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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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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地区立春前一日有迎春之举。立春前一日抬着句芒神出城上山,同时又祭太岁。太岁为值岁之神,坐守当年,主管当年之休咎,因此民间也多祭之。
那日还未到辰时,门口就起了响动。门帘动了一下,再动了一下,气流打散了金兽口中徐徐突出的香烟。屋外的寒气随着那人闯进来,裹着毛毡蜷身睡在榻上的遥无意识缩了缩,悬在手中的《地藏王菩萨本愿经》便当真掉了下来。
“喂。”
毫无反应。
“喂,你。”
嫌吵似地皱了皱眉,蹭了蹭衣袖又继续睡,小动物一样。
来人也不再出声,挑了挑眉,便坏心地伸出手指捏住对方小巧的鼻翼。
不消片刻,一双澄澈的眸子便困惑地张开。
“……凛?”
“什么啊,明明你才是许下承诺的人,至少有点自觉吧。”
“什么承诺?”
“喂!你该不会是忘记了吧?!”
“忘了。”完全不把欺君之罪放在眼里的样子。
“你……哼!”气急败坏的锦衣少年这就要拂袖而去。
袖口却从后面被拉住。
回头就看见那人素来清淡的脸上竟然浮现出显而易见的笑意:“你还记得。”
许是屋里的安神香作怪罢,又或许是,天光自窗外透进来,将少年从里到外照得明亮。凛在某一刻想到了植在空羽殿廊下的茉莉,甘冽的清芳的只愿他是静静的。那一刻就忘了如何反驳,愣愣地瞧了一会儿,有些不甘心地错开视线,又气自己样子蠢笨,于是气哼哼地倚在门口等他梳洗。
遥故意慢吞吞地打水,洗脸,梳头,时不时偷偷瞥一眼门口的人。等到终于要出门,却又被对方拦在了门口,冰冷的手掌覆在额头,冰得他颤了一下。
“为什么还是这么烫。”皱眉。
“明明是你的手太冰。”
“回去再拿件衣裳。”
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进去,出来时身上加了件裘子。
“喝药没有。”
“喝了。”这次答得倒是极快,干脆得教人生疑。
“不诳我?”
“小孩子吗,你?”
凛哼了一声,拽着遥一直进了里屋,一碗尚且温热的汤药还好端端的在桌上。他无语地回头看身边人。对方眨了眨眼睛,继而面不改色地和他对视,丝毫没有骗局被戳穿的心虚。
“快喝。”
“不要。”
“你倒是总要忤逆我。快喝,朕命令你。”
“苦的。”
“快点!”
“凛凛。”
“……”
凛瞧着对方很是认真的苦恼神色无言以对,不顾心里那一软把碗抬起来,丝毫不让地塞进对方手里。遥见反抗无效,只得皱着眉大口大口地咽下苦涩的汤汁,末了放下碗,颇为怨念地瞪了凛一眼。
“……嘴张开。”
“什么……唔——”
一路上遥从凛的口袋里抓着杨梅蜜饯吃,从城东往城西走。路过几座石桥几头牛,几许烟云几树梦,丝绸鞋被露水濡湿大半,视线里充盈着浩大清浅的绿。遥想起写在百年前的那首诗,还有写下诗的那个人,只是今夕何夕,看过的风景也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一处了。
“你好慢,凛凛。”
“……闭嘴。”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