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星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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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是既定的。
棋盘上的迷局，有时候仅仅是一颗棋子的位置变化，就可以使整局崩坏。
苏翊布下的局，关键的棋子是鸢衣阁的阁主。
而在这命运的棋盘中，真正的关键，其实是苏翊本人。
因为，人道可窥不可逆。而所有的卜者，又恰巧不能算得了自己。
所以，卜者的第一条准则，便是“不可修因果”。
因果的破坏会致使轮回顺序的变化，修因果便是改了天道。然而，天道是不可触的，否则，因果的惩罚，会加诸在卜者身上。
苏翊，近千年来，唯一的星术奇才，最终竟是败给了原则。
千折百转的回廊，穿梭在郁郁葱葱的丛林中，通向宫城的各个大门。经天司，云羽帝国最上等的部门，仅次于帝王本人的存在，占据了皇城的中心位置。整个宫城，除了最南端的重华门以外，其余的出口均被限制在经天司中。即便经天司与皇城市井仅有半米高的灌木丛相隔，但仍没有人敢私自迈进一步。
经天司，一般情况下，是百姓口中的禁忌。
巨大的濒水祭台足有九层，浑天仪放置在最上层，每一层的边缘都摆上了鹤脚灯，每一层的灯足有四百只，相间用朱红色的丝带相连在一起。灯芯的长度、灯油的用量都有甚为严格的规定，毕竟作为法器，要保持它较为长久的使用能力。
画着繁复咒文的廊柱上，挂着数盏莲花灯，嫩黄的烛光明灭，黑夜将至，那点微弱的光甚至照不清回廊的大理石地面。
第一缕夜风袭来，应天塔飞檐上千万条铃铛齐齐作响。预示着这一年一次的占星大典——即将开始！
几百名祭司从应天塔内有秩序地走出，领头的是三名白衣祭司，白袍曳地，巨大的兜帽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他们身后全是黑衣的祭司，不同的是，他们的衣服并不宽大，甚至有些紧身，用半张面具遮住了双眼。
“请观典人入场。”为首的白衣祭司沉声说道，辨不清性别。
祭台边缘，早已等候多时的帝王一族入场，余留其余文武百官跪在祭台与回廊尽头之间的空地上。
清恒帝携着自己在京的六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落座于主位上，其余的作为皇子母亲的妃子，则坐在之后。没有仆人服侍，仅是独自在此。秦若阳虽为白夏羽未过门的妻子，但也没有坐上主位的资格，只能算作亲眷跪于群臣之首。
“应帝王之请，吾等将为皇子白夏羽和皇子妃秦若阳进行占星，以察姻缘星命。”为首的白衣人再次发话，“请二位入阵。”
白夏羽心里一阵奇怪，因为清恒帝一直没有提到过这件事，他回头望去，见秦若阳也是一脸迷惑，仅是站了起来，没敢迈步。
“请二位入阵。”祭司再次催促。
“去吧。”清恒帝的声音从身后的高座上传来。白夏羽再回头看他，见他衣服和蔼面容，心中的疑虑只好暂时压下，敛了表情向祭台走去。
秦若阳见白夏羽动了，便也不再多想，提着裙裾也向祭台中央走去。
两个人在第九层站定，白衣祭司已等候多时，黑衣祭司涌上祭台，将每一层祭台都围了起来，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他们便一起坐下，鹤脚灯上亮起暗淡蓝色的火，黑衣祭司的身体也变得有些虚幻。
“相信二位以前只是观过占星，而没有入阵过，不过不必担心，二位的安全经天司会全力保护。”
白夏羽点头，表示明白。
主祭司冲两侧点头，剩下的两个白衣祭司，分别站在白夏羽和秦若阳面前，双手快速翻转结印，然后同时点在了两人的锁骨中央。主祭司稍稍蓄力，一掌拍在浑天仪上。浑天仪发出巨响，然后缓慢旋转起来，渐渐地，镌刻在浑天仪上的咒文泛出淡金色的光芒，紧接着，一条极细的蓝白色光线射向天空，然后逐渐变大形成光柱，甚至覆盖了整个祭台。
占星时，除了观典人外，一切非经天司祭司的人是不允许抬头望天的，所以，此刻天空的状况，他们也从不知晓。不过，即便是这样，即便他们根本不是秘术师，也依然可以感受到从祭台上传来的浩渺无穷的气势和仿佛来自宇宙洪荒般，令人无法喘息的压力。
宽广无垠的夜空，越趋近光柱便越是煞白，而翻滚的云层，也逐渐变得似乎旋转了起来，形成螺旋状。黑暗的部分，只有两颗星在发亮——那是代表白夏羽和秦若阳的星了。
浑天仪通天形成的压力是从内向外扩散的，也就是说，第九层祭台最为危险，不过好在二人有祭司的保护，也没什么可担心。
白夏羽和秦若阳互相望着彼此，漆黑的眼眸中掺杂了太多想法。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进行占星，但这对秦若阳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次机会？让白夏羽对星命无可奈何，对她而言，利绝对大于弊。
“这个过程很快，二位不必担心。”主祭司一边快速查看记录着浑天仪组件的咬齿处和刻度数，一边冲着白夏羽和秦若阳道，“经天司自有浑天仪的算法，只需……”
黑暗里，宽大的袍袖中，一只手轻轻变换了手势。
瞬间，第一层祭台上的鹤脚灯火焰齐灭，同层，黑衣祭司也立刻倒地不省。而本已停止的浑天仪，竟又再次飞速旋转起来！
蓝白色的光芒愈加强盛，也在逐渐扩大。
“怎么回事！一重天为什么崩坏了！？”主祭司看着发出奇异运作的浑天仪，立刻急道。
齿轮的咬合变的飞快，指针在刻度上的摆动也愈来愈快，机括声的急促似乎成了哀鸣。
紧接着，第二、三重天同时崩坏！
浑天仪的运作更快了！
这一次，甚至天上的云层也旋转了起来！
“疯了！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主祭司慌乱中从袖口抽出一小块刀片，毫不犹豫的刺进手腕。鲜血喷涌而出，激射在浑天仪上。“沽清！君佐！”
控制着白夏羽和秦若阳的两个白衣祭司闻言，立刻撑开了一个椭圆形的防护罩，只是没撑过一秒，防护罩便破碎，两人也倒在了地上。
主祭司低头，第四、五、六重天也崩坏了！
观星台上，不知事态严重的妃子和小皇子一边嬉笑一边对着祭台指指点点，仿佛在看一场绚丽的花火。只是清恒帝的眉头，越皱越紧。
而在祭台外的空地上，文武百官却只觉压力越来越小。由于崩坏了了六重天，压力的扩散能力被削弱，但是压力本身还在增加。这也就意味着，处于最顶层的第九重天——是压力的中心！亦是最危险的地带！
整个浑天仪都被血包裹了。主祭司虚弱的拉下中断的拉杆，企图将它插入齿轮中卡住停止。然而，由于齿轮的转速过快，生铁的拉杆刚刚触及，便被应声截断。焦急的回头看向白夏羽和秦若阳，却发现两人竟轻松地站着，还茫然的看着周围。
“原来如此……使用秘术的水平越高，受伤越严重吗？……”
第七重天崩坏了。
主祭司抬头，看着如闪电般的光芒愈盛，云涌的程度愈大，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掀开了自己的帽兜。
那是一张酷似苏翊的脸庞。
“苏……梨雨？”白夏羽惊讶的开口。
左手的手腕还涌着大量鲜血，刀片还插在里面，但她似乎毫无知觉般，面色平淡。抬起右手按住额心，呢喃道：
“揭世间之幻象，悟天道之伦常。”
应天塔上，千万条银玲，忽的齐齐作响！
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极远处的湖岸边。绣鞋轻轻触及水面，结出了一层冰花。那人缓步于上，步履轻慢，红裙曳地，然而整个湖面，正迅速的结上厚厚的冰层。清恒帝忽的松开了紧皱的眉。
蓝白色变为亮白色，十分刺目，第八重天也崩坏了。高速旋转的浑天仪，已经要脱离轨道，苏梨雨心知自己无能为力，加上失血过多，只能瘫倒在地上。白夏羽和秦若阳赶忙替她包扎疗伤。
此刻，冰层正顺着九重天的祭台向浑天仪奔去。
那道身影依旧缓步向祭台来着。清恒帝走下高座，立在祭台边，看着那身影，嘴角是不明意味的笑容。
“苏翊，你终是来了。”
金属与冰雪交锋十分惨烈，在被甩成飞沫的冰碴中，浑天仪还是没能抗拒，即便仍旧不甘心的旋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也只能没掉所有。
白色光芒尽数消失。
没有了丝毫的压力，官员们也仍不敢抬头，没有主祭司的命令，谁也不敢一瞻这奇景。
灯影绰约，一切显得极不真切，白夏羽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算什么玩意儿，但是他看见了自己的父亲走下了皇座，将湖中的女子拉上了岸。
胡群页第七尺余长，宽袍大袖上刺绣着云纹流水，用金线锁边。她不适合穿这种虚张声势的裙子，却仍旧架着一头繁复的金饰，挽起长发而来。她笑得妖媚，眼角蝴蝶轻颤。
“此时再会，怕已是十二年了。”苏翊面对清恒帝，淡然道。
“那一日的棋局还未曾忘记。”清恒帝向祭台方向抬了抬手，“劳烦了。”
苏翊不理会，只是脱下了纱衣，提起裙子一角，向第九重天走去。
白夏羽听见脚步声，便向下望去，一眼，便看见了自己思慕的人：“师父！”
但是苏翊也没有理他，擦身而过，跪在苏梨雨身边。轻轻托住她的手腕，闭眼，唇瓣微张，紧接着刀片倒飞而出，苏梨雨也蓦地醒了。
“姐姐！！”见到苏翊实在是大喜过望，激动的抱住了苏翊，“刚才可吓死我了！你能来真好！”
苏翊微微一笑：“这是你第一次主持占星，我能不来么？”
“嗯嗯！对了，姐姐，你猜我刚才算的是什么？”
苏翊侧耳，苏梨雨轻声耳语。
苏翊笑了，对秦若阳道：“恭喜了，你们星命正相适。”
秦若阳却忽的哑然。
白夏羽也不做声。
似乎早已有所预料，苏翊站起来，凝声开口：“我苏翊，对天下昭然，三皇子白夏羽和丞相之女秦若阳，星命相适。若有流言，兹必逆之！”
文武百官闻言，先惊后喜。毕竟，苏翊的大名那是响彻云霄的，她居然有兴趣插手皇族的事，实在让人诧异。但，美满的姻缘还是值得庆贺。
“既然这样，那边择日举行婚宴，”清恒帝说道，“到时，也请苏教主赏脸。”
“一定。”苏翊颔首。
夜风清冷，白夏羽把自己扔进后院的池塘里，湿了全身衣裳，在里面泡着。
宣布星命相适，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她真的就那么想让自己去与秦若阳在一起？那么想远离自己么？
那为什么……要来呢？
只是为了苏梨雨么？
越想越伤心，白夏羽挂掉眼角的泪，喝一口冷酒。
一双嫩白的赤足伸进了池塘，轻轻碰他的脸。
“快起来，会着凉。”
白夏羽抬眼，修长的腿耷在岸边。她红裙岔开，堪堪遮住那些□□。
“师父，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他站起来，比坐在岸上的她还高。
她微微一笑，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红唇凑上。
他也不再管顾，紧紧她把揉进怀里，也狠狠地咬。
孤单单这一刻，如何确定，
你曾爱过我？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星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