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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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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身处这般险境,莫蕴却仍旧处变不惊。那么多年来的如履薄冰,已经早就练就了她的处变不惊,波澜不惊。只要她咬定那一个事实不松口,想必这壶衍鞮,也不可以单凭赫连予晗的一面之词,就判她莫蕴死罪的。即使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家族的庇佑,但是她相信,凭着自己的才智,终究可以挽回壶衍鞮的心。
微微一笑,莫蕴从牙缝中挤出来几个字,吃力到:“单于......你这是做什么?这里毕竟还是光天化日......您若要行床弟之事,也要顾及......这周围的一片目光啊......啊!”话音刚落,她只感到脖颈猛地一紧,连那最后的一个字,也恰在了喉咙里,而正好对上了壶衍鞮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此时壶衍鞮的眼眸里,射出慑人的目光,那种目光的可怖,是她从未见过的。以前即使是生气,也从未露出如此可怖的目光,壶衍鞮却为了一个女人,而对她莫蕴发那么大的火。他们小时候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情谊哪儿去了?她苦苦痴恋与他的淡然,哪怕是同情那儿去了?仅仅是因为她杀了赫连予晗的一匹狼,他就要杀了自己?
心里头从未如此绝望,那一刻,莫蕴对予晗的恨,已经烙印到了骨子里,变成了刻骨的恨意,如潮水般的涌出。
“床弟之事?”壶衍鞮一声冷笑,“你倒是有着闲情逸致。不过孤王来这儿,可不是为了那所谓的小儿女情长的。”他的话语里的浓浓轻蔑深深刺痛了莫蕴的心,“我劝你还是安分守己些,不要再想那些不重要的吧。若是今日之事,再被我发现第二次,我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说罢,他冷冷的将莫蕴摔在地上,一甩袍袖大步离去。
予晗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涯儿那带着面纱的焦急的脸。看到她醒来,涯儿眼里露出一抹喜色,迭声恭喜道:“恭喜娘娘,总算产下了孩子。这孩子的到来,也许一切事情,也都会好转起来的。”说是恭喜予晗,涯儿眼里的喜色却是更甚予晗一筹。她毕竟是狐鹿姑的贴身丫鬟,往日与狐鹿姑的情谊也最深,如今看到了狐鹿姑的孩子出生了,她自然喜出望外。
一阵脚步声传来,渊儿小心的走了过来。见到涯儿眼里的笑容,也不由得微微一笑,轻轻道:“姑娘......”见到予晗狠狠瞪了一眼自己之后,她急忙改口道:“阏氏娘娘,橤姬在帐外求见。”
予晗愣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她来干什么?”微微愣下,她转身看向渊儿的眼里带着些许探寻:“她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若是没有,也就不需来见我了,你随便找个理由,把她打发了吧。我现在累得很,只想要自己休息,自己单独呆一会儿。”
渊儿迟疑的点了点头,向涯儿投来一个奇怪的目光,旋即转身告退。不一会儿,她的脚步声再度传来,低头道:“娘娘,橤姬方才已经离开了。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是来恭喜娘娘喜得贵子的。”
予晗点头表示明白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渊儿离开后,予晗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即使方才生完了孩子,她的眼里却仍旧带着些许的苍白与凄凉,忧伤的气息笼罩了她的全身,令人无比怜爱。许久,她才低低的说道:“涯儿......你知不知道雪岚的尸体在哪儿?”
涯儿点头,恭敬的回道:“原本那些侍卫们是说要把雪岚的尸体暗中处理掉的,这也是单于特地吩咐的。但是奴婢暗中做了些手脚,这才将雪岚的尸体保留了下来。现下,应该是在帐后埋着才是。阏氏娘娘您要......”
“我只想去看看她,也带她回道自己的家乡。”予晗深深的呼了口气,看着帐门的眼光沉默而忧伤,“雪岚是因为我而死的,如果没有我,她现在还在鄢支山上无忧无虑的活着。若是百年之后,我到了九泉之下,却也不知道该如何与狐鹿姑交代。”
涯儿沉默许久,似乎是想要劝,却最终轻轻道:“好吧,奴婢明白了。只是娘娘您的身体......还是奴婢来办吧,娘娘说要埋哪里,奴婢带您埋就是了。”
予晗轻轻摇了摇头,即使话语虚弱,但眼里却带着浓浓的决绝:“不,照顾好雪岚,是我在狐鹿姑临终的时候答应他的事情。如果连这些基本的要求我都做不到的话,那我的誓言,就跟随便说话没什么区别。”她轻轻叹了口气,在涯儿的搀扶下勉强下了榻,看着涯儿离去的背影,只觉一片无奈。
雪岚,是我害死了你。
对不起。
鄢支山脚下,一辆马车缓缓停下。涯儿从马车上跳下,伸出手来扶住虚弱的予晗。予晗看到那鄢支山,不由得手指颤抖了以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涯儿,扶我下来。”
“是。”涯儿低低的应了一声,伸出手扶住予晗。予晗接住她的手,转身吃力的下了马车,看向马车车厢内不是飘忽的车帘,微微有些怔忪,这竟然与当年与合欢话别的场景没什么两样,想当年,青萝也就是现在的涯儿,而合欢,就是在车厢内长眠的雪岚。一切都没有变,唯一变了的,仅仅是她而已。
她现在,还是曾经的那个无拘无束的少女么?
究竟是长安城毁灭了她,还是她自己毁灭了她?这个答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去想。也许,那时一道解不开的谜。
涯儿牵着予晗的手,来到鄢支山脚下,予晗低头看着那被树影婆娑遮盖着的草原,不由得潸然泪下,到伤心处,“噗”的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涯儿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时候,驾轻就熟的掏出帕子,为予晗细心的拭去唇角的血迹,并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令她微微舒缓神经。
予晗咳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涯儿,微微一笑道:“谢谢。”
两人合力挖好一个坑,在那草原上挖出一个大坑,似乎是极为突兀,但却被树荫所笼罩的完全看不清,也看不真切。予晗小心的将雪岚的尸体放到那挖好的坑内,她此时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一时间百感交集,再加上产后虚弱,只怕他的身体也会吃不消。涯儿不时担心的望着予晗,却见她整个过程,却没有流一滴泪,一直静静地看着雪岚的尸体被黄土淹没,眼神淡漠的就好像送别一位老朋友。在这次别过之后,他日还会再相见般的淡然。
她不由得轻轻舒了口气,将雪岚的尸体完全盖在那黄土之下。只见予晗猛地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料,拿出腰间小刀,手起刀落,指尖便已经沁出了鲜血。她借着自己的血,只是在那白色的布料上飞速的写了几个字,泪水便喷涌而出。仔细一看,竟是对不起。
予晗微微一笑,淡笑着化解了涯儿奇怪的目光,一抔一抔黄土,将那方布料,埋在了黄土之下。她的动作极慢极慢,许是产后虚弱,又或是胃病复发疼痛难忍,予晗的整个动作,就好似慢镜头回放,有时候还会突然定格。
但涯儿,却听到了她始终说着的:“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