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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何苦红尘览一回,欢零星,悲零星(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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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晗静静地看着大夫为狐鹿姑谨慎的针灸,末了,将那银针拔出来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在那银针上没有任何的黑色,只是亮闪闪的,刺得人心寒,刺得人心里发慌,竟是那样的刺眼,令她只感到天地为之一暗。
上天,竟是这样不肯垂怜她吗?
大夫也蹙了眉头,猛然将其余的几根银针都齐齐拔出。说时迟,那时快,在银针离开狐鹿姑身体的那一刹那,他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血液流到熊皮织成的白色毯子上,流的满地都是,鲜红一片。暗沉沉的颜色宛若棺椁般的模样,令得予晗看了都是一阵心惊。
她大惊失色,想要站起来,却忽然想起自己还在洗浴。无奈,只能缓缓游走到池边,看着狐鹿姑的眼神里带着几抹担心道:“狐鹿哥哥,你.......你没事吧?若是感到痛的话,我们不治了,不治了好不好......”
她的话猛然被大夫惊喜的声音打断:“是毒,是中毒了!”那人显然是欣喜若狂,予晗一愣,面上也呈现出欢喜的神色。中毒倒是没有大碍,只要知道了如何解毒,就可以治好狐鹿姑的病了。若是迟迟查不出狐鹿姑的病症,那毒性深入骨髓,只怕就算是扁鹊再生,也无济于事了。
大夫举着的银针发黑,如同被火烧焦了的颜色。他欣喜的将那银针小心的收入布套之中,其余的几个大夫也彼此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小心翼翼的收回插在狐鹿姑其余穴位的银针,对他道:“还请公子稍等,待我等仔细查看这究竟是什么毒,研究出解法后自会相向公子禀报。”
狐鹿姑微笑着点头道:“多谢。”
那大夫微笑还礼,转身退下。
予晗站在水中,抬起头看着狐鹿姑唇角勾起的笑容,久久没有散去。他是多少天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了?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自从予晗听说他生病后,就在也没有见到过这般灿烂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仿佛昔日那个狡狯的狐鹿姑已经不复存在,可大夫的一次针灸,令得她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那个属于她的狐鹿哥哥,他又回来了。
狐鹿姑见予晗盯着自己看,微微一笑,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温暖:“这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把我的病治好。予晗,等到治好了病,我就仔细考虑一下退位的事情,我们就离开塞北,去南疆苗岭可好?”
予晗微笑着点头道:“狐鹿哥哥,你先不用担心这个。在这几个月内,你先把自己的病养好,等到养好了病,什么事再说也不迟。”
狐鹿姑轻轻点点头,望向帐外,神色里带着些许恍惚,却不再言语。予晗一时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却也不再询问,安心的在池子边依靠好,任由阵阵温暖的泉水袭过自己的身体。温泉水脉脉温暖,宛如一缕朝阳,再加上她本就明媚的心扉,更为温暖。
狐鹿姑此番思索的却是另一码事。说着与予晗一同逍遥山水间,说着容易倒是容易,可是真正做起来,可是要费一番功夫。单于的人选是个问题,主要还是他无子,不可能将这事指望到自己的儿孙身上。那么最合适的人选也就只有如今匈奴的右谷蠡王壶衍鞮。
壶衍鞮不是不好,当初父汗两个苦苦胶着不下的人选也就是他和壶衍鞮。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父汗在临死前指定他为单于,并强令他娶莫蕴为妻。他至今都想不通,当初父汗做这个决定,究竟是因为他是嫡出,还是因为壶衍鞮的阅历尚不如他深,还不大可能胜任这单于之位呢?
儿子永远揣测不了父亲的心意,但他认为,应该两者都有。但更多的则应该是后者;这不是因为他自夸或者是自信,父汗此生最爱的人便是壶衍鞮的生母,安洛微王妃。他对她的爱应该可以说是爱到了极致,可是就连这般他都没有对壶衍鞮付诸比对他更多的宠爱。当初他的母亲之所以会成为匈奴阏氏,也是为了大宛与匈奴两国邦交的影响。父汗对母亲,是没有真感情的,有的仅仅只是政治婚姻罢了。
但他至今为止都不明白壶衍鞮的意思。
即使父汗在的时候便册封壶衍鞮为右谷蠡王,可是这右谷蠡王得到的终究是闲职,不比当初他这个太子。壶衍鞮似乎也无心政事,有的只是在家打猎,或是摔跤,也因此得到了匈奴第一勇士的称号。但作为他的哥哥,狐鹿姑明白,壶衍鞮是有真才实学的。换句话说,他就是个帅才。
没有人会对单于之位不馋涎欲滴,就算是最为清心寡欲的人也无法抗拒金钱与权力的双重诱惑,更何况是处处身居要职的壶衍鞮呢?只怕他早就受够了处处被人压倒一头的难处,也体会到了权力的重要以及它的巨大诱惑。
不是这样么?
他不相信,会有人不爱权力。
正沉思间,大夫的声音再次响起:“公子,烦请公子净身沐浴,这样我等才能为公子施针,不会遭到任何的阻碍。”
狐鹿姑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予晗却抢了他的话头:“你们是要用银针把毒逼出来吗?还是要用银针试出那毒究竟是什么?用银针逼出毒来,这样是在太过危险。狐鹿哥哥的身体本就虚弱,无法承受这样打的打击。”
“我们也只能这样做。”医官不知道狐鹿姑的身份,对予晗只有对外行人的不耐烦,“看你也像是懂些针灸的,为何连这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如果不把毒逼出来,无法治愈。这种毒不像是普通的药丸子,吃一粒解药就能好的事情。这毒,早就在这位公子的体内蛰伏了许多年了,难以轻易根治。”
狐鹿姑微微一愣:“好多年?”
大夫拱手回道:“请问公子,小时候是否有中毒事件?当时那毒是否有被治愈?到底是公子吉人天相自己将那毒消噬干净了,还是当时服用了什么东西或是用了什么方法暂时压住了那个毒?”
狐鹿姑沉默了许久,才斟酌着开口道:“在我三岁的时候,听母亲说曾经中过一次毒。那次中毒似乎很深,差点都要一命呜呼了,就连父亲都认为我快要死了。当时母亲寻找来了汉朝的大夫,为我略施针灸,却奇迹般地将那毒性镇压下去了。恐怕当时余毒未清,但这么多年了,毒性都没有再次发作,难道是......”
“我怀疑,你是服用了什么东西,重新勾起了那原本被镇住的毒性。”大夫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便一针见血,“公子不妨仔细想想,您最近都喝过什么,吃过什么,或是用过什么器皿?”
狐鹿姑思虑良久,开口道:“我平日里每日吃的膳食几乎都是一样的,自然不会有哪一天忽然就被下了毒。要勾起十几年前身体内部的毒性,势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一定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在什么地方出过问题了。”
“那水呢?”
狐鹿姑摇头道:“水源都是取自最为干净的井水,想必也不会下毒。至于器皿......”他微微迟疑,“平日里都有人帮我先试毒,或汤匙,或碗筷,若是有事也是应该有一些征兆的,可是......”
大夫皱眉,再也想不出什么可能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