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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才不要这种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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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长歌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转过头看着叶韶容:“你说庄乐不是人也就罢了,可你告诉我,为什么她不会死?”
叶韶容却对她这句话罔若未闻,顾自上前准备徒手去刨那土堆。傅长歌方才看叶韶容的脸色恢复如常平静,以为她冷静下来了,可眼下看她举动,分明就是疯了。
“你……”傅长歌拉住叶韶容,正准备说话,便听见寂静的雾气中炸开一声凄厉惨叫,听声音约莫是雾鬼,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东西竟然怕成这样,须臾后雾鬼那泛着红光的眼睛便黯淡了下去。下一刻,沉重的脚步声变得益发清晰,震得方才倾塌的山丘碎石不停滚落,看样子那庞然大物已经离二人越来越近了。
眼前所有的一切皆不在傅长歌计算之中,她往常惯了运筹帷幄,喜欢万事皆在掌握,万物碾在脚底,眼下一桩桩坏事接踵而至。巨大的愤怒和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随手扔了手中的枪,从贴身的衣物中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一使力将那东西摁进了掌心。
她嘴里骂了一句母语,瞳仁透出幽幽蓝光,丝毫没有半点畏惧。
“叶韶容,倘若打完后我还活着,我一定要问问你和庄乐是什么关系,她的死活有什么要紧!”
话音方落,雾气之中的身影已经站在两人面前。
大战在即。
泥土掉在庄乐头顶之前,庄乐已经从山洞坠落了下去,落在一间四壁洁白的地下实验室。奇怪的是,她虽然感觉到了一阵剧痛,但仍能毫不费力的站起身来。徐意迟正站在不远处,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直直看着庄乐。庄乐此刻看到她,如同看到乱世救星,忙不迭向着徐意迟跑去,却被几十只金属虫子拦住了去路。
“徐意迟,你小心……”话到了一半,却发现那些金属虫子似乎是有意识地避开了徐意迟,于是脱口问道:“为什么它们会这样?”
徐意迟抬手半掩着嘴,露出深深笑意,抬眼的姿态竟出几分妖冶。
“你说这些虫子为什么怕我?”她笑吟吟地问,只是眼瞳黑漆漆的,暗得透不进去半点光:“我刚才不是说么……只有杀死主虫,才能杀死它们。”
“可巧,主虫在这儿呢。”话说间,方才合拢着的双手已经摊开了,一只暗铜色的虫子蜷缩在她的掌心,在徐意迟腻滑白皙的手衬托下显得愈发狰狞。
庄乐像是被人从头淋了一瓢冰水,周身冰凉凉的,旋即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这个实验室是你们制作变异奥玛的实验室,方才那几只奥玛是在你的授意之下放出来的!”
“方才还傻愣愣被我拉着跑呢,现在倒是聪明了呀。”许是胜券在握,她眉眼间笑意盛了许多。
庄乐敛了神情,一步步往后退去,一边在心里头拿捏着徐意迟的来历。
这一遭之前,徐意迟一直是疏离冰冷的表情,挂在那副温润眉眼之上已经很违和,没想到现在笑起来模样却更让人脊背发凉。她的眼神在听到庄乐这句之后终于冷了下来,望住庄乐的眼神都刻毒了几分,偏偏笑得愈发深沉,连着声音也放得柔了:“我是什么人?”
庄乐才要说话,倏然耳朵处传来刺痛,连着整个人都感到一阵晕眩。她下意识抬手抚向耳朵,指尖将好触到金属虫冰冷的躯体,下一瞬,那一整只虫子便已经全部钻了进去。整个世界陷入昏沉之前,她感觉到耳边有徐意迟吹来的热气:“睡吧。”
醒来时却发觉全身都已经动不了了,可看看手腕脚腕上,上头竟也没什么东西束缚着。周遭一片令人眩晕的白,逼得她眯起眼睛。
徐意迟似笑非笑地瞥了庄乐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手中带着的所谓象征高层的手环,顿了片刻,一步一步慢悠悠凑近了庄乐:“与其说是让你知道我是谁,不如说是让你从自欺欺人中醒过来,顺便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从你那讨回来。”
庄乐沉默地看着她——不知为何,她也发不出声来。
“别挣扎了,这把椅子为你特制,你怎么都挣脱不开的。”
徐意迟一直摩挲着手环的动作停顿了下来,偏过头看着庄乐有些无措的神情,笑着道:“我真是好奇,你怎么会有这种情绪呢?”
她手指稍曲,露出握在掌心的一柄小刀,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在刺眼的灯光下闪过深红的光。她用刀刃贴住庄乐垂在一边的手,并不急着摁下去,只是慢慢悠悠继续说:“明明你拥有的记忆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为什么她却总握着你的手呢?”
“一个机器人,怎么会有父母?”尾音咬重,连着手上都用了劲,那刀直直没入庄乐的手腕,手腕处却没有血渗出来。庄乐紧紧闭住了眼睛,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折磨。
“你瞧瞧,你被人制造的多用心,只是一个靠着程序堆砌而成的铁壳子,却有人类的悲欢喜乐,也有人类的痛觉……只是赝品再逼真,终究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没什么骨骼血肉。”她抬眼,正对上庄乐迷茫的眼神,笑如春花:“你不想想为什么你对于十八岁之前的记忆总是记不清楚,来来回回只记得那么几个细节,之前的岁月里没有任何朋友,甚至都没有小时候的照片和纪念册。那是因为那对夫妻不是你的父母,你所拥有的记忆,也不过是从我的回忆里夺取的。你不过是十几年前被我捡到,照顾了一段时间的机器人罢了。”
“我当时遇见你的时候,你正瑟缩在街角,因为程序设定而产生所谓冷的错觉。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看你可怜想把你带回家,没想到当时的你尚没有意识,死死拉住我从我这夺取了一部分的记忆,当做是自己的。那些美好的画面都是我的记忆,连逝去的父母都是我的,可你却在记忆里独占了他们那么多年。我尝试过让你记起来,可你就是不肯打开那扇帘子,当真懦弱至极。”
说着,指尖探进庄乐被割开的伤口处,扯了其中一条线路拔掉,快慰地看着庄乐痛苦的神情。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谁,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你。”
“不知道段玉她们有没有提起过我,我叫许晏。”
——“她长得很乖,个子也不高,笑起来都是甜甜的,但她死的却那么惨。红色骇人的布满她的血液皮肤,像是岩浆要爆发了,漫长的折磨灼烧之后,整个人就那么灰下来。”记忆中的段玉确实提起过许晏。
庄乐不能发声,徐意迟——许晏倒是一直关注着她的神情:“她们告诉你我死了?呵,这倒是千真万确。浑身被灼烧致死,那痛苦的滋味无异于剥皮拆骨。你可能想都想不到,后来重新复活我的人,居然就是当初制造变异奥玛的那群人。”
“他们问我想不想活下去,我自然说想,我不光想活下去,还想变得更强大,直至能够和韶容并肩而立。正如你所知道的,奥玛死后变得强大智慧需要不断的重复极致痛苦,我亦是如此。”
“那种剥皮拆骨的痛楚,我有时候一天要感受无数次。”许晏说着,颇熟稔地取开手上的手环,露出一圈方才被手环遮掩住被缝合的地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如同褪下手套般扯下了一部分皮肤,露出里头曾经被毒素炙烤过的焦黑皮肉。
“只有这样才能变强大,才能站到叶韶容眼前。我之前在调查小组的时候,她虽然对我好,却从没有一次真正把我看进眼里。即使我死,她都波澜不惊,只觉得可惜!”她的眼中渐渐浮起一丝狂热:“我想要她看到我,爱上我,就必得经历这种痛苦。她之前曾经和我提到过她过去的爱人,她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定然是死了,你不过是披着她爱人皮囊的铁壳子,又没有任何真实的感情,凭什么被她那样护着?”
庄乐想要反驳,却被许晏一番话刺激得浑身颤抖。
焦黑的手抚上庄乐的脸庞。
“道理既然是如此,那我何不也披上这张皮呢?至少我曾经是人,不是一堆废铁。”
她要剥下这层皮,谁会在意一个有痛感的机器人怎么想。
她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