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Chapter 8 天上星(1) ...
-
狐鹿姑送予晗回去,便快速的策马离开了。鲛云毕竟是上等好马,一溜烟就没影儿了。
原本两人并肩,一转眼,就只剩下予晗孤零零的一个人立在原地。她放眼望去,天上尽是飞回北方的大雁,却也是三五成群,不亦乐乎。
而她,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长安之事未了,她实在没有胆量回去,何况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大哥。即使那一箭并非她所射,兄妹两人早有隔阂,即使不是她射的,恐怕霍去病也会认为是她所为。
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只觉心情糟到了极点,天地间万物竟都是令人生厌的。
升月似乎懂得她的心情,低下头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脚踝。
予晗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升月光滑的白毛,望着草原上零星的小白花,忍不住心神一动。
那些白花,如星星般分布在地面上,好似绿色画卷上零星的白点,可爱却又纯真,如同草原上爽朗善良的姑娘,心思美如水,长得纯如碧,与中原姑娘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予晗嘴角漾了一丝微笑,自言自语到:“升月,它就好像星星一样,你说它的名字叫什么?”
“满天星。”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在予晗身后响起。那竟是好听悦耳的男声,如和煦春风,吹动着她的心田。
竟也是那么的熟悉。
她猛然回头,却看到身后一袭白袍玉树临风的男子——壶衍鞮。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蹙眉轻轻道,语气不由自主带了丝埋怨。
壶衍鞮淡淡的笑着,虽嘴上在笑着,眼里却毫无笑意。不答反问道:“他走了?”
“是。”依然是简短的回答,却掩盖不住予晗语气下的淡淡失落。她抬起头,望向壶衍鞮,似是要把他每一个表情看得透彻,道:“我准备后天就离开塞北。”
壶衍鞮不答,却敛了嘴角的淡笑,眼瞳微微锁紧:“为何?”
他的表情,让予晗不禁哈哈大笑。笑声宛若银铃,一声一声的敲打着他的心,令他不由自主的陶醉。
“壶衍鞮。”
“嗯。”
“长安的事,没有个准信,我不会走的。”
“嗯。”
不知为何,壶衍鞮的语气让予晗觉得他好像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壶衍鞮弯下腰来,在绿色的草地上摸索一阵,再次起身时,手指上已经躺满了美丽却圣洁的白色小花。
那是在草原上看到的白花。
一束白花,在壶衍鞮手掌中静静地躺着,静谧,也有股说不出的默契。
她微微惊讶,随口问道:“你说这花叫什么名字?”
“满天星,它叫满天星。”壶衍鞮充满爱怜的抚摸着白色的花瓣,手指轻抚,却也和煦如春风般。深入子夜的眼眸中也难得有了几分情绪流露,罕见。
予晗失笑:“真的很形象呢。”她的眼睛充满了渴望,一时间显得越发朦胧,似一福朦胧的山水画。
“但是很美,真的很美。”
随着予晗话语渐渐的减弱,在草地上慢慢躺下来,凝视着头顶兰如碧玺的天空。似是随口说道:“长安的天,永远都没有星星,是那么的黑,那么的深不可测,令人惴惴不安。我也曾看过,对我来说只有上元灯节才可以看到星星,但那只是一种奢望。”
壶衍鞮的心,也随着她越来越多的悲怆向另一个无底的深渊沉去。
予晗将手枕在头下,轻描淡写道:“我五岁那年,母亲离我而去。当时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只记得母亲爱极了喝马奶酒。她本是汉家女子,却连父亲也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爱喝马奶酒。”
壶衍鞮仔细的聆听着她的话语中,一会儿悲凉,一会儿开心,百感交集之下,几行清泪从予晗眸子涌出。
已流出,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击打在蓝裙之上,不一会儿,胸前已经濡湿一片。
壶衍鞮将满天星小心的放在她的身边,柔软的花瓣贴到予晗的裙子上,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伸出手,拿起白色小花的一朵花瓣。
她微微的笑了,宛若海棠开放,惊起一滩鸥鹭般淡淡花开,永远带着那份朦胧。
予晗接过满天星,站了起来。
草原无垠,仿佛就只有她一个人,还在俏然而立,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虚无,梦幻。
夜幕渐渐降临,再也看不到绿色画卷上的满天星了,只有蓝色天空中镶嵌着的颗颗繁星,散发着暗淡微弱的黄光,却还是不由自主令人心驰神往。
予晗指着天边的那抹星,欢喜的叫道:“你看,那是朱雀星,在西边;那是玄武星,在东边......”许久,她的眼眸渐渐黯淡下来,变成了一潭死水:“对不起,我......”
壶衍鞮依然噙着淡淡的微笑,接着她的话说下去:“那是青龙,还有白虎......予晗,我们匈奴人并不是看不懂星宿的。”
予晗微微一愣,脸立刻变得通红。
壶衍鞮坐到她身边,唤道:“予晗。”
“嗯?”
“你会唱歌吗?”
“唱歌......你要听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
予晗惊讶的凝视着壶衍鞮似笑非笑的眼神,满天星斗融化在他的眼里,竟也是黯然失色。
壶衍鞮从怀中掏出玉箫,散发着耀眼的光泽。与月光映衬,原本碧玉的笛身变成了淡淡的金色,闪耀着不属于人间的光芒。
予晗微微一笑,抿唇轻声唱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
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
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来
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她的歌声清婉悠扬,在月光映衬下,洒下点点银霜,却带着说不清的凄凉。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两行清泪从眼里滑出。恐怕,从今以后,知交,就只有合欢,狐鹿和壶衍鞮罢。
壶衍鞮静静的聆听着,这首歌的曲调独树一帜,本古朴的词,映衬在奇怪的曲调中,更显凄冷。本已经山穷水尽,很难再有拐角,却偏偏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曲全新的音节从予晗半启的朱唇中飘出,在空中缓缓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