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笈书》百舍

6、【书忆】

　　我蹲在石桌上，一手拿着糕一手拿着茶壶，而我的面前，宝相庄严的药佛正坐在一边，风炉上茶水正旺，他将茶盏在沸水中滚过后，方缓缓倒入茶水。
　　我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着急，如果是要渴死的人这么等，估计早就没命了。
　　药佛轻轻瞥了我一眼，似乎看出我的想法，悠然道：“事有急缓之道，越耐得住性子等到的茶也就愈芬芳。”说着轻抿一口，一副惬意的模样。
　　吃完最后一块糕点，我抿着手指道：“却也不见得，你看宿戚为了学医不就坚持了几百年吗？还不只是泛泛之流。”
　　他微笑道：“那是他还没悟得其中法门。”顿了顿又道，“你今日倒比从前浮躁。”
　　我摸了摸脸：“有吗？”
　　他捧着茶端详着我：“为情？”
　　我愕然，这几日我确实烦闷非常，梦中总是那一抹青衫惹眼，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他依旧含笑：“你是帝姬，不为亲人不为生死，自然只能为情。”
　　我耷拉了肩膀：“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能看出来，原来是猜的。”
　　他将茶放在桌案上，起身走到我身旁道：“我是佛，却非天。”
　　我也站起身，像模像样得作揖：“烦请药佛爷爷指教。”
　　他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你本是性情中人，此事不如随心，既堪不破，便不需去堪，走到死路方有活路。”言罢摆摆手又道，“我得去看看我的药圃了，你随意吧。”
　　我愣愣站在原地，手不自觉得抚上胸口，随心吗？那我的心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捧着脸，呆呆得看着身边飞快浮动的云彩，内心翻腾不已，以我驾云的速度从九嶷山到少净天不过盏茶的功夫，我愣是磨磨蹭蹭到了现在。
　　我从药佛哪儿出来直奔宿戚处准备再问问他的建议，在我们一起分析了他和我在一起时的所有表现后，他挠挠头说：“我觉得这小子约摸是几百年被你调戏过就喜欢你了。”
　　我疑惑：“我什么时候调戏过他！”
　　他继续挠头：“你忘了？青华帝尊在娑罗池布道的时候，那个池边的就是那清昀啊。”
　　我眼珠差点掉下来：“你怎么知道？”
　　他哼哼：“你当初调戏完就跑了，老子拿了你那么多东西当然帮你打听清楚了，只是忘了告诉你。”
　　于是我从九嶷山出来以后就一直没回过神来，我们初见时候清昀的话总算是让我弄清楚了，我记得当时他看我的眼神有那么点……惊喜？
　　虽然碧落诸天中我这么大胆的实在算少的，可他若因为这个喜欢我，我实在得说他的口味真是非比寻常。
　　好不容易磨蹭到了少净天的门口，当守卫找我要拜帖时，我又傻了，于是只好咬着笔头现场发挥。
　　待我将文理不通的拜帖交进去以后，我就干坐在门口等，等到日薄西山染红了西方云霞，那守卫才走出来对我道：“帝姬见谅，天帝今日诸事缠身，怕不能相见了。”
　　我难掩失望得点点头，爬上云还念念不舍得回头看了一眼。
　　此后我却开始了我长达一个月的等待，我四五天来一次，可每一次不是有事就是外出，我就是再傻也知道他是故意躲我。
　　我拽着守卫的衣领咬牙道：“告诉他，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他要是不见我，我们就一辈子别见了！”
　　守卫从我手中解脱后慌忙跑进去，莲花池畔，仍是背影如玉，守卫蹭过去，小声道：“天……天帝，光音天帝姬说，若您还是不肯见她，便，便此生不需再见了。”
　　清昀背影一僵，又似是自嘲得勾起嘴角：“你既已选了他，我便离去，全了你的幸福，你又何苦逼我？”话到最后，竟似叹息。
　　守卫小心得唤道：“天帝……这……”
　　“不见。”他淡淡两字出口，迈开脚步离去，柳絮纷飞，模糊了少年背影。
　　原来错过之后，他们与寻常人相比也不过是多了一步的擦肩，他爱时她不知，待知道了想爱了，他却已选择了退出，不是没有爱了，而是爱过了，便只好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