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之年》舒木木

9、神秘礼盒

　　那是一个精致的蓝丝绒礼盒，盒子很大，上面系着漂亮的缎带。我迷惑地接过手中，沉甸甸的的分量不轻，质感极其上乘。

　　把礼盒交给我的，是台里的小赵。他看着我，眼神颇有一些意味深长。他阴阳怪气地对我说，“姑娘，你要交好运咯。”

　　我不明所以，不知道这只漂亮的盒子对我说意味着什么。我只是愣愣地地拿在手中，不敢打开。其他比赛的选手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有些却是了然的鄙视。随后小赵又带着我到一个专门的化妆间，说这里从今到比赛结束，就是我专属的化妆间兼休息室。

　　上回别人整我，我尚能保持淡然的态度，而今，这突如其来的优待却叫我无所适从、战战兢兢。小赵几乎是有些恭敬地带上门，走出化妆间。我坐在化妆镜前舒适的椅子里，镜子里倒映着我还未上妆的脸。化妆间里的光线十分柔和舒服，我看着镜子中略微苍白的脸，甚至有些害怕，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别人，我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解去盒子上的缎带，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打开盒子的那一刹那，我几乎没有忍住要惊叹。太美了！简直太美了！

　　那是一件正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礼服，那面料在灯光下流淌出高雅、含蓄、柔美的光泽。我缓缓提起衣服，上面是考究的刺绣，既华美又低调。这样价值不菲的礼服，是送给我的？可又是谁？为什么？

　　化妆师敲门进来给我化妆，见我手上提着衣服愣在那里，略微有些诧异地问道，“你对着衣服发呆做什么，你晚上的比赛就穿这件衣服，怎么还不换上。”

　　我回头看了化妆师一会儿，才缓缓的说：“我想换一套衣服，可不可以？”化妆师顿了一顿，“这是赞助商提供的衣服，你在比赛期间是有这样的义务的，算是宣传的一部分。”我没有处理这样事情的经验，也不能现在打电话给显之师兄，只能默默配合众人，摆弄造型。

　　一番摆弄之后，我站在镜子之前，不同于前次的惊吓，这次完全被镜子中的人惊艳到了。只是这一样完全不像我自己，我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那件礼服穿着我身上，无一处不妥帖，妆容精致优雅，竟然也有几分成熟妩媚。

　　造型师十分满意，觉得自己的水平已经冲出亚洲与国际接轨，还窝在区区一个市台里，简直太没有天理了。

　　而在我登台之后，我在其他选手并不十分压抑的，絮絮的议论中听到最多的却是，我这棵“大白菜”到底是凭什么可以有这样非同一般的待遇，简直是太没天理了。

　　春节越来越近，学校十分冷清。那天一大早，我打算去系里琴房练歌。

　　系门口停着一辆非常漂亮的车子，那是一辆奔驰的保姆车，我不由地多看了几眼。饶是音乐系门口豪车云集，这种车子却也不多见。

　　不成想，车上走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士，径直向我走过来，礼貌地说：“你好，我老板请你过去一下。”我很讶异地四处看看，的确没有别人，他是在跟我说话。我仍有些不确定，指着自己问他：“叫我？”我不免有些忐忑，实在是以我的能耐还没能认识到这样阔气的人物。那个男人仿佛看穿我的那点心思，对我解释道，“我们没有恶意的。”

　　一个念头从我心中闪过，我想到了那件礼服。

　　我上了车，心中忍不住突突地跳着。可当我一眼看见车里的人时，顿时愣住了，竟然是徐然。
　　徐然坐在舒适的沙发上，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车窗外朦胧的晨光照在他清俊的脸上，他认真的模样真是好看极了。我静静地望着他，我不知道怎样形容那一刻我心中的狂跳。我与他只见过区区几面，像这样无所顾忌地，仔细地凝视他，还是第一次。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对我有着不可抗拒的魔力，无论是他的外表还是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以及他独特的气质。而此刻，在这个静默的，只有我与他的空间里，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那认真的模样，我多么希望我可以就这么站着，久一点，再久一点。我的心，仿佛春日里冰雪初融的小溪，不可抑制的爱意潺潺流着。

　　他忽然抬起头看我，他的脸逆着光，看不分明，他说：“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为什么不走近一点。”

　　他的话仿佛有一股魔力，我缓步走上前去。

　　他坐着，我站在他身前。他舒服地将身子靠在沙发上，抬头看我良久。

　　我记得周星驰某部电影里说，要征服一个人，就要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而此刻，居高临下的是我，局促的却也还是我。我有些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低着头，双眼盯着鞋子，不敢看他，四周顿时安静的很。

　　只听到他突然说：“你有没有想过跟我？”我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这句话的含义，只是轻声重复道：“跟你？”我猛然抬头，却撞上他看着我的似笑非笑的眼睛。我掩不住满脸的讶异，心中揣测着他的用意。

　　他似乎很满意他这句话对我的震撼，继续问道：“怎么，傻了？你之前不是很能说会道么？”我张着嘴讶异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我主要是不大明白你的意思，你说什么，我不大懂？”

　　徐然放下手中的文件，轻轻地笑了，“不明白吗？约会、吃饭、聊天，甚至……嘿，总之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得出现，我不允许，你就不能离开。”

　　我着实不能明白，我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他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听进心里，却不能理解。徐然，他想要干什么？他把我当做什么？我和他只是区区见过几面，连熟人都算不上。我问他:“我比赛的那件礼服，是你送的，对吗？”他扬眉，“对，你喜欢吗？”我摇摇头，“衣服很好看，可是我不喜欢。”

　　徐然颇有些意外,“哦？什么意思？”我笑一笑，“我没什么意思，衣服很好看，可是和我不相配。你不懂我的意思，我也不懂你的意思，你为什么送我衣服？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话？为什么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要出现在你面前，你不允许，我还不准走。徐先生，那么如果我需要你，或者你不需要我的时候呢？我能理解为，你这一番话，是在询问我，是否愿意做你的地下情人吗，啊不，是交易吗？你给我物质，我就得把感情给你？”

　　徐然看着我，像看一个十分有趣的事物，“是什么随便你怎么理解，我只想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我只觉得可笑极了，心里竟然阵阵抽痛，我吸了吸鼻子，展颜对他笑道：“我不愿意。”
　　徐然保持着他的似笑非笑，脸上不起一丝波澜，我不能明白他的心理，他只是问我：“为什么？”

　　我又对他笑了笑，“徐先生，不好意思，如果今天你找我就是说这些事情，那么我先走了。”我开开车门，门外的冷风忽的灌进车内，直扑在我的脸上，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徐然，徐然，我那么爱你，你怎么会明白。

　　我那颗爱着你的，骄傲的心，你怎么能用这种方式践踏？

　　冬日里的雨，濛濛地扑到我的脸上，伞忘在车上，此刻我也不愿意去拿回。我仰起脸，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像徐然这样年轻，这样成功的的人，他的人生已经非常完满，完满到爱情对他而言已经是多余的点缀，那么他又怎么会知道真心的可贵，怎么会知道这份感情于我的可贵？

　　我没走多远，发现手臂上一紧，是徐然抓住了我。

　　他皱着眉头看了我一阵，缓缓说：“你哭了！”

　　雨中，他的头发有些湿，泛着微微的雾白色。他把伞递给我，“你的伞忘记了。”

　　我笑一笑，接过伞，对他说了声谢谢。

　　徐然缓缓放开我的手臂，我对他点点头，算是告别，转身便走了。冬天的早晨，阴雨绵绵的冬天早晨。空气是那样冷，我吸吸鼻子，胸中有股酸涩，竟有一丝丝的疼。

　　坐在琴房的钢琴前，我没有一丝练歌的心情。我望着窗外雨幕中的草木，空荡荡的校园，路上没有一个行人。霎时间，我觉得连着雨中的一草一木都变得寂寞起来。

　　我想离开学校，虽然我也不想回家。但是这样的安静，使我莫名的烦躁，一刻也不想再呆了。
　　然而是我下定决心，决定退赛回家是因为真是人生无处不狗血。

　　第二天，农历腊月二十四，小年夜。

　　我从大岭山别墅回到市区时，看到徐然那辆亮瞎眼的保姆车徐徐停在马路对面那家高级私人会所的门口。而从车上下来的，却不只有他一人，那个偎依在他身边，神态亲昵的美女，不是何简是谁。

　　我一时之间有种被戏弄的悲愤，想起显之师兄说的，背后整我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何简，我当时只是不信，现在想想，或许真的是她也未可知。而她背后的老板，应该就是徐然吧？可是徐然为什么要送我礼服，对我说那些话？难道是帮何简炒作什么话题？可又不像，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人的世界，本就不是我可以理解得了的。

　　只是看到蜜糖一般的何简，柔若无骨地贴在徐然身上，而徐然也十分享受地，脸上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不由的心中酸涩起来。

　　我心里的徐然，他可以不喜欢我，但是我也从未想过他会喜欢别人。我觉得我心中虚构了半年的爱恋世界在一点点地幻灭，眼前的那个徐然，也似乎不再是那个世界里的徐然。

　　我不由得想起那天他问我的话，问我愿不愿意“跟他”。那何简跟他的关系，是否也是他所形容的“跟他”。假如那天我答应他了，那么此刻我会不会也如何简这般偎依着他，然后陪他吃饭、约会，甚至……，何简跟他，也是这般么？

　　我的心阵阵抽痛，想到何简可能跟他发生的一切，我都不可抑制地难受。或许他们是一对呢？或许他们走在一起真的是因为爱情呢？但总归跟我没有关系了。

　　我打了个电话到电视台，说我决定退赛，明天的半决赛，我不准备参加了。

　　台里十分意外，因为我只要pk掉2个选手，就可以拿到至少3万的奖金，而这对于我目前的状态以及人气，简直就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他们对我的决定表示十分不理解。加之日前S市之窗的论坛上，关于我会PK掉何简，夺取冠军的贴在讨论的也十分火热，我的出现简直已经成为这次比赛的一大看点，而现在我突然说要退出，电视台方面表示不肯放人。

　　我很固执地挂掉电话，径直打了车去火车站，去买回家的火车票。春运里的火车站人群拥挤，个人脸色疲惫而兴奋。我家离学校不算远，却也是好不容易才从黄牛手上买到了一张票，而且还是站票，可是不管了。我看着人人脸上几乎都是难掩的，回家的喜悦，我却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