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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天涯何处无芳草,劝君怜取眼前人(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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壶衍鞮负手立在窗前,凝望着窗外的一轮如钩残月。他在这儿已经站了几个时辰了,他身后的苏达乌达那都猜不出此时他的心中所想。望着那帐上洒下星星点点的斑驳月光,以及那泛着淡淡黄色的布面,一缕凄然之色悄然而生。
这几日,单于用他们用的特别狠,近乎都是大小事情全都交给了他们。他人问一句,不过也就随便敷衍一句:“我还有事,这些事就交给大臣们办就是了。”随着这句话,所有的事情都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就连一直对于匈奴虎视眈眈的莫族人,也都把重心转移到了壶衍鞮他们身上。
三个人,苏达乌达那在明,壶衍鞮在暗。世人都到这右谷蠡王壶衍鞮勇武非凡,武功举世无双,但唯有狐鹿姑和苏达知道,壶衍鞮也是一位帅才。而乌达那,由于壶衍鞮的决策之果断性,也从原来的质疑犹豫变成了俯首帖耳,遇事都要先问一下壶衍鞮的意思,再做决断。
良久,壶衍鞮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重,苏达与乌达那讲了多久,他就沉思了多久,丝毫没有听进去他们的只言片语。不想听,壶衍鞮索性也不多留,便拱手告退:“如果无事,我就先告辞了。”
乌达那连忙站起来:“我和你一起走。”
苏达笑着看向两人,拱手道:“苏达就不送二位了。”
壶衍鞮略微颔首,转身走了出去。乌达那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和壶衍鞮说,连忙跟了上去。
出了大帐,许久,乌达那才斟酌着说道:“壶衍鞮,单于交给了我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能让你觉得棘手的问题,看来确实很难办。”
乌达那给了他一个白眼,将那一肚子苦水倒了出来:“单于要我想个办法去处置莫族,可是莫族这打下根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打杀了他们,我有没有那么大的实力;置之不管,那还要我思索干什么。”
“你告诉苏达了么?”
乌达那眨了眨眼:“单于不许,我当然不敢了。”他倒是个实诚人,却忘记了单于夜告诉他不许告诉壶衍鞮来着。
壶衍鞮轻轻呼一口气,淡笑道:“从单于登位开始,我就觉得他每一个举动都是在落子布局,只是我看不出他要对付的人究竟是谁。是莫族,汉朝,西域诸国,还是......我呢?”
乌达那不由得叹气道:“是啊,不仅仅是前朝,就连这后宫的事,我也是看不懂。单于对那予晗,算是一往情深了吧?可是今儿还跟莫蕴圆房,这是摆明了要把予晗气走啊。莫蕴什么身份,岂可轻易放过予晗呢?欸,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长安迎娶予晗?顺便带我一道......”
“予晗还在帐内。”壶衍鞮抬头看向夜空,眼眸没有丝毫温暖,“她没有离开塞北。”
乌达那这才是真看不懂了,喃喃自语道:“真是奇怪了。你说予晗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与单于分分合合的,像她那种性子,单于和莫蕴都共效于飞了,她为什么还留在那里呢?”
壶衍鞮却一转话锋:“予晗的事轮不到你管,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乌达那这才想起刚才的话题,问道:“莫族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最快、最稳妥的方法?”
壶衍鞮毫不在意的说道:“死人自然不会再对匈奴有丝毫威胁。”
乌达那不是不知道壶衍鞮的刑事手段,可是听到这句话,也不免吓了一大跳,许久,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死人......你要把莫族的人都赶尽杀绝?不可能的事啊,他们已经绵延了数十年了,哪能......”
“这不过是我的看法罢了。”壶衍鞮转过头去,目光幽深,“到底怎么办决定权毕竟还在你。”
说罢,他头也不回,向着自己的大帐走去。
乌达那皱眉思索,狐鹿姑对他说过的话忽而在脑海中闪现:“此事十分重要,你务必要将它全力办好。事成之后,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准你。”
“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不要过程,只要结果。”
“只要结果。”
乌达那忽而眉头舒展,目光如炬,眼里却冷若冰霜。沉默了一瞬,他扬声叫道:“来人啊。”
黑暗中有人低低的应了一声。
“请向单于借两千士卒,再加上我的三千士卒,发兵五千,攻打南疆!”
予晗和狐鹿姑紧紧相拥,都未真正入睡。以前予晗听闻过“一夜白发”只觉得那时文人夸张,却完全没有想到人真的可以在一夜之间白发苍苍。也不知过了多久,狐鹿姑忽然起身,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我起来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予晗起身,轻声道:“小心。”
狐鹿姑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予晗起身,静静凝视着狐鹿姑穿好衣袍,洗漱完毕,在涯儿的搀扶下离开了大帐,不禁感到鼻尖略微含了些许酸涩。
渊儿小心的走进来,掏出腰带间的香饵,小心翼翼的倒入香炉。见予晗好奇的看着自己,她略微躬身,轻轻点头道:“这是右谷蠡王送来的西域乌孙进贡而来的檀香屑。”
予晗略微颔首,深吸了一口气。她记起狐鹿姑方才对她所说,他生病了,太医都看不出症状,不由的一阵心酸。她努力抑制住心中的痛苦,扬声道:“渊儿,你去请医官来,我要仔细询问。”
“是。”
过不多时,医官来了。他小心的与予晗见了礼,予晗倒是还算和善,扶起他也算是礼貌。客套了一番,予晗也开门见山,轻轻道:“你是专门负责调养单于身体的医官么?”
“正是。”那医官微微颔首,“微臣从小便负责单于的身体调理。”
予晗微微沉吟道:“那好,你告诉我,单于的病到底如何了?我想要听实话,其他的客套话,你也就不必说了,对么?”
医官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单于的病,这很难说啊。微臣从小行医数十载,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奇怪的病症。要说这四周吃的什么东西有毒,那倒也没有,只是不知为何,这说病就病了。”
“单于小时可生过什么病么?”
医官想了许久,才点头道:“是。当时单于曾误食有毒食物,多亏先阏氏在,才幸免于难。只是从那以后,单于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恢复了,应该不会是旧病复发。”
过了许久,予晗才轻轻问道:“单于都有什么病状?”
“从表面上看来,单于的内症应该是阴阳气血失调的缘故,会导致胸闷气短,脑转耳鸣,心痛难忍,四肢有时抽搐。而最为明显的症状,则是一天都会吐好几口血,血色呈乌黑色,倒似乎像是......”
予晗仔细聆听着医官的话语,轻轻道:“医官能讲一下具体的缘由么?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她平静之下是深深的哀伤,其实早就料到,原本狐鹿姑不惜一切逼走她,倒也是因为他的病已经药石无灵了。
医官惭愧的摇了摇头:“微臣从未见过这等病状。”
予晗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都在深深的疼着。许久,似乎用了很大的力,她才站起身来疲惫的挥手道:“多谢。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