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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入教(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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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过后,新一年的外门弟子招完,紧接着便通知傍晚时去玄天灵台参加入教典礼。由于初来乍到,大家都不太熟悉天衣教的路,清风苑三房六人便约着一同去。和白夏羽住一屋的慕容寻是现在端州第一大家族“刀客慕容”的三少爷,虽然慕容家向来看不起秘术这一类玄乎又玄的东西,但是慕容寻从小便体弱多病,同龄人都能舞刀的时候他甚至连刀都抬不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学习起秘术来当作自我保护的方式,然而家主慕容峰发现这一点后对他极为失望,若不是母亲护着他送他来天衣教,他恐怕就要被慕容家的家规惩罚、在府苑里被人鄙夷一生。
前日闲聊时知晓了慕容寻身世的白夏羽心中顿生感慨,主动询问慕容寻的生辰。
“二十有余。”
白夏羽当即决定以后就称呼慕容寻一声“兄台”了。
时维九月,暑气总算是消散了些,傍晚时分有风吹拂着,令人心旷神怡。白夏羽和慕容寻并肩立在玄天灵台的边缘,远望层层云霞由橘变红,日头渐渐从山脊线的边缘消失。飞鸟展翅盘旋在山林间,不知不觉地天色就暗了下来。
“倘若没能在这三年内学有所成,我便无颜面对母亲了。”慕容寻看着这一片朦胧夜色,悄声叹气道。
白夏羽伸手拍了拍慕容寻的肩,继而冲他展开了笑脸:“以慕容兄的能力,一定会在外门弟子中崭露头角的。”
慕容寻摇摇头,颇有些无奈的语气:“我虽有些秘术天赋,却还不及天衣教内门弟子的一半,只怕以我这样的体质,学起来也很费力吧……咳咳……”
“慕容兄比我好多了,”白夏羽帮着拢了拢慕容寻的披风,安慰道,“我倒是游手好闲惯了,估计进天衣教没多久我就会离开吧。”
离开了兴许还好,他宁可回到军队里舞刀弄枪也不想和天衣教教主这样的毒妇在一座山头的庙里。前日里的反思又被他抛到脑后,什么后悔逃学,不过是刚离家后寂寞的心情,对比慕容寻的凄惨,他觉得自己在宫里的日子简直无比逍遥,反正家国大事有两个兄长操劳,自己又不愁吃喝,倒不如多游山玩水,把云羽帝国的九个州都仔仔细细地玩一遍。
慕容寻听了白夏羽这番话反而有些生气,然而还不等他批评,两人的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光亮。
玄天灵台正北面的四层小楼上的灯在一瞬间全部亮了起来,紧接着,穿戴整齐的内门弟子们也提着灯从楼内鱼贯而出,一个挨着一个,井然有序地沿着玄天灵台的边缘围成了一个圈。外门弟子们不知道是这是什么安排,有些激动又生涩地不敢靠近提着灯的师兄师姐们,只在场地的中部小心翼翼地挤在一起。不多时,便有一袭红衣出现在小楼四层之上,那道身影跃下,急速地掠向玄天灵台。
众人都略带着些好奇、痴痴地看向那个身影。
然而,它骤然停在了半空。
披散的黑发和宽大的红裙因骤停而向前飘散,众多的外门子弟还在猜测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不知是何物的东西又有什么用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排山倒海地从空中奔涌而来。在灵台上的外门弟子们纷纷弯下了腰,更有人直接跪了下去。他们捂着脑袋拼命地叫喊,似乎想要把什么驱赶走一样。
白夏羽感觉到的压力似乎没有众人大,或许是身处灵台边缘的缘故,他只是感觉头脑有些晕眩。他意识到慕容寻的身体不好,可能承受不住,便移了目光看向身边,却发现慕容寻已是脸涨得通红。
实际上慕容寻被这压力威胁得几乎想要咳出五脏六腑,可任凭身体内的气如何膨胀,嗓子眼就像是堵住了一样什么也发泄不出来。
“慕容兄?慕容兄?”白夏羽焦急地小声呼喊着慕容寻,可他已然坚持不住,身体重重地倒向地面,白夏羽没能及时扶住他,慕容寻便瘫倒在地,脸色苍白,俨然已是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
灵台边缘的内门弟子们对眼前慕容寻的濒死状况没有任何动作,面容冷漠,白夏羽想向他们求援的话语瞬间咽回肚子里,但眼见着慕容寻的状况越发不好,他决不能让这压力再继续下去,不然只怕慕容寻凶多吉少!
“够了!够了!快停下!”
白夏羽疯狂地叫喊着,可是他的声音被外门弟子们更大的声音淹没了,玄天灵台上除了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其他人都仿佛是个木桩,毫无感情地杵在那里。
这是什么天衣教?简直就是魔鬼城!苏翊果然是个心狠手辣以折磨人取乐的女魔头,招募这些外门弟子原来是为了供她杀人!真是蛇蝎毒妇!
白夏羽心中的火气堆到了极点,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咒骂着苏翊和天衣教,对让头脑眩晕的那股压力也越发烦躁,他将这团火气尽数地回敬给了莫名而来的威压。
“咻”的一声,那些灵台边缘的内门弟子们以及灵台中央那浮在空中的神秘物体都消失了,整个玄天灵台又重新回到黑暗中。
痛苦叫喊着的其它弟子们也突然停止了,他们疑惑地捂着自己的脑袋,和同门面面相觑,不知道刚才那股威压又是为什么。白夏羽赶忙去探慕容寻的鼻息,发现已渐渐平缓,应该是不会再恶化了。
“慕容寻很快就会醒来,你不必再操心。”
一道冷漠的女声传入白夏羽的耳朵,他震惊地看向周围,却没发现任何人在向他搭话。
难道是……幻听?
正疑惑间,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出现在他眼前,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手便已经捂住了他的双眼。
一股十分好闻的香气混入了他的气息,在不可视物的黑暗中,他对周围的一切的其它感知变得敏感。抚在眼上的手掌心温凉,后背也似乎被一副躯体贴上,白夏羽清楚地感觉到了躯体的曲线,他窦然觉得两颊发热、浑身不自在,忙把眼上的手拽下来,想礼貌地说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回身时,却一眼望进那双淡漠得近乎无情的深紫色眸中。
白夏羽怔了,这样的眼,真的是属于人的眼吗?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白夏羽的脸上响起,所有的外门弟子都被这道声音吸引了目光,好奇地往这边看来。白夏羽被打偏的脑袋定住了好一会儿,直到鼻子里流出的血进了嘴才回过神来。这是什么女子,竟如此不讲道理?先对自己动手动脚不说,居然还反打他?
“教主驾临,所有弟子跪迎——!”
远处小楼上传来齐声的呼喝,接着便是一阵钟鼓之类的敲击声,灵台上的外门弟子们慌忙向小楼的方向跪了下去。白夏羽心头怒火未消,还想与女子争论,但女子已不再理会他,蹲下身在慕容寻的额上点了几下,只见慕容寻胸口剧烈地起伏,继而用力地咳嗽了起来,咳了好一阵他终于悠悠然睁开了眼。
白夏羽的担忧登时转为欣喜,伸臂揽住了慕容寻的背让他坐直,慕容寻缓了一会儿,才看清白夏羽半是担忧的神情,有些懊恼道:“怪我这破身子,净添麻烦了。”
“慕容兄哪里话,这全然是天衣教的人的错。教主要到了,我们快跟着他们一样跪迎。”
慕容寻在白夏羽的帮助下慢吞吞地调整好姿势,白夏羽正想起来刚才的女子似乎是救了慕容寻,四下看去竟没了半点身影。难道她不是这届弟子?可不是弟子,又为何出现在这玄天灵台上?白夏羽摸了摸刚才被打的脸颊,还有些疼,不由得感叹这女子下手真是狠辣。
小楼一层的门打开,内门弟子们提着灯走了出来,如同刚才一般迅速围成一圈,钟鼓声渐渐变小至消失,所有的内门弟子在声音消失的瞬间立刻单膝跪下,再次齐声呼喝:
“揭世间之幻象,悟天道之伦常。星辰之命,我辈昭然;天衣盛世,千秋万代!”
“天衣盛世,千秋万代!”
“天衣盛世,千秋万代!”
——
震慑人心的呼喝声在山谷间久久地回荡,待一切又重归平静后,那道白夏羽听到过的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众弟子起身吧。”
白夏羽抬眼望向对面的小楼,红色华服的女子将长发由钗簪绾起,鬓间斜插一只蝴蝶状的银步摇。夜风吹来,宽大的袍袖展开,露出了皓腕之上挂着的几圈金色的镯子,闪着灯火的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夏羽觉得教主在看他。他有些心虚地把目光移开,不再看向那个有着凌厉气势的女子。白夏羽在心里说自己似乎没和教主有什么交集,何故教主总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架势呢?
“今年受你们师兄师姐的恩,招收的外门弟子是往年的两倍。”苏翊漫不经心地说道,距离虽远,却还是清清楚楚地传达给了灵台上的每一个人,“三年之内,希望你们能对星辰系秘术的了解更上一层楼。”
“具有天资的外门弟子有机会在一年后的系派考核时进入天衣教内门学习,当然,不合格的弟子,也将会被天衣教拒之门外。”
“我不在乎你们私下里怎么称呼我,教主也好、魔女也好,你们可以不尊重我,但在天衣教内,谁若是忤逆我的命令……”
苏翊话至此,故意拖长了尾音,随后便是轻蔑的冷哼。
“我会让你永远走不出墟山。”
玄天灵台上一片寂静,内外门弟子们全都低头听着苏翊的发言,苏翊每说一句话,就有一股威压压向灵台。外门弟子们这才明白刚才那一阵要命的压力大致也是来自苏翊,她果然是有着足够令人恐惧的实力,不然也不会让天衣教起死回生后稳坐星辰系秘术第一的宝座。
“散了吧,明日起破晓时分便来玄天灵台感召星辰,午时休息。”
“恭送教主!——”
随着内门弟子最后一声呼喝结束,整个入教典礼也进入了尾声。苏梨雨作为内门弟子的翘楚,担任了此次外门弟子的训练策划。于是众人便听她的安排,按照四苑的住房分布站好。
“刚才教主也说了,明日起要进行至少三个次时的星辰感召训练,饭后休息两个次时,然后来大殿学习星辰系秘术的基础,晚饭过后为自由时间。”
“每天都会有师兄师姐来监督你们,不准浑水摸鱼哦。”
白夏羽在后排看着这个比所有外门弟子都要矮上至少一头的小师姐,忍不住偷笑了起来,她这样假装正经的样子真的有一种小孩子强装大人的可爱。这么可爱的师姐究竟是怎么忍受那种冷绝无情的师父的啊……改天得好好请教一番。
他这样想着,耳边还是苏梨雨喋喋不休地强调在天衣教的一些禁令,但不知怎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双深紫色的眸。没能看清她的脸也没记住她的衣装,外门二十四人里似乎也没看见相似的身影,她究竟是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