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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人在何处 ...

  •   在餐厅了,也就他俩,赵副官不在,倒是那位李副官在打点一切,靠着窗边坐着,窗外车如流水马如龙,锦云脱了大衣,打开手提袋,取出一个精致的蓝色小瓶香水,玻璃瓶塞连着一根小玻璃棍子,她蘸着香水往手腕那一抹,这是锦云的习惯。
      他就这样看着她,落落大方的,眼珠漆黑,甚是灵动。
      “我第一眼见着苏姑娘的时候,觉得的我们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锦云嗤得一声笑了,陆子豪以为她不信,连忙说:“真的。”
      “以前锦云排《红楼梦》的时候,记得戏文里也有这么一段词,宝玉第一次见黛玉的时候就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贾母说:“你和你林妹妹是第一次见面,怎么说就见过。”宝玉道:“自是没见过妹妹,看着妹妹面善,日后也好相处了。”司令今日也说见过锦云,锦云不知司令是不是对每个女人都这么说过。”
      “我不骗你,那一日,你在我府上,临窗描眉,我才知道,我想要什么,只想待我卸甲归田之日,有一人携手相扶,问一句画眉深浅入时无。”
      “司令心意锦云已领,四爷跟我说了,可锦云不想被人当做东西送来送去,何况司令未必能做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吧。”
      “我做不到,他钟立坤也做不到,难不成你还愿意跟他。”
      “你们男人的事,我不管,我的事,陆司令也管不着吧。”
      “可他已将你送与我。”
      “锦云只属于自己,告辞。”她拿起手提袋就走。
      他见她这般的不识抬举,还从未有女人敢给他陆子豪脸色看,他一鼓掌,所有人立马都出去了,那玻璃门哐当一声就关了。
      “你以为你走的了吗?”
      “你想干什么?”
      他一个箭步就走到她身边,一把拉回她,把她抵在壁墙和自己之间,她胰了他一眼,撇过头去,正好有几丝碎发垂在耳际,他掠起碎发,在她耳际喃喃的说:“你说呢?”便吻了过来,从耳朵到脸颊,到嘴唇,蜻蜓点水,麻麻的,痒痒的,锦云动弹不得,突然他狂吻起来,锦云吃痛,咬了他,顺手给了他一耳光,可他把锦云的手一背,硬是把她手按住,两人争执下,锦云拔出他腰际的枪。
      “放我走。”
      “你觉得你走的了吗?”
      “那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你出的了这餐厅,你能出的了这上海滩?”
      “你困得了我,可未必困得了我的心。我心不在这,你有什么法子。”
      “你当真不愿意跟我,我就不明白他钟立坤到底有什么好。”
      他一步一步走向锦云,直到自己的胸口被枪抵住,他握着她拿枪的手,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你让开,不要以为我不敢开枪。”
      “那你开枪啊,死在你手里,我也乐意。”
      “你,是吗?”锦云笑了笑,把枪从他手里拿出,对着自己,“这样的结果,司令想要吗?”
      “你这是何苦?跟我就那么委屈你了?你走吧,不要再让我见着你。”
      她一出餐厅,立马被包围住了,“司令有话,放苏姑娘走。”李家泽跟出来替她解了围,“苏小姐,司令说,不为难姑娘,那枪本是司令的贴身之物,姑娘既然喜欢,那就拿着,日后好自为之。”锦云出来的匆忙,不想他的枪还在自己手上,更想不到他竟这般的待自己,若有所失,或许他是真心待自己。可女人这一辈子的义无反顾,却只有一次,她对四爷倾尽所有,最终弄的自己狼狈不堪,她没有再爱的勇气了。
      锦云回到落花胡同,她以为得罪了陆司令,这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没想到,一连几天什么事也没有,倒是兰姨告诉她四爷工程拿下来了,可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偷得浮生半日闲,坐在花园里的是石凳子上,梧桐树下倒也清净,仿佛能听见院子里海棠花落的声音了,随手翻着乔吉《两世姻缘》,景泰蓝的镯子在她的手腕上熠熠生光,就像她的脸庞似得,叫人不敢逼视。她翻着书,那镯子碰着了白玉石的桌子发出悦耳的脆声,她倒好,不知不觉的就在石凳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兰姨叫醒了她。
      “小姐,赵青平来了。”
      果真是他,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幅画和一份信件,一本正经的说:“苏姑娘好,我们回北平后,司令把自己书房里的画取了下来,叫我送来,这里还有司令的一封信。”锦云请他喝茶,他却行了一个军礼,“姑娘心意赵青平领了,这东西我送到了,我还有差事要办,青平告辞。”
      锦云见他这么说,便不再多留,打开画,竟是那副《嫦娥执桂图》,他竟把她放在心上了,那信件上,俊逸的小楷写着锦云亲启,她没想到他一行伍出身的人竟懂得这些,白纸黑字在阳光下那样的醒目:锦云,我虽做不到一心,但我愿用心,我要让你知道,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总有那么一个人,在等你,我一直知道你会来,我会等。
      “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可那眼珠却不听话似的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打在纸上,那浓墨的字迹瞬间就模糊了.......
      一年后,上海沦陷了,日本人打了进来。四爷当上了商会的主席,给日本人做事,锦云明白原来他要的是这些。这落花胡同里的别墅当初也是他送的,现在她觉得不想住了,可天下之大,何处有她的安身之处。他辞退了那个小大姐和司机,自己带着兰姨开始重新生活。
      唱戏总是唱着别人的故事,留着自己的泪,她不想再唱了,开了一家茶叶铺子。日子平平淡淡的,虽是辛苦,倒也自在。
      战事吃得紧,平日里进的货全在芜湖被扣住了,落到日本人手里怕是要不回来了,锦云想着还是自己出去跑一趟吧,一则自己散散心,二则出了事,自己还能照应,少不得在这屋子里干着急。
      那批货都是从六安进来的,运往芜湖再到上海,上海的人嘴巴是极刁的,可那六安瓜片大家伙吃着都好。锦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人杰地灵的地可以产出这般的好茶,就带着兰姨来到了六安。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阳春郊外,漠漠水田飞白鹭,山坡上百花齐放,蜜蜂忙,蝴蝶也忙,等你想近一点去瞧它们,只见“呼”的一声这些小家伙便飞入花丛中再也见不着了。
      锦云想去看看新茶,金寨县的蔡老板二话不说,就带她来到了茶园,青山绿水伴着人家绕,那采茶的姑娘们欢快的在山头唱着歌:“三月鹧鸪满山游,四月江水到处流,采茶姑娘茶山走,茶歌飞向白云头。草中野兔蹿过坡,树头画眉离了窝。江心鲤鱼跳出水,要听妹妹采茶歌.........”
      “小姐,这地方真好。”
      “谁说不是呢,我们以后要是能在这有所宅子,倒是比在上海自在多了。”
      “明儿找个六安的姑爷不就成了。”
      “兰姨越发的会寻我开心了,我不理你,我去看茶。”
      锦云见新采的茶,芽儿透亮,散发着幽幽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蔡老板为人也厚道,便定下了价钱,蔡老板说待那最新的那批茶采完,就立马发货。
      锦云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想和兰姨四处逛逛,因人生地不熟的又不好逛,每日也就在家闲着。蔡夫人听说后便带着女儿合欢和她作伴,蔡夫人紫苏见锦云一个女人自己操劳,奔波劳累的谈生意,心中不免产生些许敬佩和怜悯,待锦云就像妹妹一样。
      紫苏每次来,小合欢就缠着锦云让锦云陪她捉迷藏,小丫头每次闹着闹着就睡着了,那睫毛真长,像蝴蝶的翅膀,扑哧扑哧的,让人好不怜爱,锦云想以后要是有一个这般的女儿就好了。紫苏瞧她看合欢的眼神就笑道:“不要羡慕,你以后也会有的。到时候让你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呢。”
      她见锦云不答话,便岔开话题,和锦云说着烹茶、茶礼、分茶、斗茶、点茶的趣事,让人兀得想起杨泽民的《荔枝香》:“瞰水自多佳处。春未去。绣桷斗起凌空,隐隐笼轻雾。已飞画楝朝云,又卷西山雨。相与。共煮新茶取花乳。”可又与谁去相与,与谁去共煮呢?
      深夜,突然一声轰响,那火光仿佛要与日争辉似的,硬是照亮了半边天,接着就是家家户户的狗叫声。紫苏是怕锦云住在旅店里不安全,让她住在自家的小阁楼了。她才惊醒,就听见了有人说话。
      “你们家姑娘醒了吗?”
      “兰姨,谁啊?”
      “小姐,是蔡老板”
      “姑娘,快起来吧,出事了。”
      锦云拿起米晶尧大衣,披在身上就出来了,虽是晚春,可夜晚还是有几分寒冷。“苏姑娘,还是去内人那吧,铁路被炸了,说是日本人干的,我要去看看,你们几个在一起有个照应,我好放心。”
      锦云见他这般说,便道:“蔡大哥,你小心点。”他嗯了一声就出去了,月色下,瞧不见他的身影,就听见村头不断有狗叫声。
      六安在内陆,日本人不可能这么快就打过来,可为什么要炸铁路呢?正寻思见,一群军官闯了进来,锦云见过他们身上的制服,是李崇江将军的兵,可他的兵应该在上海,怎么到这了。
      那些军官进门话都不说,就开始搜,没有搜到,就去了下一家。蔡仲天回到家,紫苏吓坏了,上下的打量着他:“你可回来了,我都吓死了,你怎么样,没事吧。”“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地,就是火车上有个日本汉奸,给逃了,弄的我们也不得安生了。别哭了,回头让苏姑娘笑话。”
      “蔡大哥,紫苏姐姐是担心你,才会如此,你们夫妻俩好好聊聊,我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没有,闹了一夜,给大家伙做点宵夜,兰姨,你去看看合欢。”
      蔡家的小厨房离正厅有点远,刚才那些军官们一闹,下人们估计也都吓死了,锦云想这会子就让他们好好休息,就没让下人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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