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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番外三 最是人间留不住 ...

  •   橤姬原本并不叫橤儿的。
      橤,顾名思义,一种花的名字。它是被花瓣所包裹的最为娇嫩的花心,光是听到这个名字的人,就一定知道她绝对是个倾城的大美人。如花蕊般娇嫩,该是怎样的温顺娴静。
      而这个名字却是玉姬为她起的。
      玉姬是多么狠辣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不忌惮她的美貌。玉姬心中究竟还是有一些爱壶衍鞮的,但绝对没有莫蕴爱的那么多。莫蕴可以为了爱他放弃自己的一切,哪怕是匈奴的阏氏之位;而玉姬接近壶衍鞮只是为了一个名分,呼风唤雨的权利,换句话说,她仅仅是为了权利才喜欢上壶衍鞮的。
      橤儿这个名字,在玉姬嘴里就成了浓浓的讽刺。纵使你如同花般娇嫩,你却终究只是一朵花。花怎么能与玉相比呢?花天生低贱,迟早逃脱不了凋谢的命运。
      所以橤儿非常讨厌这个名字。
      实际上,在她被卖到玉姬身边做一个最下等的打杂丫鬟之前,她的名字叫云印。云印这个名字,从小在他们的部落里就被公认为最好的名字。草原上的人性子野,起的名字也奇奇怪怪,从没有人家愿意为了这样一个破名字而浪费脑筋。
      但是云印不一样,她的母亲是汉人,纯粹的汉人。当初被这些凶猛的蛮人掳到了这里,但母亲依旧骨子里还保存着汉人的传统。
      好在父亲终究还是宠爱母亲的,所以也就遂了母亲的愿。
      橤儿自小便对于云印这个名字非常骄傲与自豪。她属于少女的骄傲令她每每听到有人叫这个名字,心中就如同喝了蜜一般甜。

      但自从她在草原上玩耍被劫走之后,一切都变了。
      是右谷蠡王壶衍鞮的姬妾要许多的丫鬟服侍,身边的管事一时间找不到人,才抓了年仅十二的云印。云印第一眼见到玉姬,就觉得她是一个戾气很重的女人,面上涂脂抹粉,脸色已经不似人色。但她唇角的笑容却是那么的妖艳,妖媚的令人心中发麻,情不自禁的退后几步。
      玉姬随便一扫,就扫到了人群中格外扎眼的她。她眉头一蹙,便吩咐管事从此唤她橤儿,带下去做一个最下等的打杂丫鬟。
      橤儿只道玉姬不喜欢她,但她那时绝对不知道,玉姬是怕壶衍鞮看到了她,封她做了姬妾。
      但玉姬是太不了解壶衍鞮了。
      壶衍鞮何许人物,胸怀天下,哪里会在意这些人。别说是这些下等的丫鬟,就是玉姬,乃至匈奴此时最为高贵的女人莫蕴他都从未放在眼里过。
      他的心中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霍予晗。
      不,应该是赫连予晗。
      玉姬心中有鬼,因为忌惮橤儿的美貌,不仅天天以她的名字来羞辱她,更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十二岁的橤儿去做。不多时,橤儿的手上就磨出了厚厚的老茧,她此时的模样再也不似原本的那般娇俏。
      但玉姬似乎仍旧未放心,她甚至不惜自己亲自动手来刁难她,恨不得她早些累死或寻了短见,那样才永绝后患。

      玉姬之所以没有把橤儿逐出府去,那是因为她知道壶衍鞮对于下人的去留很是关心。如果贸然驱逐了她,那么壶衍鞮很快就会过问。那样就适得其反,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所以玉姬才会把橤儿堆在人群的最深处。
      橤儿从来都不知道玉姬的心思。但她也不会轻易寻了短见,因为她心中还有一个信念,将来等到有离开的机会时,一定要去见父母一面。
      那是她心中的信念。
      人心中有了信念,便什么都不怕了。哪怕白天在玉姬那里吃了再多的苦,晚上回来,凝视着那夜空,想到父母也会如她一般望着夜空时,橤儿面上就情不自禁的呈现出愉悦的笑。
      一定要活下去。
      她一直这么想,对玉姬的不满也淡了许多。每每只是安于现状,看似生活很是平静。
      直到发生了那件事。
      橤儿好好的擦着陶瓶,但脚下却突然猜到了什么东西,猛然滑倒了。她惊叫一声,手上的陶瓶也随着她摔倒而摔得粉碎,发出一记闷响。
      玉姬仿佛早就知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扬手就给了她两个耳光。原来橤儿以为她会处死自己或将她直接逐出府去,但玉姬却没有。
      她当然没有,处死这个女人,玉姬不敢,她没有这个权力。

      但玉姬却悄无声息的吩咐人绑了橤儿的父母来,将他们每人都各打十鞭。因为是十鞭,数量极小,所以壶衍鞮也不会在意。
      虽然是十鞭,鞭鞭都打在关键部位上。再加上玉姬一出手便下了狠手,十鞭打完,不过几天,两人就一命呜呼了。
      橤儿痛彻心扉,实际上玉姬嘴上说是要以儆效尤,她早就心中盘算着断了这个丫头唯一的希望,令她自行了断,从此就不必再要自己费心。
      偏偏事与愿违。
      玉姬身上佩戴麝香香囊的事情被予晗知道了,她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放过玉姬。但她也不屑于对她出手,于是在这关键时刻,她找到了橤儿。
      两人谈妥了条件,第二天橤儿就被封为了橤姬。
      橤姬知道其实予晗并非是真心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她心中的恨。但是因为这个,她们两个就会站在同一战线上——不,应该说她就变成了予晗的杀人利器。
      借刀杀人,这一招果然高明。
      但慢慢相处,橤姬才发现予晗似乎并不是那样的人。也许是因为太过孤独,予晗的身边只有涯儿陪伴,自从那件事过后,她再也不相信渊儿了。平日里,她们喝酒聊天,畅谈琴棋书画,久而久之橤姬才发现予晗竟是那样一个随和的人。
      也许她骨子里就是如此,只不过太多的沉重打击令她过早的成熟了。
      这高高在上的匈奴阏氏,今年也不过才十九岁!
      十九岁,正是人生的花季啊。橤姬不免有些唏嘘。而予晗却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事成之后,无论她要什么,做什么,她都会尽量满足她。
      而橤姬却发现自己早已离不开她了。
      那一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阏氏娘娘,橤儿可以......留在您的身边么?”
      她不敢问,也不知道予晗听到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沾着予晗的光,橤姬也多见了壶衍鞮几次。几乎没一次见到他,她都是一阵怦然心动。但予晗却好似对于这位宛若天神下凡般的匈奴单于极为冷淡,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直到那日,予晗告诉了她全部真相。
      说这些话时,一直神态自若面无表情的阏氏面上却出现了悲哀的神色。那悲哀仿佛刻到了骨子里,而她对先单于狐鹿姑的爱,只怕也是刻到了骨子里。这样一个女子坎坷的命运,又怎么能令人不唏嘘?
      是的,这高高在上的阏氏娘娘,她失去了所有,注定只能是孤家寡人。
      橤姬不由得暗暗为她而无奈。
      予晗的孩子生下来之后,这位鲜少欢乐的阏氏面上也呈现出了久违的笑容,她的神情令橤姬也情不自禁的高兴。此时,她们似乎早就忘记了彼此是合作伙伴,而是真心把对方当做了好姐妹,抛却了身份,抛却了共同的目的。
      她为他们取名嬗罗梵罗,予晗笑着点头说好。

      生活很是安逸,一个悄然的计划却在暗暗酝酿。橤姬一直不知情,直到予晗告诉了她全部真相。她要下毒杀死玉姬,还有乘莫蕴生产之时置她与死地。
      莫蕴这辈子欠她的,太多太多了。
      做到了,予晗都做到了。橤姬可以看出来,做完了这一切,她的面上并无丝毫的欣喜,有的只是满心满眼的疲惫。多日来的悲伤终于引发了她的胃病,前往长安治疗的她却又听到了自己兄长的死讯。
      果真是晴天霹雳。
      橤姬站在帐内,望着在不远处巨石上坐着的一双谈话人,不由得潸然泪下。
      耳畔,似乎传来隐约的歌声。啊,是予晗曾经教过她的那首《送别》。她说,这是她一个已经死去的朋友交给她的。
      壶衍鞮的挽留,抵不过死亡匆匆眷顾的脚步。予晗最终还是没有留下来,也许她心中,自从吩咐返回塞北的那一刻,就没有想要生的欲望了。
      她死前留给壶衍鞮一句话,请他封自己为橤王妃。

      橤王妃站在予晗的遗体前,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面颊。一闭眼,蝴蝶似的睫毛扇动,两行晶莹的泪珠不由得落下。
      别了,我的朋友。
      最是人间留不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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