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助高明]不可则止》黑衣贤者

5、波澜

　　高大的阴影覆盖在诸伏高明警部的办公桌前。
　　办公桌的主人左手撑着额头，右手里还捏着一份文件，却已经陷入了浅眠。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遮去了惯常锋利目光之后，连那人上挑的眉梢眼角也现出了柔和。支着额头的手白皙修长，看上去适合握笔的手指其实握着枪时也一样的潇洒——另外，作为见识过他利落格斗术的人，自然深知这容止温雅的警部纵使空手也绝不可小视。
　　……我这是在想什么呢。
　　阴影仿佛不自在地晃了晃，站在桌前的大和敢助警部视线左右移动，然后定格在对方睡着的脸上，思路顿时再次跑偏。其实他一直以来都很想试试捏住诸伏高明的脸然后扯成奇怪形状，看那满口文言的混蛋还能不能继续一派淡定地拽文。
　　……想想而已。别看高明那家伙整天一副彬彬有礼的好人模样，腹黑起来可是比谁都可怕。
　　虽然这么想着，但大和警部的魔手还是情不自禁地探向对方白皙的脸颊。
　　就差一点儿了，即使不能捏，戳一戳也行——
　　“敢助君。”
　　那人以手支额的坐姿未动，只一双凤目忽然睁开。
　　大和敢助维持着单手前伸的姿势，手指停留在对方的脸颊前半厘米处，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啊哈哈高明你醒啦……”
　　诸伏高明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敢助尴尬到快要自行人道毁灭的时候才抬了抬胳膊，把原先捏着的文件塞到敢助僵住的手里：“敢助君既然这么悠闲，就把这份本来应该属于你的案件卷宗处理了吧。”
　　敢助闻言皱眉：“这些明天再说！倒是你……”他一把拿过文件顺手放到一边，双手按桌上身前倾，居高临下地看着高明：“你到底有没有搞清状况？今天是休息日啊，休息日！”
　　“休息日……？”
　　看着对方明显愣住的表情，敢助挫败地叹气：“你不会真的忘记了吧？”
　　可怕的工作狂属性。即使是没怎么读过三国志的他也不得不担心这家伙会像真正的“孔明”一样把自己累死。
　　“走，陪我去喝咖啡。”
　　大和警部不由分说地抓住好友的手腕，无视对方的挣扎和抗议，强行拖走。

　　等到真正坐到咖啡馆里的时候，敢助才开始为自己脑子一热冲口而出的决定而感到后悔。
　　……说说而已。但他其实，根本不是个会去喝咖啡的人。
　　独眼跛脚的便服警部身上凶残的气场太过强烈，以至于给他送来咖啡的女服务生战兢兢地差点儿把盘子扣到他脑袋上。对面的诸伏高明一脸看不下去的表情，抬手替服务生稳住餐盘，并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这显然成功的起到了安抚作用，女服务生红着脸拿稳盘子离开了。
　　目睹这一切的大和敢助警部愤愤搅拌着自己的那杯咖啡。切，这家伙…从小就是个皮相优良的小白脸，虽然现在当了警察，但依然一点儿硬汉气质也欠奉——
　　“用志不分，乃凝于神。”熟悉的、欠揍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脑内活动。
　　“而注意力不够集中的人，则很容易将心中所想的话情不自禁地说出口。”诸伏高明慢慢啜了一口咖啡，继续说着。抬眼向他瞥过来，似笑非笑地：“我听到了，‘硬汉’敢助君。”
　　敢助：“……”
　　“混蛋高明，你不拽文会死吗！”
　　而对面的古文狂魔只是带着一种近乎习惯的、近乎“敢助君的所有反应都在我预料之中”的表情这么看着拍案而起的他，缓缓开口：“敢助君，平时可不是会来喝咖啡的人啊……其实，你是有什么别的事情想要对我说吧。”
　　虽说那种“一切尽在掌中”的表情在遇到事件和麻烦时会显得十分帅气并令人安心，但有的时候也会让敢助情不自禁地想往这张该死的波澜不惊的脸上狠狠揍上一拳——嗯，大概就是现在这样的时候了。自带凶残气场的警部捏紧了拳头，却在下一秒自暴自弃般松开，闷闷坐回椅子上，声音有气无力：“好吧，你又猜到了，也许辖区的高明（しょかつこうめい，与“诸葛孔明”同音）还能继续计算出我接下来想说的内容？”
　　“自然不能，方才那只不过是基于反常而做出的猜测而已。”他看到对面的人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些许不赞同的神色，与此同时出现在那张脸上的竟然还有一点儿……歉意？不不不他一定是看错了，明明是个表面温和内里却高傲得要命的家伙，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表达歉——
　　“——抱歉，敢助君。”
　　……等等？这跟他想好的不一样啊？
　　按照从前的经验，那个混蛋不是应该施展仿佛读心术的技能，然后挑着已经很高的眼角向他传达某种智商压制的信息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低头道歉……什么的？
　　大和敢助警部，当场死机。
　　“等等我想…不对你为什么要说这个…这完全不对…道歉之类的…不我的意思是……”他挫败地闭上嘴，瞪了对方几秒，深呼吸，沉默片刻以重整思绪，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我应该向你道歉才对。无论是以前的事，还是……”
　　在他因犹豫而停顿的时候，诸伏高明毫无滞涩地洞悉了停顿的原因，扬眉笑道：“如果是说关于「赤壁」案件的处理……敢助君，这件事无需放在心上，就当是在下自以为是的矜持吧——倒不如说，多亏了你们，我才没有死在那里。”
　　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大和敢助无声地想道。以为你葬身火海的时候，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的时候。我明明还欠着你这么多的人情没还，怎么能看着你先死啊。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哼，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像你这种讨厌的家伙只怕是连上天都不会愿意收。”
　　对面的人闻言挑眉，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开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陡然响起的警报和玻璃碎裂声盖过了他的声音。