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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人心尽处竟成荒(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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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予晗睁大了眼睛,仔细的辨认着坐在石头上的那个黑衣俏然身影。看了许久,即使不敢相信,她也不得不承认那人就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位故人了。本在鄢支山一别,她以为永远不会再相见,却不曾想,今日竟是他救了自己。
正是莫祁。
莫祁斜着眼看了一下予晗,淡若清风的面庞微微牵出一笑,看向她的眼眸深不见底:“怎么?很是惊讶么?我说过的,我只是暂时性的回到了南疆而已,有时间的话,我会回来的。”
予晗不语。她低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水珠顺着脸庞缓缓流淌,击打在巨石上不时地发出一阵阵令人心动的敲击声,听者心旷神怡。她微微吸了口气,似乎是在沉思,良久,才听到低低的谢谢两字。又似乎是有些腼腆,不愿意说出口。
莫祁盯着予晗低垂的眼眸,少女的脖颈上似乎带了些许娇红,也许是因为被人救下,又看到了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予晗一改平日里冷漠无情的作风,此时倒更多了几分小女儿情态。
见莫祁盯着自己,眼眸里闪烁着的笑意令人深深陶醉。予晗微微一愣,旋即收敛了面上的羞涩,瞪着眼睛看向她,漂亮的丹凤眼眸里闪过一丝莫祁从未见过的俏皮,佯怒道:“你盯着我做什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言毕,莫祁低低的笑声传入予晗的耳中。面前的黑衣男子即使是一身黑衣,面容却如同阳光板灿烂。他到了南疆的的确确变了许多,再也不是原本的那样半阴不阳,要死不死,冷漠无情阴险狡诈的模样了。此时在予晗眼里,莫祁出落的越发的成熟,也越发的阳光了,的确是个会令人心动的美少年。
莫祁笑着笑着,忽而抬头看向予晗,眼眸里带了些许诱惑与迷人:“没什么。不过觉得,你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不同?”予晗微微一愣,旋即黯然,语调也变得干涩低沉,只是怔怔的看着从发丝上滴落下的水珠,许久不曾言语。不同么?其实她一直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与狐鹿姑在一起的时光,遮盖了她骨子里的那股冷漠无奈低沉的气息,才使得莫祁也深感她变得不同了。
莫祁感受到了予晗眉眼间蕴含着的黯然,收敛了笑意,低下头来问道:“怎么了?我就说了你与以往有些不同,可是心情低落了,眼神倒变得比以前有了许多灵气。还是只有在我面前,你才会使那样一番冷漠的模样?”
予晗不语。良久,只听洞内忽然传来一声浓重的叹息声,紧接着,是予晗沙哑的嗓音,格外的凄凉悲苦:“莫祁......如果你最信任的一个人,他一直都在骗你,你会不会感觉到被人玩弄了?他从未跟你说过任何关于他的身世,只是告诉你一个假名。”
莫祁愣了会儿,忽而道:“怎么,你知道了狐鹿姑的真实身份了?”
“狐鹿姑?”予晗忽然抬起头来,盯着莫祁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狐疑,“你也知道他真实身份是匈奴帝国的单于?可是你,还有壶衍鞮,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
莫祁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告诉你,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你和狐鹿姑是最先遇到的,若是说最先骗了你的,应该是自称狐鹿的人才对。而我又怎会知道你认识的狐鹿就是曾经匈奴的左谷蠡王狐鹿姑呢?更何况,就算你知道了,你又能怎么样?他已经和你的心长在了一起,即使拔出的早,仍旧还是会痛,也许比现在更痛。”
予晗不再说话了。她怔怔的盯着莫祁的眼睛,似乎从那其中找出一丝丝开玩笑的成分,可是很遗憾,她只找到了一片漆黑,与他身上的那镶了金边的黑衣融合在了一起,更显邪魅与冷漠阴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予晗忽然感到很累,身心俱疲。她觉得,这天下如此之大,竟没有一处可供她容身的地方。如今,她真的很累了,只想要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好好的休息着,也将这原本就苦难的一生一点一点平平安安的走完,这倒也是奢求不来的福分了。
莫祁盯着予晗的眼睛,刹那间明白了她心中所想,猛地伸出手来握住了予晗苍白的手指。在那温热的手掌中,予晗的手指似乎有一瞬间的颤抖,良久,不再颤动了。只是,那漂亮的丹凤眼眸微微流转,对上了莫祁的双眼,似乎要直直的看入他心底。
“随我走吧,予晗。”黑暗中,只听莫祁的声音低低的传来,“我们回南疆去。你想走的时候就可以走,只是,我很想给你提供一个永远安宁,可以休息的地方。我想要让你知道,在你悲苦无助的时候,我永远都等着你。”
予晗愣住了。她久久的凝视着莫祁那双认真的双眼,眼泪飞速的流了下来。她不再言语,只是在黑暗中,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并不需要等待谁,也不再需要爱谁。剩下的半辈子,她也只想要找到一块安宁的地方,好好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也才可以让那原本被残酷的现实剥得一片一片的心,慢慢的愈合起来。
莫蕴独自坐在昏暗的阏氏大帐中,觉得这四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在这里呆了已经有一个月了,狐鹿姑的气仍旧未消,也没有赦免她可以自由走动。她还是被关在这个大帐中,每日都有专门的人来为她送饭。
小桃自从那次事件之后,就被狐鹿姑调走了。她去了哪里,莫蕴并不清楚。只是听人传言,在河旁发现了小桃的尸体。她自然是痛彻心扉,感到满心满眼皆是对这个所谓的匈奴的单于满腔的恨意。
当初自己若是不与霍予晗赌气,也就不用嫁给狐鹿姑。她现在,仍旧是高贵的匈奴公主。可是,她嫁给了单于,成为了匈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阏氏。在别人眼里,她似乎是更上一层楼,可是焉知她走入了无底的深渊。
狐鹿姑爱着霍予晗,她可以看得出来。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堂堂匈奴的单于居然对一个中原女子如此的痴情。想到这儿,莫蕴越发的觉得老天对自己如此不公平,她全心全意爱着的人,竟是弃她如敝履。
莫蕴无力的叹息了一声,身影隐没在永远的黑暗中,更显无比孤寂。狐鹿姑讨厌她,她又何尝不讨厌狐鹿姑,讨厌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那趾高气扬道貌岸然的样子。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那反贼伊稚斜的子孙就可以如此安享富贵,而原本名正言顺的太子的后人就要一辈子被人掌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哥,你在哪里?你既然回了南疆见到了族长,那就快些回来吧。妹妹如今已经是孤家寡人了,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莫蕴想着想着,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滚滚而下。
远处似乎传来鼓声,有人高喊着单于回来了。莫蕴忽而睁开了双眼,眼里寒光乍现,也更显得那本就不真切的眼眸变得更加梦幻似雾看不真切起来。
夜,似乎变得更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