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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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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名金榜纵是风光,也还是得从翰林院修撰开始熬。
那年的三甲,榜眼崔鸣是兵部尚书的侄子,探花李季是礼部侍郎的女婿,独独一个状元房书纶在朝中无亲无故。眼见着三人入职也有半年,崔鸣进了兵部,李季也入了户部,只剩下房书纶一人还在翰林院当差。他一无身世二无背景,不过见他平时勤勤恳恳,上面对他也算不薄,虽无提拔,好歹也给他加了回俸禄。
秋风一吹,朝廷又开始操办起祭祀大典。宫中忙得四脚朝天,房书纶也不得闲,整天跟着翰林院的老头们起草诏书祭文。
秋来雨重,房书纶揣着写好的祭文正往礼部走,不知哪里突然窜出来一只花猫往他怀里扑,他一惊摔了个马趴,祭文将将好落进面前的水坑。房书纶呆住,却听见前方传来个声音,像是猫的主人。
“山楂你跑哪去了,我向你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扎你~”
房书纶只觉得背上忽然一重,压得他动也不能。
“山楂,你在别人背上做什么,快下来!”
那猫不肯下来,还悠然地挪了个地方,趴到了房书纶的后颈上。房书纶本想抖抖身子将猫吓走,又爬那猫乱抓破了他的相,正纠结着,脖子忽然一轻,原是那人将猫脖子一拎,放进了一旁的盒子里。安置好猫,那人便来扶起房书纶。
房书纶一起身便扑过去看祭文,雨大坑深,黄色的布里只剩黑压压的一坨,看的他十分头疼。他吃了满身的泥,狼狈得很,那人像是看不过去,鞠了个躬道:“看官服样式是翰林院的大人罢,我家山楂闯了祸,还请大人莫要怪罪,大雨滂沱,大人不如随我去太医院换身衣裳,我也好与大人商量商量补救的法子。”
房书纶点了点头,也只好这样。
“你先穿着我的,我把你的官袍拿去烘干。”那人说着,丢给他一件青色外袍。
太医院果然是太医院,连衣裳也透着一股药草味。换下湿衣擦了脸,却听到旁边那人质疑道:“怎么是你?!”
房书纶一抬眼,只瞧见一张玉雕似的脸。
“???”房书纶愣了一下,脑袋立刻开始搜刮当官半年来的所知所遇,又接着重温了自己二十年的所遇所闻,却还是不记得自己见过此人。
“你发什么呆,被摔傻了?”那人凑近瞧了瞧。
房书纶一回神,看见的便是一张放大了的玉雕似的脸,冰凉的脸蓦地一热。
“算了,今日总算是我们家山楂的不对,你先把这喝了罢。”
房书纶接过姜汤,山楂在一旁不满似的叫了一嗓。那人瞪了山楂一眼,道:“没你的份,一天到晚尽给我惹祸。”
山楂委屈地跑了,那人指着一旁的祭文道:“这是什么,很打紧么?”
“祭文,还算是打紧的东西。”
“不能重写一份?”
“礼部赶着要,我折回去再叫人写,怕是来不及。”
那人来回踱了几步,突然看着他问道:“内容你可还记得?”
“记得。”
那人笑开,道:“包在我身上!”随即拿了锦缎出去了。
房书纶抿了一口姜汤,浓淡适宜,辣中带甜,好喝极了。他一口口啜着,心中竟无比放心那个人的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安心的不得了。
果然,不一会儿,那人就回来了。带回来的锦缎上印还在,墨团却没了。
房书纶喜道:“你怎么做到的!!”
那人也笑开了:“秘密,你快写吧。”
房书纶也不再耽搁,一气呵成。
那人看着祭文笑笑:“看不出来,你还写得一手好字。”
房书纶脸又热了热,对着他鞠躬道:“多谢。还不知大人姓名,书纶将来定当涌泉相报。”
“我叫林钰,涌泉相报就不必了,字如其人,你既写的出这么好的字,想必也不是什么趋炎附势之辈。今日所为,就当是为当日的无礼赔罪了。”
“当日?无礼?书纶今日不是头一次见大人吗?”
“你忘啦?忘了也好。对了,你不是赶着去送祭文吗?”
房书纶也不敢再耽搁,急忙披上官服,收好祭文。
“那书纶改日再来道谢,先告辞了。”
“嗯。”那人笑笑,转身给山楂洗澡去了。
多年后,房书纶一直觉得,那天的雨是缘,那天的祭文是运,而那只贪玩的花猫和那个喜怒无常的人,都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