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赋》雨霖伶

138、天涯何处无芳草，劝君怜取眼前人（2）

　　予晗接过壶衍鞮递过的缰绳，还未来得及驾马，却忽然听到身后壶衍鞮淡淡的话语传来：“予晗，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有迫不得已，不是因为你爱他，他就与别人不一样。等到将来我会给你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就算你不想听都不行。”
　　心忽然变得好疼好疼，予晗努力遏制住心中的惊诧，痛苦弥漫至四肢百骸。她猛地喝了一声驾，座下升月便如箭一般的射了出去，在无边的暗夜中奔驰。她将所有的力气都用来镇压心中的痛苦，已经没有时间再回头，只能暗暗想着，这场噩梦结束了，那所谓金碧辉煌的一切切，都离她越来越远了。
　　从今以后，我会在万水千山中，寻找我自己的宁静。
　　曾经的一幕幕，忽而在脑海里闪现。当初为何不听二哥的话，而执意要来塞北呢，来这里，不过是把她伤的更重，也真正的打破了曾经想到的所有的美好。如果不来这里，她的记忆就永远只会停留在与狐鹿姑在桐树下许诺的那一刻，永远停留在“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美好环境之中。即使那一切都是假的，但起码可以给她留一段幻想啊。
　　壶衍鞮看着予晗那一身蓝色罗裙越来越远，如同彼岸花妖冶开放，颤抖了好几下才稳住了自己的身躯。他们都不一样么？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莫祁没有苦衷，不过因为他还没有过渡到那一个时刻罢了。
　　她终会明白，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予晗策马狂奔，心仿佛被针扎了一般，狠狠的疼着。她脑海中不断地重复着狐鹿姑与他们都不一样的话语，胸口却忽然越来越疼。但仿佛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令得她猛然勒住了缰绳。
　　狐鹿姑这次让她走，竟是由许多的疑点。当初狐鹿姑用尽全力，吐了好多口血，只是为了找到她；他写下的“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难道都是假的么？不会的，不会的，时间不可能那么快的改变一个人。不可能，他不爱她了么？事情来得那么突然，这次走狐鹿姑甚至连一丝丝挽留也没有，但是不可能，她知道，就连他，都没有勇气否认自己喜欢她。
　　果然，狐鹿姑与壶衍鞮，莫祁都不一样，他们都不一样......
　　予晗蓦然勒马，转身往回急驰。壶衍鞮正走在路上，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马蹄声，以为是过路人，便转身退到了一边。直到看到马上的蓝色身影宛若珍珠的眼泪一般，他才将信将疑的喊了一声：“予晗？”
　　予晗也根本就不回头看他，只顾策马往回赶，旋即留下一句话：“对，我是天下最蠢的笨蛋！我怎么会离开他呢？他和你们都不一样，即使所有人都一样，但他绝对不一样！”
　　望着予晗远去的背影，壶衍鞮惊诧万分。

　　予晗费尽心力赶到单于大帐时，却发现大帐紧闭。她暗自咒骂，心道这个鬼地方出来容易，进去竟是那么的难。望着远处的那大红结彩，她却也不介意了，只是耐心的等待着。她从来没有看错，狐鹿姑和他们都不一样，都不一样，绝对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改变自己的心意！
　　看门的两个侍卫走到予晗的面前，惊讶的面面相觑，看到她一身戾气，其中有一个胆大的小声道：“姑娘......您......您不是已经离开了么？怎么又......怎么又回来了啊......”
　　予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声道：“还不快点开门！晚了一步我非扒了涯儿的皮不可！”
　　那两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思量再三，还是战战兢兢的打开了大门。予晗轻喝一声，升月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直直的冲向远处的单于大帐。入夜了，一切都变得无比寂静，只有予晗的升月还在狂奔，引来阵阵奇怪的注视。
　　单于大帐前，涯儿正在守夜。她惊讶的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予晗，愣神道：“姑娘......您......您不是走了吗？”
　　“走了倒好！”予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翻身下马看着她冷笑道：“你怎么回来了？不进阏氏大帐去看看两人的喜事？”
　　涯儿却还嘴硬：“单于临幸后妃时，不可再其中守着。”
　　予晗凝视了一眼单于大帐上喜庆的红色，顿时觉得心也不是那么的痛了，她看了一眼涯儿：“单于在哪儿？”
　　涯儿不语，只是默默的指了指予晗的帐子。
　　予晗一把推开她，向着自己的大帐狂奔而去。一路上，烛火都已熄灭，原本嘹亮的红色也再看不出什么，只是眼前都是一片昏暗，只有自己的帐子还燃起了一线烛光，忽明忽暗，暗示着暗夜的来临。
　　予晗小心翼翼的撩开张子，试探性的走进去，却发现其中烛光半明半昧，在原本她的榻上，躺着一黑袍男子。他早就换下了原来的大红喜炮，而转而穿上了一身暗沉的黑色，在那硕大的帐中，没有丝毫光彩。
　　他的手中，还紧紧的握着原先被予晗砸碎的玉佩，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而下。
　　予晗轻轻撩开帐帘，试探性的叫了一声：“狐鹿姑......”
　　狐鹿姑猛然回过头来，看着予晗的眼眸，刹那间爆发出一瞬惊喜，旋即幽幽的叹了口气，轻轻道：“你不该回来的。”
　　“你不该赶我走的。”予晗到他身边坐下，伸手紧紧握住握在狐鹿姑手中的那块玉佩碎片，眼泪汹涌而下，“狐鹿姑，无论遇到什么，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从今往后，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我就赖在这里，你绝对不要想赶我走了！”
　　狐鹿姑坐起身来，凝视着予晗的双眸，也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这次，予晗没有躲开。许久许久，他的声音沙哑的传来：“予晗......我不想让你死，不想让你因为我而每日置身于这危险的深宫中......予晗，无论将来遇到什么事情，我不会再赶你走了，不会。”
　　予晗倚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点了点头：“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面对。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狐鹿姑轻轻地揽过予晗，她顺势倚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呼吸着狐鹿姑身上熟悉的气息。良久，方才淡淡的说道：“狐鹿姑，我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是需要你一生来聆听的，你想不想听？”
　　狐鹿姑伸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你就是那朵彼岸花，无论将来花开与否，我都做你的赏花人。”
　　予晗轻轻笑了，转身熄灭了蜡烛，呼吸着室内幽幽的檀香之味。“你不是一向不喜欢闻檀香的味道么，为何这番点这檀香？”
　　狐鹿姑磨砂着她的鬓发，神情亲昵而温柔，终究叹了口气：“予晗，我说过，除了这阏氏之位不能给你，其他的所有东西，只要你想要，我就可以给你；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为了你而改变。只是，在这一切的前提下，我要你平平安安的，绝对不要再出什么事情了。”
　　予晗轻轻笑了，握住他的手道：“今日起，君心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