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妖》白衣非他

1、【壹】

　　春意入了骨子，正是江南好时候。
　　一场早雨将将过去，天空通透着敞亮。水洗的小渔村，漾着层水色的壳。
　　清风来，清风走。吹乱村头晾晒的红线，拂起采菱女的发梢衣角，裹挟着一路的轻斥笑闹，到它枝头来。桃枝动了动，不耐烦地将这闹人的风儿挥走。山林深深深几许，能得静谧如斯。大概鸟儿们也省得，这株桃在待它的人，一心一意的，吵了它是要生气的，夜晚别想睡安稳觉。
　　过不了多时地面传来极细微的震动，嘘，听，那人来了！踏着步子唱着歌，惊走了飞鸟，吵醒了木草。真头疼，真头疼，吴邪又来了。他来，他开口唱：“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拐杖教他撑得颤颤巍巍，几乎要支撑不住他就要跳起来的步子，老人时走时歇，爬山对于他不再如同年轻时那般得心应手。待他终于触到桃木站稳，缓了好一阵，扬手啪啪拍打了两下树干，如同久别相遇的老友，仰起头顽童似地哈哈大笑：“嘿，老伙计，我来看你。看我给你带了啥？桃~花~酿哟！哈哈哈！三年前借了你的花与果去酿，你还记得？”说罢颤着关节变形的手从腰间拽了两个酒葫芦下来，一个挂上树枝，他抱着另一个在树下坐下来。
　　百年底子的桃木浸了雨色，质地湿润绵密，熟睡的花苞紧紧缠着，惹人怜惜的粉，带着丝丝清淡的香。桃枝摇了摇，仿佛正颔首微笑，显出高兴的样子。
　　老人靠着桃树，似是眺望的样子，早已失去了光泽的浑浊眼球轻轻颤动，像是真能远远望见小镇的天青瓦檐，风铃炊烟，雄鸡高昂脑袋走来走去，孩童追逐笑闹着上码头迎阿爹去。再过不久能听到市集鸣锣开市，手艺人卖艺人蜂拥云集，那才叫热闹。
　　而他静静在旁边看着想着，恍若镜花水月，依稀瞧得见在某个转角街口、某个小摊面前，有自己年轻时的身影，奔跑的笑闹的闯祸的见义勇为的，身后是一声声的唤，“吴邪？”“吴邪！”“吴邪……”无奈的好笑的愤怒的，背景是亮亮的天光，他的影子被照得透明。想着，嘴角不自觉就带了笑。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么？”老人往后靠在树干上懒洋洋地问，被树枝上甩落的水珠浇了一脸，哈哈笑起来。“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当年是我不对，您大人大量可别记仇。”
　　桃枝仿佛也不是很生气，他这么一说就真的不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