指着那抹阴影。他的眼中满是哀戚，又带着浓浓的依依不舍，话语清浅的飘出，转瞬即逝：“这匈奴......就交给你了......”
　　狐鹿姑顺着且鞮候单于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那阴影处静静蛰伏着的，是代表匈奴单于至高无上的权利的帽子。两旁均用珍贵的貂毛修饰，看起来别样的庄重威严。且鞮候单于手上一直带着的象征权利的素银戒指，也脱了下来，与帽子放在一起，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却带着千古沧桑的寂寞，敲打着狐鹿姑的心。
　　他的手中，且鞮候单于的手慢慢滑下，掉在床榻上，旋即不动。
　　那昔日带着无限雄心的眼睛，也慢慢合上，带着对匈奴浓浓的倚重与对于子孙的厚望，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再不复还。
　　狐鹿姑不说什么，只是用手指颤抖的去探了探且鞮候单于的鼻息。那里再无温热，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慌的冰凉。他缓缓站起，慢慢走到那象征着匈奴帝国至高无上的王权的地方，将那代表着祖先心血的帽子，缓缓取出。
　　莫蕴从大帐的另一处缓缓走出，见且鞮候单于死了，面上并未有悲痛的神色。只是含着清浅的笑意，望向满眼皆是冰冷的狐鹿姑，缓缓道：“还未恭喜太子。恭喜太子顺利继承大统，成为匈奴单于。”
　　狐鹿姑冷哼一声，径直从莫蕴身边离开，无视她面上挂着的愤怒的神色。走到帐门时，那冷若寒冰的声音忽然传来，不含丝毫情绪：“你最好给我收敛一点。若是被我发现你做了什么对匈奴帝国有害的事情，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狐鹿姑在阵阵脚步声中远去，莫蕴忽然扬声笑了起来，笑的是如此的张狂，如此的嘲讽。她缓缓漫步至已经死去的且鞮候单于身边，冷漠的话语从口中吐出，不含一丝情绪：“父汗.......你说伊稚斜辛辛苦苦篡位得来的江山，是否就要轰然倒塌了呢？这一切还都要谢谢你，是你，做的决定亲手将这片你热爱的土地送上不归之路。哈哈哈哈......”
　　笑声张狂，在大帐内四处洋溢。树叶，伴随着阵阵寒风，凄凉刻骨。

　　予晗与静姝在敦煌郡的客栈歇下，这本是壶衍鞮为静姝安排好了的住处，如今渊儿他们便都住在这里。由于壶衍鞮前去照看且鞮候单于，这里的房间很多，时间也很是空闲，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予晗的心态如今已经十分平静。
　　自从刚刚被关在地窖里的迷茫，道如今的波澜不惊，她的情绪也发生了莫大的变化。从原本的不稳定，到如今的淡定，也是那一天天的绝望所造成的。原先，她还满怀期待的认为狐鹿姑一定会来救自己，可是等了那么久，丝毫不见他来，倒是她，在一天天的等待中变得渐渐绝望。
　　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说不定狐鹿姑压根就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那当初又为何要送给她蝴蝶香囊呢？可是如今蝴蝶香囊也找不到了，是否真的暗示着狐鹿姑与她的情谊已经到此为止了呢？
　　她很想说不是，可是在事实的面前，她无话可说。
　　静姝观察到了予晗情绪的不稳定，轻轻握住她的手，缓缓道：“予晗，别担心了。如今都已经逃出来了，你再也不用害怕什么了。我就在这儿呢，我们两个在这儿交往就不用受任何地域的限制了，好么？”
　　予晗勉强笑了笑，敷衍道：“嗯，我没事的。不过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如今想通想透了，倒也不在乎什么了。”
　　静姝放心的笑笑，陪予晗坐下来喝了几杯茶，只感到有些倦意。她正想提议出去逛逛时，门却忽然开了，顿时风声大作，就连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也显得诡异起来，好似一声一声的丧钟鸣响。
　　予晗警觉的站了起来，从门后走出来的居然是含笑的渊儿。她的眼角隐隐残存这泪珠，看到予晗安然无恙，笑容更深，上前几步在予晗面前跪下，请罪道：“是奴婢办事不力，保护不周，让小姐受苦了，还请小姐责罚。”
　　予晗无奈的笑笑，上前几步猛地扶住了她，拍着她的手轻轻道：“你不必道歉。渊儿，你对我忠心耿耿，我又怎么好意思怪罪你呢？只是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可是告诉过你以后不要叫我小姐的。应该叫什么？”
　　“姑娘！”渊儿咧嘴一笑，笑容无比灿烂，就连予晗，也觉得惯常黑漆漆的心底被投入了一线阳光，显得分外明媚。
　　窗含西影，门外似乎有人头攒动。脚步声隐隐闪现，予晗只觉不对，冷喝一声：“什么人！”便猛地冲了出去，可是令她失望的是，长长的过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她的喝声在过道里荡漾。

　　“怎么了？”见予晗神色戒备，似是紧张，静姝从席子上站了起来，轻轻地询问道。却见予晗略微颔首，淡淡道：“这房门外，似乎有人偷听我们说话。”
　　静姝四下看了看，忽而笑道：“霍大姑娘自从遇劫之后，什么事都严加戒备，真是草木皆兵了。你放心吧，这四周很是安全，或许是你听错了吧。如今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也一定很累了，我让小二帮你把晚膳送来，早些歇息。”
　　“不可能。”予晗猛地抬头看向静姝，神色里略微疑惑，她四下看了看，无法找到一丝线索，无奈的叹了口气，徐徐道：“或许是我想多了。你说的也对，我是该早些歇息了，这都精神恍惚了。”
　　静姝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了房间，临走时带上了门。房间里显得格外寂静。
　　予晗用完晚膳后，渊儿与静姝都不愿打扰她休息，便纷纷告辞离开了。她原本并未感到不适，只是临睡前忽然感到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予晗暗道不好，一定是胃病又发作了。
　　她猛地跑到案几前，还未等喘气过来，一大口鲜血已经从口中吐出，将那原本棕色的案几染成了殷红色，看起来格外的可怖。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门外却忽然传来脚步声，听起来绝对不像静姝或是渊儿的，仔细一听，倒是个男子的。
　　予晗暗道不好，忍着痛想要插上门闩。她的手指颤抖着，似乎都不受自己控制了。就在她即将插上门闩的时候，猛地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溅满了她蓝色的衣裙，嗜血般妖媚。全身泛起一阵无力感，眼睛一闭，便看看晕厥了过去。
　　仅仅是一刹那间的事情，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无双的脸。
　　意识边缘处，予晗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依稀变得那人竟是如此的熟悉，令自己魂牵梦萦。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人是谁，她漂亮的丹凤眼眸便无力的合上。
　　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声，似是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却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