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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桃花谷毒发 ...

  •   从武陵出来之后,云柳二人就一路向西北御剑而行。因为仇心柳的一月服药之期眼看要到了,他们一路寻药未果,当务之急只能再上幻云城找病神医楚翘来想想办法,实在不济也还有金针麻痹之法可以暂解燃眉之急。二人再顾幻云城已是轻车熟路,上次离别之际洛无情曾授意门下相告进城指令。因此这次他们不再胡闯断魂坡,也不进万象林,只在阴山山脚静候领路人来引进城去。

      待那引路人来了,是白衣少女中上回在延州城郊给仇心柳赠药的踏雪丫头。可不想经这丫头的口中云柳才得知楚翘早在他们离开幻云城后的几日也跟着离开了。

      \"公子原来就不常住城中,他一年中大部分时日都在四海云游,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城主大婚。\"踏雪如是说。

      \"你可知他此行的去向?\"问话的江云,纵然是一副拒人千里的冰冷神情,可也许是样貌的过份出众的缘故,还是让眼前这个年纪尚轻的小丫头不由自主地一看再看。

      踏雪摇摇头,小脸一片嫣红,道:\"公子向来随性,就算是定了去处,也不一定就照着路线走的。不过--\"她想了想,又道:\"本来不该如此透露公子行踪,不过二位是城主好友,而公子也对尊驾和仇姑娘赞赏有加,我想城主和公子不会怪罪踏雪的。”

      听她这话里意思,似乎又有转机,果然只听她又道:\"公子乐善好施,广结善缘,眼下这每年一度的药理年鉴就要开始了,公子每年都在邀请之列。他与药王庄颇有渊源,一般是不会驳了他们这个盛情。”

      药王庄?

      江云思忖片刻,道:\"可是江南武夷山脚药王庄?”

      踏雪点点头,表示肯定。

      \"二位若是要赶赴这个年鉴会,那就得抓紧啦,明日就是开幕大典,我曾随公子去过一年,这一次也就四五日的光景。从这儿过去,只怕等到了那,早已是人走茶凉了哩。”

      既然楚翘不在幻云城内,二人也就不打算进城,等谢了踏雪之后,就匆匆往江南武夷一带赶去。

      二人御剑乘风,在高空飞驰。仇心柳紧紧搂着江云,虽然是赶路问医,但沿途也阅尽好山好水,想到人们常说只羡鸳鸯不羡仙,而江云现在对她这般上心爱护,她已经觉得自己与他就已经是传说中神仙眷侣了。

      想到这些,她再一次地觉得幸福,更加搂紧了前面俊挺的身躯,小脸深深地埋进那温厚的背上,几乎有些忘情地轻轻呓语着她自己也听不分明的一些字眼。

      \"嗯?\"江云感受到她的情绪,也握紧扣在身前的小手。

      \"云哥哥,我们如果能一直这样在一块该多好。”

      \"现在不就是了。”

      \"我说的是一直呢。”

      \"会的。”

      ……

      \"木头,那个踏雪姑娘也喜欢盯着你看呢!”

      \"……”

      \"哼!那些小丫头真是没见过世面,你有什么好看的!”

      \"……”

      \"不过那丫头长得真水嫩,你觉得我和她谁比较美?”

      \"她长什么样?”

      \"哎呀,你真是个大木头!”

      ……

      这样的对话一直进行着,也算是慰藉了赶路的乏味与闷顿,此刻他们已进入江南一带,距武夷也只几个山头的路程,沿途尽是鸟语花香,不知不觉已到了桃花谷。

      \"云哥哥,前方就是桃花谷了,我们何不歇歇脚顺道去看看小鱼叔叔和樱婶婶,还能看看小虾把若湖拐出来了没有。\"越来越熟悉的风景,让仇心柳想起往事,江小鱼一家她还是挺喜欢的,尤其是现在小虾有心追回若湖,若湖又是她世上唯一的族人,也是她的手帕至交,因此经过此地,她抛开玩心不说,内心深处也是十分愿意往桃花谷去会一会这些故人。

      \"赶路要紧。\"江云还是一样的态度,不过这次却没有过往那样决绝冷漠,显然是已经开始慢慢去学会照顾仇心柳的情绪。\"等我们先找到病神医,到时候再去鱼儿居如何?”

      背后悄然无声。

      江云眉间微动,心道不会又恼了吧?他轻轻拍了拍腰间的小手,以示安抚。谁知他的手刚碰上,腰间就一松,背上也随之一空,他惊觉不妙,一回头就见仇心柳双目禁闭,整个身子已向后仰去,下一刻就像一只折翼的蝴蝶向下坠去。

      \"心柳!\"江云失声大喊,脚下一催,已如离弦之箭向飞速下落的鹅黄身影追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稳稳接住那此刻已是绵软无力的娇躯,\"心柳!心柳!\"见怀中人儿双目紧闭,方才还俏语如珠的樱唇现在却骤然失了血色,泛着让他心焦不已的苍白。

      此时去药王庄最少还需半个时辰,而且也无法保证能否遇到楚翘,江云于是当机立断往附近的桃花谷而去。

      一进去桃花谷,他就抱着仇心柳直奔鱼儿居找苏樱。\"婶婶!快来看看心柳!\"从未这般慌乱的失态大喊,他紧紧抱着仇心柳渐渐冰凉的身体,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来让她回复一点热度。

      \"云哥!你怎么--心柳怎么了!\"闻声跑出来的江瑕见着江云大吃一惊,忙上前想要帮他搭把手,可江云却紧紧抱住仇心柳,不让他接手,只十万火急地问他:\"婶婶和二叔呢!”

      \"我娘和我爹去村里给村民义诊去了!我我这就去找他们回来!\"江瑕知道刻不容缓,朝屋里喊到:\"若湖!若湖!”

      一声温婉的应答,一个蓝衣红裙的柔美少女从鱼儿居中走出,见着江云亦是一脸惊诧,看到他怀中的仇心柳更是心头一紧,忙急步到江云身边,疼惜无比地对着仇心柳唤道:\"心柳!心柳!你这是怎么了!”

      \"若湖,你在这里帮云哥,我去村里把爹娘喊回来。\"江瑕丢下话就急忙出了门往不远处的村庄赶去。

      若湖连唤几声都不见仇心柳有半点反应,忙执起她的手,一碰上去,指腹下的一片冰凉又是让她倒抽一口气。仇心柳也算是火狐血统,身体会比常人温暖。可是现在她竟然浑身微凉,究竟是什么力量竟能盖过她体内的火狐血液?

      若湖道:\"云公子,先把心柳送到房中吧!”

      江云心急如焚,听到若湖这句话,二话不说就抱起仇心柳随她进了屋子。

      若湖引路到了客房,江云小心翼翼地把仇心柳安放在床榻上,英眸不复清冷,只剩一片急火在燃,\"心柳!\"反反复复地只喊着这两个字。

      \"云公子,让我看看她可以么?\"若湖的声音温婉柔和,像是一道清泉,能安抚荡涤灵魂。

      江云让至一旁,许是若湖与仇心柳是同族的缘故,他对她有一种坚定的信任,觉得也许这个柔弱的女子可以帮上他们。

      若湖伸出手来覆上仇心柳的额头,口中默念灵咒,只见一阵红光从她的指缝中散出,慢慢以手掌为圆心不断漫开,直到化为一团红色的光晕将仇心柳整个人都裹住。

      若湖这才收了掌,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对江云道:\"云公子,我已用火狐精气护住心柳心脉,伯母很快就回来了,我想心柳会吉人天相的。”

      江云听若湖这么说,才稍放下心来。想到若湖对仇心柳多番相助,对她心生亲切,由衷感激道:\"谢谢。”

      若湖轻柔一笑,道:\"你先陪着她,我去去就来。”

      待她离开,江云就坐在仇心柳床头,痴痴地看着昏睡的人儿,\"我宁愿你这又是与我置气,宁愿你是为了来桃花谷才装作昏睡。现在我们已经到了鱼儿居,若湖也见到了,你怎么还不醒?\"他喃喃细语,握住她开始回温的小手一吻再吻,长指抚上她的发髻,为她抚平凌乱。再抚过月眉,细细地摹着那柔缓的弧线,她安安静静的样子,是如柳一样的柔弱,散发着别于平日的娇柔。可江云却恨不得她能马上活蹦乱跳立在面前,眼波流转间尽是惹人头疼的古灵精怪。乐也好,恼也罢,都是一个俏生生的仇心柳。

      \"心柳丫头怎么了!\"一声清脆的嗓音从门外传来,转眼一团粉色身影就已在屋内。江云连忙站起,恭恭敬敬地称呼道:\"婶婶。”

      苏樱点点头,也顾不上寒暄,飞快走到床边,伸手往仇心柳腕间一搭,美眸微微眯起,口中已道:\"哎呀,心柳这身子里有东西呀!\"她看向江云,等着他的解释。

      江云将心柳两年前发现钻心虫的事,以及近日复发,还有受制于风千然的来龙去脉粗略地说了一下。苏樱听了亦是一阵不平,英姿俏丽的眉宇间也染上一缕疼惜:\"这丫头的命也是够苦的,被亲爹算计不说,好不容易熬过来了,现在又被这虫子坑苦了。\"她看向江云,语重心长道:\"云儿,你可要好好对人家。”

      江云颔首,上前一步,目光又落在床上,\"婶婶,那她--”

      苏樱叹了口气,她这冷面侄子何曾关心过其他人,也只对这丫头才如此特殊,\"她刚刚得了若湖的火狐精气,性命无虞。就让她好好睡上一觉,等醒了再说吧。”

      江云的脸色凝重依旧,并没有因为苏樱的话而松一口气。只反复琢磨着她说的话。等醒了再说--这是何意?他想到后天就要到了服药的时候,难道这是钻心虫提早发作?亦或是在武陵蛊村又被落了蛊?

      苏樱仿佛看出他心中所虑,道:\"你这小子心思缜密,我也不瞒你,这丫头体内确是虫毒难缠,而且还是那只被她爹落下的钻心虫。若是新毒不会如此来势汹汹。我想她胸口的这只虫子应该是蛊中之王,因此其他的低级蛊都无法靠近。”

      苏樱这话顿时解释了为何蛊村中那些蛊虫都无法落在云柳身上,可仇心柳有钻心虫震慑,那江云为何也是毒虫难沾?

      江云说出自己的疑惑,苏樱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就更不用说了,我听小虾说过,当年你在五雷塔中因祸得福添了半根仙骨,正是这仙人根基让你正气凌利,那些邪风毒物当然避恐不及。”

      \"好了,你也别杵在这里,让丫头睡着,你也给我去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才好做后续打算。\"苏樱说着已经将江云推出房,并轻轻带上房门。江云欲伸手再推开门,可苏樱毕竟是自己长辈,不好当面逆了她的意思,而且她所言也句句在理,于是也就作罢,随她一起到前厅。

      前厅中,江小鱼父子还有若湖都在。一见到江云出来,江瑕和若湖就忙站起来。\"云哥,心柳没事吧?\"江瑕快人快语,已先开口。

      江云先对座上的江小鱼道了一声:\"二叔。\"得到对方回应后,这才看向江瑕二人,点点头,道:\"没事了。多亏若湖及时输送火狐精气。”

      若湖道:\"没事就好,那大家先去用晚膳吧。\"见江云不动,于是又柔声道:\"我还另外备着一些待心柳醒了给她送去。”

      \"还是若湖最周到。\"江瑕笑嘻嘻上前欲拉起若湖的小手,谁知却被不着痕迹地躲开。朝气阳光的面庞有些一瞬间的失落,不过顷刻又恢复明朗,帅气的眉宇之间笑意如常。

      这一点小动作怎会逃得过他那一对精明的爹娘,苏樱已经上前拉着若湖,对江瑕道:\"若湖的好不用你这浑小子说我们也都看的见,也亏得她这么好,还愿意在桃花谷中陪陪我,才足以弥补我生出你这样一个混世小魔星的缺憾呐!”

      江瑕心中自是知道苏樱是在为自己解围,只是--天下哪有娘亲这般损自己的孩儿?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啊!

      废话,不是亲生的干嘛这样苦口婆心地帮你拉媳妇儿!苏樱俏眼一瞪,无声又麻利给他解答。

      这娘也太狠了!江瑕眨眨眼,扮了个苦脸。

      母子俩的眼神交流一般人是无法领会的,单纯的若湖只为苏樱的话微微红了脸,却不若过往娇羞欣喜,只低着头对苏樱说了声:\"伯母,我去饭厅张罗一下。\"然后就跑开了。

      江瑕见若湖离开,也欲跟上,却被江小鱼一手搭上肩膀,用力拍拍道:\"小子,以前不知道珍惜,现在懂得要追了?跟你爹我比起来简直逊色太多了!想当年--”

      江瑕眼中黠光一闪,忙追问道:\"怎样?”

      苏樱亦神色暧昧起来,绵里藏针道:\"想当年是怎样?”

      \"咳咳--\"江小鱼手卷成筒状放在唇边,假意咳了几声避开妻子的逼视,对江瑕道:\"我自然是一心一意只追在你娘后面,千辛万苦才抱得美人归呢!\"眼中笑得牵强,暗暗咬牙,差点又被这臭小子摆了一道。

      江瑕一挑眼,抛了一个\"彼此彼此\"的眼神给他,然后就飞快朝饭厅走去。与其在这里陪他这对随时献宝的爹娘,还不如去看看若湖,他这次可好不容易连哄带求的,最后还是把娘亲拉出来做借口才把人给带回了桃花谷。再不好好把握机会,别说他那臭老爹会瞧不起他,就是他自己也不能放过自己。

      江瑕走后,江小鱼爽朗一笑,对江云道:\"这小子总算开窍了,不过现在也要让他吃点苦头,才知道来之不易懂得珍惜。”

      苏樱笑到:\"你现在懂得说这些大道理,谁不知你年轻时候比起你儿子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小鱼一把揽过娇妻,哈哈大笑道:\"丫头,我现在难道不年轻了?我可是天天都在珍惜你啊!”

      苏樱俏脸如火烧,不好意思地看了江云一眼,对江小鱼嗔道:\"死鬼!在云儿跟前就这般胡言乱语,小心把人家教坏了,他日大哥找你算账!”

      \"哈哈哈哈!云儿根正苗红,独独少了这一点坏,若是我能把他教坏,大哥大嫂怕是谢我还来不及呢!”

      江云俊毅的脸上是淡淡的尴尬,这二叔的巧舌如簧的话术他也不是第一回领教,连江瑕都败下阵来,他又怎会不自量力去接招?于是也就木着一张脸,安安静静地在旁洗耳恭听。

      江小鱼深知江云性格向来如此,于是也不为难他,只招呼着一同前往饭厅用膳。

      晚饭过后,若湖帮着苏樱在厨房收拾,三个男人则是在前院塘边的品茗赏夜。

      深蓝的天幕中明月高悬,整个鱼儿居都被静静的笼罩其中,盖上一层如皓玉般润滑细腻的暖晕,江家三个俊朗丰神的男人在如此夜色中,或清冷,或睿智,或朝气,各有千秋,又同样出色,简直是凑成了一副让人难以移目的美男图。

      仇心柳从屋内走出,就看到了这如画一般的场景,尤其是其中的那个低头拭剑的黄衣身影,精致的眉眼,专注的神情,平缓优雅的动作,无一不透着高洁的傲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更胜月华的光彩,让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云儿,你下一步准备带心柳去药王庄?”

      问话的是江小鱼,微撇的嘴角扬着不以为然。\"这里过去倒是挺近,只是病神医向来行踪不定,你过去可有十足把握能见到他?我看心柳那丫头的身子骨越来越经不得几番折腾,只怕你们人还没到地方,就又得毒发。这里好歹还有你婶婶和若湖在。\"他仰头望天,月若银盘,\"明日就是中秋,何不在此过个团圆节。”

      江云这才发现,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到八月盛夏,想想神武宫一战,仇心柳伤重苏醒不过是初春时候,没想到也过了大半年。这半年来,他们经由种种历历在目,尤其是在万象森林中与她表明心迹之后,更是他这辈子最刻骨最愉悦的记忆,他要让这些记忆随着他们年华的增长与岁月一同延续下去,断不可能就此终结!

      江云沉默不语,不过同时也在考虑江小鱼的提议,仇心柳的身子确实越来越虚弱了,这次突然昏厥,想来亦是因为日夜赶路连番历险太过疲惫导致。再者,还有江小鱼最后说的\"过个团圆节\"。

      自小成长在常人无法想象的严苛环境之中,连最最普通的家庭温暖都难以企及,更不用说有过节这样的美好的时刻。

      若是能鱼儿居中过个团圆节,她定是特别欢喜的吧?

      \"过节好呀!我们就在这儿过中秋吧。\"仇心柳从屋内走出,病体孱弱的她,此刻没有了平日里的璀璨轻扬,倒是多了几分难得一见的温婉柔美。月光下的她,又何尝不是江云心目中一副无与伦比的美丽画卷。

      江云放下手中的剑,快步迎上,也不在意二叔弟弟就在身后,不由分说已抓住仇心柳的手,\"可还有哪里难受?\"不再沉静的目光在眼前的丽容与娇躯上来回检视,其间的关怀与紧张不言而喻。直至确定眼前的人儿真的是安然无恙后,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将她一把带到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好好地照顾她,保护她。

      \"云哥哥--\"仇心柳红着脸,轻抵住江云的胸膛,与他拉开点距离,小手向他身后指了指,示意着还有其他人在场。

      叫她如此羞涩,江云也不勉强,换做十指紧扣,牵着她一同走到江小鱼跟前,道:\"二叔和瑕弟不是外人。\"此时此刻,他只想真真切切地感受她的存在,生怕眼前玉人只是月下幻景。

      \"小鱼叔叔。\"仇心柳站在江小鱼面前,低着头轻轻地喊了一声。原本苍白的小脸早就因为害羞而红扑扑的,显得分外可爱。

      江小鱼爽朗一笑,道:\"柳丫头几时变得像顾家小妞那般爱脸红了!叫什么小鱼叔叔这么麻烦,还是早点改口跟着云儿一起喊我一句二叔听得比较顺耳。”

      这话里的意思明白的很,看来不仅仅是江无缺与荷露把仇心柳当成了儿媳妇,就连江小鱼也对这个侄媳妇认可得很,早就把她纳进了江家人的范畴之内。

      \"是呀!看来我也要跟着改口。\"江瑕笑嘻嘻地顺着老爹的话接下去道:\"以后要尊称心柳一声嫂嫂啦!”

      \"臭小虾你!\"仇心柳不敢对江小鱼造次,对江瑕可不客气,月眉一挑,银牙暗咬,正欲回击几句,却听到身后一声柔语轻音:\"心柳,你醒啦?\"只听这声音,柔过绵云,轻过薄雾,虽只有五个字,却像是一道霞光,暖暖地照进人的心里,无比的亲切与温馨。这样动人的嗓音,除了若湖还会有谁?

      欣喜地回头,仇心柳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同族好友,当下雀跃地推开江云,将方才的羞涩尴尬抛于脑后,朝站在屋前的红裙少女跑去。

      \"若湖,臭小虾又和你说了什么甜言蜜语,居然能把你从仙狐洞拐出来!\"她拉着若湖回到江家兄弟面前,不动声色地瞟了江瑕一眼--大小姐报仇十年不晚,正好报方才的一箭之仇。

      江瑕一向鬼马机灵,怎么会没有感受到仇心柳满满的不怀好意,但是若湖跟前他也只得讨巧卖乖,而且亦不想得罪这位看起来比自己娘亲还要难缠的准大嫂。于是只笑嘻嘻地看着她们,却不开口为自己申辩。

      倒是若湖带着几分不自然,解释道:\"是这一阵时间伯母去乡间义诊忙不过来,我才随公子过来的。公子不曾说什么甜言蜜语。”

      她本意是为江瑕辩解,可话说出口,竟带几分淡淡的闺怨。也是,江瑕会对华紫音温柔,和黑惜凤调情,被轩辕巧巧差遣,对顾小纤怜惜,只有对她,从来只是吩咐与交代,虽然他也关心她紧张她,但那都只是出于习惯与道义。摩迦罗的死才让她深深切切地感受到什么才叫真正地为人所爱,那样热烈又真挚的情感让她醒悟过来,这才是爱。

      可是,她在江瑕这,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情意。经历了生死,一切都变得渺小又可笑,她可以看到,还有很多比跟着江瑕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事情在等着自己。族人的亡魂,火狐的血脉,这些都需要她。而江瑕,现在摩迦罗元神尽灭,再也没有人与他争夺身体,他也不会再有心魔痛苦,没有她,他一样可以自在逍遥地过下去。

      同是女子,仇心柳自是听出若湖语丝中的薄怨,她又何尝没有过这样的心情?当年江云对华紫音伸出援手,对顾小纤出言维护之时,她的心同样在滴血。可是现在她也知道,从前种种,多是误会。自己因为吃味嫉妒而妄自菲薄,伤人伤己,现在若湖此番心境多么像曾经的自己呀!

      拉着若湖走开两步,\"若湖,小虾这张嘴虽然总是油腔滑调。可对你说的,却也算是真心实意的话。这自然与对其他人说的那些有所区别。\"仇心柳小声地在她耳边说到,虽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声音还是落进了不远处的几个男人耳里。

      江瑕俊颜微凝,原来若湖到底还是在意这些的。虽然她总是那么温柔,从来都对他言听计从,因此常常也让他忽略了她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从前,她不过都是在包容他罢了。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两下,回头看见老爹示意的眼神,他反应过来,向若湖走去。

      \"心柳,外面风大,我们回屋。\"江云拿起剑,也跟上前,不由分说牵起仇心柳的手就往屋里走去。

      \"诶--木头!\"仇心柳被江云拖走,仍心有不舍,\"我还有好多话没和若湖说呢!”

      \"明天再说。\"清冷的声音不容任何的推辞与挣扎。

      仇心柳还想再说些什么,人已被江云顺势搂在怀中,连个回头的机会都不给,就被连拖带抱地押送回房。

      看着两道明黄的身影没入门中,江瑕心底突然升起浓浓的羡慕,不知自己何时也能和若湖如此这般自然。

      江小鱼含笑看着这一幕,而后对江瑕一笑,道:\"如此良辰,连云儿都懂得不可辜负,看来我也要去找你娘一道赏月去喽!”

      离开前,他抛给儿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臭小子,老爹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剩下的看你自己了。

      偌大的庭院,转眼就剩若湖与江瑕二人,若湖只低着头,心细如尘的她如何不知众人心意,可是她又应该怎么做?脚边落下的是淡淡的身影,曾经她就像是公子的影子,追随他刀山火海从未后退。可一切落幕尘埃落定后,她却倦了,只想回族里守着亲人的亡魂,不再想陪着他经历纷繁。

      不过若湖却不知,乱花纵然使人迷醉,可江瑕的眼中即便阅尽春色,可真正落进心底的终究也只她这一抹嫣红。

      可是此时,他却清晰地感觉到她对他立起的一道心墙。他想说点什么,可是任他的话术多么精妙也说不出半句得体高明的话,向来自信满满的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谦卑起来,没有把握能敲开那扇从前一直向自己开着的门。

      连幕空中的月娘都无声地叹息,埋首在云层中只露半张脸来偷偷观望这相顾无言的两个人。

      若湖嗫嗫唇,\"我……我也回去了。\"倩影一动,仿佛迫不及待地逃离。

      眼看她就要迈步而去,江瑕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一个念头,留住她!不管她要去哪里,他都要把她留在身边,不仅此刻,还要是一辈子,一生一世!

      \"若湖!\"脱口而出的言语,巧舌如簧的他此刻也是笨拙的只剩两三字的只言片语--\"不要走。”

      \"公子?\"若湖带着一丝错愕,抬眸看向江瑕,月光下的俊朗少年,平日玩世不恭的眼中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诚挚与认真。

      她的手被江瑕紧紧攥着。这不是他第一次拉住她,可是却是第一次如此小心翼翼,战战巍巍,怕重了吓跑她,又怕轻了留不住她。

      \"不要走,若湖。\"他凝视着她,轻轻地又重复着方才那句话。

      江瑕的目光太温柔,温柔到若湖不敢多看,生怕会沉溺在那眼潭中再度沦陷,万劫不复。她侧开眼,看向别处,喃喃低语:\"公子,我只是想回房……”

      谁知江瑕却仿佛下定了决心,身形一摆,已又挤进她的视线里,逼着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不要走!\"还是这句话,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已不知在江瑕的嘴里,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出现了多少次。他今天非得留住她不可,特别是要将那个逐渐远走的心挽留下来。

      若湖本想把手从江瑕的掌中抽离,可是对上他那双热烈又小心的眼眸,她终究还是心软了。手心的暖意一点点地蔓延上来,直上心头,一点点沁进已经开始松动的心墙。

      光华渐浓,将两张漂亮的面庞照得清晰无比,也让他们真真切切地见着彼此流露出的真情或忐忑。他的追求,她的封闭;他的期盼,她的胆怯;他的不自信,她的舍不得。柔暖的月光下,一切都是如此明朗,透过伪装与掩饰,呈现出来的是彼此的真心。他们也许骗得了自己,却骗不过各自的眼,她就是想离开,也无法再找到理由与借口。

      江瑕轻轻地将若湖带进怀中,这个动作他早已幻想过无数次,只现在才鼓足勇气去做,\"若湖,不要走。\"他小心翼翼地拥着怀中的柔软身躯,少女的馨香沁入鼻间,他又情不自禁地沉醉了。

      \"嗯。\"少女轻轻柔柔的嗓音顺从而乖巧。

      这是若湖的肯定,可这却不是江瑕需要的回答。他不需要她一味盲目又习惯的遵从他的任何要求。这一次,他要的是她自己的意愿,他要让她能真的能看懂他的心意,他要证明自己心不再流连,早已只停在一处坚定而恒久。\"留下来,一辈子都留在桃花谷,不要离开我。\"他的眼神闪烁晶亮,诚恳而又郑重地询问着她:\"好不好?”

      \"嗯!\"若湖点点头,心里的那道高墙正一点一点地消逝,虽然还在夜里,可她的生命里仿佛又照进灿烂的阳光,美好到让她再也舍不得说放弃,命运若是真的还在眷顾她,那就让自己再任性一回,和幸福拥抱,牢牢地抓住就再也不要放手了。

      月下的那对俪影相拥相偎,而远处的屋中,亦有一双玉人立于窗前。

      仇心柳伸长着脖子朝外头若湖与江瑕的方向望去,她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窗外,若不是身后有江云扶着,只怕她一个不小心就要翻出窗外。

      一直到外头人月两团圆,仇心柳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脑袋,若湖能得到幸福,她为她感到高兴。

      \"满意了没?\"江云从身后抱住她,坚韧的下巴在她的鬓边厮磨,语气中是自己未察觉的宠溺。

      仇心柳转身攀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螓首轻轻一扬,竟主动在江云的脸颊上印上一吻。

      \"木头……\"埋首在他的怀中,享受着来自他的温度,她沉醉地闭上眼,嘴角逸出呢喃:\"我感觉自己现在很幸福呢!”

      \"嗯。\"江云淡淡地应声,轻柔地将她抱回榻上,取来背枕让她找个舒适的角度靠着,清冷的目光凝视着她这几日明显消瘦的模样,桃腮粉颊都因日渐虚弱而更加白皙。

      一缕愁气从江云胸中蔓延而出,仇心柳的小手却轻轻抵上那好看的薄唇,遮住了那就要脱口而出的轻叹。

      \"云哥哥,我不要见你这样。\"她的明眸闪烁,纤指已经扶上他的俊颜,一一描过他的眉眼鼻峰唇线,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刻进心里。\"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为我难过。因为那样我会更难过的。”

      江云的唇角抿了抿,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精致丽颜,这个时候,她都能够如此坚强,自己又怎么能够表现出沮丧?他应该是她的支柱与后盾,竭尽所能的保护她照顾她,怎么可能反要她来安抚自己?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问道:\"饿了吗?若湖给你准备了食物。”

      仇心柳点点头,笑道:\"她现在应该也没空顾到这些。”

      江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道:\"我去给你拿来。\"他走到门前,忽又回头道:\"等我。”

      仇心柳微微一愣,而后马上嘟起嘴道:\"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虽然明白他是在担心她的身体,可是自己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她不希望自己被当成一个病人对待。

      江云出了门,却稍稍停顿一下,他也是在想,自己这是怎么了,越来越婆婆妈妈的,可又总是放心不下,隐隐约约地担忧着什么。

      他摇了摇头,甩掉那些有的没的,快步向厨房走去。

      等江云从厨房端来了一些饭菜,才刚到仇心柳房外,就听到里面传来痛苦的呻吟,他连忙推开房门,就看见她已经从床上翻落下来,艰难万分地朝门口的方向匍匐着,见着江云,痛苦的眼眸中闪现着希望的光,五指微张虚抓着,微弱又急切地喊道:\"云……云哥哥……救…我……”

      \"心柳!\"江云有如五雷轰顶,放下手中的食盘,就飞奔上前抱起仇心柳,发现她的嘴中已是鲜血淋漓,胸前的衣襟早已松散不堪,露出粉红的亵衣和一片雪白,如玉凝脂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竟是他刚刚离开的片刻里被她自己抓出来的!

      江云的心如针刺般,一把握住她不住在心口抓挠的右手,却遭到她剧烈的挣扎与反抗。\"好疼……疼……我……我要把它抓出来!\"仇心柳拼尽全身的力气嘶喊着,她的嘴中不断地逸出鲜血,眼角也是泪水涟涟,血水混着眼泪,一点一点地落在江云的明黄劲装上,染出了一朵又一朵狰狞可怖的红花。

      \"心柳!\"这一幕让江云失去了该有的冷静,脑中只剩下仇心柳痛苦的叫喊,他一个起身,抱着仇心柳冲出房门。

      \"云儿!\"听到动静的江小鱼与苏樱见着江云浑身血渍,再看他怀里已经痛到奄奄一息的仇心柳,心中俱是一惊,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一齐上前。

      谁知江云左闪右躲就是不让江小鱼与苏樱二人近身。他仿佛谁也看不见,眼中只有一条通往外面的路,脚步迅速到根本看不到迈出的动作,人已到了前面庭院。

      \"小虾快拦住他!\"江小鱼一声清啸,将正在花前月下的江瑕二人惊扰而起。他们见到江云此番情状,亦忙上前企图拦其去路。

      江瑕纵身一跃,挡在鱼儿居的大门前,眼看江云大步流星疾冲而来,来势汹汹锐不可当,心中一个咯噔,忍不住喊到:\"云哥,心柳现在这样你还要带她去哪里!”

      江瑕哪里不知江云要做什么?傍晚时候苏樱帮仇心柳诊断时说的那些话想必江云牢记在心,仇心柳这是不治之症,除了解药,其他人是毫无办法。眼下虫毒凶猛,他亲眼目睹她毒发惨状,又如何不激起他的怜悯与心疼?他定是决心带她去找风千然要解药的!

      只是,这岂止是容易之事?风千然有解药,可是他会轻易给么?只怕这解药的背后藏的凶险更胜虫毒千百倍。江云关心则乱,当局者迷,此时冲动丧失理智,这时候就需要他们这些家人出来鼎力相助为他稳住立场了。

      \"让开!\"江云浑身散发出彻骨寒气,江瑕仿佛又见到第一次交锋时的解星恨,遇神杀神,遇佛灭佛!

      江瑕健步一扎,稳稳堵在门前,手中暗暗蓄劲,以待江云到跟前之时全力阻拦。

      江云双手都抱着仇心柳,根本无暇顾及旁人,只目标明确一意孤行。只见江瑕一掌沉扣其肩,力道虽大,却如泥牛入海风吹浪纱,不见任何反响。倒是江云目中一沉,臂膀一震,压在肩上的手掌仿遭雷击,被猛然弹开。

      江瑕吃痛收掌,人已不住后退了四五步才稳住身子。他一脸惊诧地看着江云。他自认为这几年自己勤于练功,武艺比起从前是精进不少,可没想到堂兄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功力之深厚,恐怕早已凌驾大伯江无缺之上。

      \"公子!\"若湖见江瑕处于下风,唯恐他受伤,早已飞奔而来。跟在她身后的是江小鱼夫妇俩。他们也被江云的内力给震慑到,对视一眼,深知只怕他们联手也拦不下此刻的江云。

      苏樱眸光一动,伶俐地开口道:\"云儿,你若是带心柳去了幽冥殿,你觉得等她醒了会乐意么?”

      \"她体内的毒已经不容我想这么多。\"江云的眼中这才出现了一丝理智,却未被动摇已做出的决定,仇心柳以往虫毒发作之时,甚少出现在江云面前,更未让他如此的直观地见过如此惨状。

      想他江云一生手下亡魂无数,血雨腥风早是见惯不惯,根本无法撼动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可是现在他一身沾染的都是仇心柳的血,他亲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生不如死痛苦难当,甚至要以自残来镇痛,这叫他如何还能冷静下来,他现在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解毒!

      谁有解药,他就找谁!不计代价,不择手段!

      江云心意已决,谁也无法改变阻止,哪怕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自己的爹娘,应该也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形势紧张之际,苏樱眼波一动,已快步奔至江瑕身边,一同拦在江云身前,她指着其怀中奄奄一息的仇心柳,厉声道:\"你看看心柳现在这副样子!想来这不是她第一次毒发,她这一次次地熬到如今究竟是为哪般呐?你带她去幽冥殿,可想过后果?她前面所受的苦,意义何在!”

      一句重过一句的凌厉逼问让江云无言以对,混乱的思绪渐渐平定下来,低头看看怀里已经失去血色的小脸,他却毫无办法!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无助围绕着他,冲击着他一向冷淡的脑袋,谁能给他指引一条明路!

      \"你不知道怎么办,婶婶来告诉你。\"苏樱仿佛能看透人的心灵,风华绝代的眼中闪过一丝□□,飞快地说到:\"心柳丫头这毒虽发作得异常凶险,可若寻到病根那也是根除的。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我就不信这天下该有没有克星的毒物。眼下咱们最紧要的就是争取时间,这几日是心柳的一个月大限,若是能挺过去,那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寻解毒的法子!”

      见江云木然冷厉的脸上微微放缓,苏樱又趁热打铁追补了几句:\"这样总好过你把心柳送去幽冥殿,那冥王若是提出什么刁钻的交换条件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你若答应,心柳就是醒来,她会乐于所见?这丫头性子这般烈,到时候她一样活不成呐!”

      江云挂着寒霜的眉间的阴云笼罩,因为苏樱的话而愈加纠结。二婶的话句句在理,一字一言都如天外雷鸣,将他从慌乱莽撞中震醒,可是神智清明之际,他又能做些什么?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仇心柳,他带着一丝希冀看向苏樱。

      苏樱见江云如此神色,明白他已被说动。心中大石终于落下,于是又道:\"云儿你放心,这个月她一定会挺过去的。就算婶婶药理不精,这不是还有若湖么?她与心柳同为火狐后人,定也会助上一臂之力。”

      \"是呀,当年公子受心魔困扰的那些时日,摩迦罗那么强大的灵力都能被火狐血克制下了,我相信心柳也会安然渡过次劫的。\"若湖适时插话,江瑕一听她提到火狐血,满脸担忧与心疼,道:\"若湖你别是又要--”

      \"公子--\"若湖朝他摇摇头,道:\"心柳是我在世上的最后一个族人,若是能帮得上她,这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谢谢!\"江云对着若湖再次由衷地感激。苏樱见他已然动摇,忙上前查看仇心柳的病况。只见她双目微阖,眉间只剩纠结,苍白的双唇抿着血丝,嘴角泪痕犹在。此番模样看得苏樱好不心疼,蹙眉道:\"丫头确实经不起折腾了,还是先送回房里吧。”

      这次江云也不再抗拒,抱着仇心柳就回了自己的房中。等一切安置妥当,众人重新回到前厅准备商量对策,江云却起身对江小鱼与苏樱躬身行了个礼。

      \"云儿,你这是做什么?\"江小鱼与苏樱皆站起,不是他们受不起小辈这点礼数,而是二人深知江云向来未把如此繁文缛节放在眼中,冷傲如他更不可能随意与人谦恭,今日此举定然大有异样。

      江云面色凝重,对他们说出自己的决定:\"二叔婶婶,心柳就暂时有劳你们代为照顾。”

      江小鱼夫妇俩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此言何意,\"云儿,你是打算去一趟--”

      \"嗯。\"江小鱼还未说出确切的后半句,江云便落下一句简短有力的肯定,便回了房。等他再出来,幻阴剑已背负在身,朝厅中在座四人微微福身,诚恳地说到:\"心柳就拜托各位了。\"语毕,一个沉重的转身,下摆翩翩卷出劲风,转眼人已到了鱼儿居门口。

      苏樱不放心地推了把身边的丈夫,江小鱼顿时意会,追到门口,冲着江云的背影朗声道:\"云儿,若是见着药王庄那个姚老头,记得帮你二叔问声好。”

      江云没有回头,只顿了顿又是一声低沉的\"嗯\"就再无赘言,随手往背后一捞,幻阴已抛向半空,寒芒辉光照亮了鱼儿居半落前庭,俊影腾跃,瞬息间已挺立于上,剑诀一出,光影明晃中,人剑合一已向天际乘风而去。

      \"云哥这是去蜀中还是下江南?\"直到江云的身影没入夜幕完全看不见了,江瑕这才木讷地看着江小鱼发问。刚刚就看着老爹与堂哥打哑谜,心中的疑问都快溢口而出。

      江小鱼眼中若有所思,对儿子笑笑,道:\"我也不知。”

      \"你也不知?\"江瑕挠挠脑袋,大叫到:\"老爹!亏你刚刚还和云哥有问有答说得那么起劲!难道他不是要去药王庄么?”

      苏樱一掌拍中儿子的脑袋,道:\"你还不了解你云哥的脾性?他做好的决定,这屋子里人中除了心柳,有谁能拦的住?无论方才你爹问的是什么问题,他都是一样的应声。”

      江瑕眼中一亮,恍然大悟道:\"那老爹方才让他代向药王问好,是在提醒他,除了幽冥殿,还有药王庄里的病神医可以去寻?”

      \"聪明的话不需要挑明说。\"江小鱼一扬眉,长臂一把揽住江瑕的脖子,扣着他就往屋内走:\"臭小子比起你老子来还是差了一大截嘛!看来还是需要多调教!”

      江瑕被动地向屋内移步,哇哇大叫道:\"老爹你轻点!给我留点面子--”

      苏樱笑嘻嘻地看着这对活宝父子,对一直默默无声地站在一边的若湖道,道:\"别理他们,一天不过招就浑身不舒服的。我们也进屋吧,去看看心柳。\"她挽过若湖的手臂也一起往屋里去。

      二人进了仇心柳所在房中,看见她此刻正在安睡,身上血衣早在方才就被换下,现在一身粉裳衬得肤白如雪,更添几分娇柔。苏樱望着榻上人儿,口中啧啧道:\"这丫头这几年出落得更加俊俏了,云儿与这样的美人儿朝夕相处,不上心那才真是说不过去。”

      若湖坐在床边为仇心柳掖好被角,目光中带出一丝回忆,转头对苏樱轻声道:\"云公子与心柳患难与共多年,生死相守不离不弃,其中的深情也只有他二人才能了解。”

      苏樱无声地点点头,又惋惜道:\"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对,造化也太会弄人了。”

      \"伯母。\"若湖听她这么说,不安地站起来,\"你方才不是和云公子--”

      苏樱无奈地摆摆手,若湖顿时知道她方才那话只是缓兵之计,心瞬间凉了才截,一下又坐回床边。看着苍白无血色的仇心柳,眼泪簌簌落下--

      心柳,心柳!

      她仅剩的一个族亲,难道也要难逃厄运?

      苏樱见若湖如此难过,想到仇心柳的命运,心中也不是滋味,眼中微热,上前安慰道:\"起码眼前不是最坏的结果,若是云儿方才带她去了幽冥殿,那才是最糟的。”

      若湖含泪点头。是的,江云剑法无双,天下豪雄莫不虎视眈眈,他若求人,必定为人所用。幽冥殿的药不过是权宜之方,若是仇心柳一辈子都要依赖此方,那江云定会一辈子为人所牵制操控。纵使江云甘心接受,可性烈如心柳,又这般深爱江云,又怎会眼睁睁看他为人卖命行尸走肉?那时就算是可以活,她也不会苟活于世拖累江云。

      此间道理,众人皆懂,比谁都了解仇心柳的江云肯定也懂。只是他依然还是会选择让她活下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若湖放心不下仇心柳,生怕夜深人静之时再出意外,于是彻夜陪在房中,江瑕虽心疼她,却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也自动请缨睡在隔壁客房,以备不时之需。

      送出江瑕等人,若湖将房门轻轻关上,转过身来,一抹忧愁就染上秀美的容颜之上,几声叹息之后,她先是将桌上灯火调暗一些,然后走到床边,素手纤纤抚上仇心柳精致却憔悴的容颜,喃喃自语:\"难道这就是雩姬用整个火狐族换来的结果么?”

      灭族之恨从不曾忘,可却对雩姬,却无从恨起。因为连若湖自己也不知,是该恨雩姬的傻和痴?还是要恨她所托非人?或是恨她爱女心切?对于仇心柳,这个无辜的女孩,上一辈的恩怨已经给予其过多的不幸,若湖就更不知道要如何狠下心来去怪她怨她?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若湖也不打算阖眼休息,她端来一碗清水到床前,对着沉睡的仇心柳缓缓道:\"心柳,我会尽我所能保住你,也请你务必坚持,想想云公子,想想雩姬,你一定要挺过这一关,莫辜负了他们为你所努力的一切。”

      仿佛能听到她此番话语,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仇心柳紧闭的眼眸中无声滑落。

      若湖左手托住瓷碗,右手置于其上,食指微微翘起,拇指指甲在上面轻轻一划,食指指尖赫然出现一道伤口,一滴滴血水赤色珍珠从中滚落而出,滴进瓷碗的清水之中,直至满碗的血水浓不见底,她这才收手。将血水置于仇心柳枕边,双手合十,恬静的面容庄严,如水的氲眸清澄得像冰山上消融的雪水,樱唇轻启,梵唱低吟从唇间逸出:\"天之灵,地之魂,日漫光,月吐魄。火狐传承,亘古维系,先人在上,护我血脉。”

      她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最后干脆闭上眼来,直至突然听到\"扑通\"一声清响,这才欣喜地睁开眼来。只见瓷碗中的血水正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紧接着又是\"扑通\"一声,涟漪越来越明显,小小的碗中竟起了一个小小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最后竟有血花飞出碗外,数滴血水溅上仇心柳的脸上,口中,奇怪的是竟无半点血渍,一触上肌肤就瞬间没入。

      若湖有些激动地看向四周,虽然房中除了自己和仇心柳就别无他人,可她还是眼眶湿润,她知道,她的族人来了,他们感受到了她的祷告祈求。

      \"火狐传承,亘古维系。”

      她从怀中拿出一支短笛,送至唇边,悠扬又纯净的笛声仿佛带着温度的火焰一下填满了整个房间,安抚着一切躁动的思绪,回忆中的晦暗被一一洗去,只剩下安静祥和的美丽。。笛音袅袅,婉转动人,仿佛密语切切,如泣如诉,只见一道红光从瓷碗正中漩涡处升起,满碗的血水化为颗颗红星腾空而起,仿佛带着灵魂陨落的流星,齐齐驾跃在仇心柳的周身上空,飞旋数周后化为更加细小的光尘,如萤火如珠末,细雨密布般将仇心柳整个躯体笼罩其中,从氤氲到清晰,最后恢复平常。

      再看那瓷碗,已然干干净净白亮如新,哪里还见半点猩红,不要说血渍,就是连水样痕迹都不见分毫。

      若湖停止吹奏,满意地看着眼前一切,心怀感恩,竟已不自觉就热泪盈眶,哽咽道:\"若湖谢谢各位!\"她双手交叉于面前,指若兰花,点点绿波荧光从指尖流泻而出,向床上展臂挥洒,那光点有如春日霖露,层层滋染上仇心柳的眉间发梢面颊身躯,所到之处,病容尽除,恢复了原有的红润娇俏。

      \"心柳,我以火狐之灵和菩提之光来共同护住你的心脉,虽不知对你体内的钻心虫有没有震慑作用,但最起码能保你一两日内不受虫毒之扰。希望云公子能尽早带回良策,我相信雩姬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帮助你们一起渡过这道难关的。”

      虽然不知道仇心柳能否听得到,若湖还是在她耳畔轻声说着,她能做的都做了,只希望仇心柳能燃起求生之志,才能使方才的法力挥发出最大的功效。

      门外传来叩门声,紧接着是江瑕关切的询问:\"若湖?你睡了么?”

      若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稍稍平复了下思绪,这才去开了门。

      \"公子,这么晚了,可有要紧之事?\"她的笑容依旧乖巧,只不过方才连续用了两个法术,因此温柔的声音里不知不觉中带上几分难以抑制的疲倦。

      江瑕满面担忧地站在门外:\"我不放心你。\"他的目光越过若湖往屋内张望,\"方才我听见你屋里有人在说话。莫不是心柳醒了?”

      若湖低头一笑,摇摇头道:\"还没呢,不过应该等到明日就会醒来。”

      \"你何以这样肯定?是不是--\"江瑕抿着唇,目光落在若湖的一张倦容上,下一刻,他一把拉过她的小手,举止是出乎意料的,动作却是轻柔万分,小心翼翼地将她的皓腕捧着细看,直到确认再三上面没有任何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她拉进怀中。\"若湖,我再也不准你伤害自己。”

      \"公子……\"若湖顺从地伏在江瑕的怀中,心头的丝丝暖意在不断地蔓延,失血的指尖都因此而回复温热,带着一点心虚,对他展颜道:\"以后不会了。”

      闻得此言,江瑕慌忙扶着她的柔肩紧张道:\"以后?你今晚又--\"他放开她,又要去拉她的手,却被频频躲过。\"若湖……\"他皱起眉,俊脸上堆起些许不悦。

      \"嗯?公子怎么了?\"若湖见江瑕面色微变,却还明知故问。柔柔婉婉的嗓音若缕缕和风,只怕连百炼钢都能吹化成绕指柔,教人如何还能恼得起来。江瑕亦是说不出半句相悖之言,无奈地只得拉过她揉进怀里,半是心疼半是控诉,道:\"我现在怎么就拿你没办法了?定是心柳把你给带坏了,以后你只准跟在我身边……”

      他虽占着主动权抱得人动弹不得,可言语间却如孩童撒娇耍赖,说得也都是孩子气话,若湖一时哭笑不得,却也不想去挣脱反抗,顺势放松身心,乖巧顺从地如猫儿般任他抱在怀中,感受着江瑕这一份后知后觉的珍爱与疼惜。

      \"咳……咳……\"床那边传来微弱的轻咳,二人迅速分开,若湖快步奔至床边,\"心柳,你醒了?怎么突然咳起来--\"仇心柳虽然还是神情倦怠气息虚弱,可分毫不影响她的玩性,眼中直白的揶揄促狭根本就不需她再多费唇舌,就已让若湖薄若窗纸的俏脸儿顷刻充血,只顾左右而言他道:\"饿了么?”

      仇心柳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不过许是身体太虚弱,亦或是看到若湖眼底的羞赧,因此还是竭力忍住笑意,冲她点点头,弱声道:\"嗯,饿死了。\"这一开口,就着实吓一跳,虫毒竟然把自己折磨成这样,气若游丝,声若蚊鸣,不要说还想肆意逗趣,此刻就是连多眨两下眼睛都是十分吃力之事。

      若湖看在眼里,心中酸楚,忍不住鼻音,强打着笑意匆匆道:\"看把你折腾得,你应该从昨日赶路到此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吧,我这就去给你热饭菜去。\"她转过身,抹去一滴滑出眼眶的泪珠,然后就一步也不停歇地朝门外奔去。

      江瑕站在门口见若湖此番情状,深能理解他为何这般情伤,不放心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想想房中仇心柳已醒来,自己也不合适进去陪着,于是体贴地带上房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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